永成听赵平贵这么一,马上倒吸了一口冷气:“咱们一年的收入才有多少呀?一个媳妇就花销这么多,要是家里有三、四个未成家的伙子,那就不是掉一层皮的事情了,就是把他们几十年积攒下来的老家底,都拍买一光,恐怕也娶不回来两个媳妇啊!再也想办法,那就得卖血娶亲了!现在,这个农村大伙子娶媳妇的问题,也成了农民们的一个大负担了。”
“谁不是呢?!”赵平贵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了:“像在我们乡镇附近的村里,老百姓们最大的负担,就是这个。高价婚姻给农民们带来的经济负担是极其沉重的。在去年我回家过年的时候,曾经在我们村附近做过一个调查:在一九八六年结婚的七十五户农民家庭,,因为结婚借钱、拉债务的,占到百分之百,平均每户举债二千二百元,最多的一户达到了五千元。还有一些人家,因为没有钱(也借不到钱),难以娶亲,就只好“换亲”、“转亲”,或者到外地花钱买媳妇。有的人为了搞到钱娶媳妇,甚至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花钱到外地买媳妇?那不是以前的买卖婚姻又死灰复燃了吗?来,咱们找一个地方歇一会,好好地啦呱啦呱。还不到上午十一吧,怎么这会儿的天气就开始热起来了?!才农历的五月呀!”
吴永成找了一个有树荫的地方,把车子立在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赵平贵一支。自己也嘴角叼了一颗燃。其实不是现在天气热,而是吴永成听了赵平贵的那些事情,自己心里觉得燥热而已。
“吴县长,咱们不是要跑几个单位吗?眼看就要到中午下班的时间了。再不抓紧时间,恐怕就只能跑一半家了。这些家长里短地闲事,等有了工夫,我再和你慢慢地扯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赵平贵作为一个十分称职的秘书,立刻提醒吴永成。这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啊。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讲的这些芝麻事。而耽误了吴永成的大事。这一届县委、政府班子刚上任,要做的大事情多着呢,那一件不比这些鸡毛琐事大的多呀!!
“平贵,你可别认为这是一些事情。在咱们这里来,这也是关系到民生大计的大问题。”吴永成地神色马上严肃了起来,他猛吸了一口烟,使劲吐出去以后,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开口了:“咱们县是一个农业县,农民们这些农业人口,就占到了全县总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农民们的生活水平得不到提高,那就会从根本上制约着全县经济的展。这是一个大问题。而如果就像你刚才的那样,几代人就为了房子、媳妇而拼命挣扎的话,他们的温饱问题何时才能得到解决?!”
赵平贵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笑着:“吴县长,你想问题想得可真深刻。我就没有你看地那么远。就是我去年搞得哪一个调查,也是为了写一篇调查报告、呼吁呼吁而已。我还以为你光顾听我闲啦呱、忘记了这次出来的目的了。”
“这不是闲啦呱,这也是了解社情民意的一种方式嘛!不过,你地思维敏锐度也相当的高嘛,起码还能抓住社会热问题进行调研。那的那一篇调查报告写好以后。给我看一看,可以把它送到省委政研室和省报上去表,这样也能引起更高层次的重视。至于咱们今天去的单位嘛,就是中午下了班去也是正好。来,坐下,你再给我一、你刚才讲的从外地买媳妇的事情。我有一搞不明白:为什么买媳妇。反倒比两个人情投意合娶媳妇花销还?即使他们成家以后,有了买卖这层关系,结婚以后的生活能过得幸福吗?人,那可是感情动物呀!!”
赵平贵把车子也立在一旁,靠着吴永成坐了下来,先着那支烟吸了一口,马上就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他本来是一个不会吸烟的人,这也主要是他地家境贫寒,每个月的那一工资,除了自己平时的正常吃喝开支外。还得给家里再寄回去一些,家里还有三个弟妹的上学,也得靠他的那一工资。他是实在消费不起香烟这个奢侈品。否则的话,你看办公室搞材料地那几个后生,谁不是深更半夜加班赶材料,就靠嘴上一个劲地冒着烟来提神?!
“算了
,你不会抽烟,就扔了吧!瞧你那个难受劲,我就忘吸烟了。吸烟这个习惯也不是什么好习惯,能不学最好。”吴永成看见他咳嗽得连眼泪也快出来了,笑着打劝他。
赵平贵没有吭气,等剧烈的咳嗽平息下来以后,又吸了一口,他的心里也实在是觉得太苦闷了,不知是为了和他命运一样的农民们,还是为了他自己。这次由于已经有些少许适应,尼古丁对他感官的刺激,也就没有像刚才那么大了。
“吴县长,那种买卖婚姻都是一锤子的买卖,。因为外地来的那些姑娘,她们的老家比咱们这里还要贫困得多,一般也就是要个三、五千块钱的彩礼就行了,男方有没有自己的房子、房子里有没有高档地家具、家电,也是不在乎的。这样下来,也就能省一万多块钱。至于幸福不幸福,嘿嘿,也就是瞎凑合着过日子呗!新车还讲究个磨合期,更何况是两个以前就从来不认识的人,别有没有共同语言了,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方言也是根本不一样的,有时候,就靠着双方相互打手势来交流。时间长了,闹离婚的那肯定多!”
吴永成一时无语了。看来要解决农民们的问题,并不是只是让他们能吃得饱、吃的暖那么简单,这也是一个系统性的大工程:从他们的衣食住行、素质的提高,到下一代的结婚生子接受教育等等,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也不是在三五年的时间内,就能一遽而就的啊!
路得一步一步地走,事情得一件一件地来完成啊!
“平贵,那像你们这些从农村出来工作的,是不是花费就要少很多呀?”吴永成重新换了一个听起来比较轻松的话题。在他的记忆里,他前世的这个时候,不少能跳出“农”门、走上工作岗位的农家子弟们结婚娶妻,相对应的各方面的负担,就比仍留在村里的伙子们要幸运多了。
“那是肯定的。”果然,赵平贵一直阴沉着的脸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在吴永成看来那也是带着一些苦涩的滋味。他继续听赵平贵往下:“要是能通过上学、招工走出农村的,女方在这方面肯定会降低不少的条件,比如房子吧,她就暂时不要求,因为她也不想一直住在农村,还想跑到县城来居住;可咱这会儿国家干部都是靠县房产公司来调剂住房,不少结婚时近二十年的,也分不上一套公家的房子,只能去租赁民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贫困山区的姑娘嫁到富裕村,就比如你们的蛤蟆窝乡的,要嫁到鱼湾村,也要那么多的财礼钱吗?用咱老百姓们的话,那可是把姑娘嫁到‘福洞洞’里了呀!”
“那也少不了一分钱。”赵平贵懒洋洋地:“现在的嫁闺女、要彩礼钱,都是一家和一家比赛着往上攀比。这也涉及到一个姑娘身价的问题,要是要的少了,村里的人们就会传出来不少闲言碎言,:他家的姑娘肯定是有什么毛病,否则的话也不会就那么便宜地嫁出去。谁家要是不要一分钱的彩礼,再给姑娘陪一些嫁妆的话,那难听的话就更多了。”
“不行,这个丑陋的婚俗得改一改了!”吴永成气愤得把手指间夹的烟头,往地上使劲一甩,站起身来,冲着赵平贵嚷道:“照这么下去,农民们何时才能走出贫困的这个怪圈。”
“难哪!对了,吴县长,我听你也有了对象了,还是J省大学的老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事呀?”赵平贵也转移了话题,他不想再继续谈论那个比较令人头疼的问题了。
“奥,还没有确定下来,要是顺利的话,准备在国庆节举办婚礼。对了,平贵,你们的婚礼日子确定下来没有?干脆,要想改革那个丑陋的婚俗,就从咱们带头开始,你看怎么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们不是大操大办那是一种流行吗?!我们也带头再流行一种新事新办的风尚,来一个破旧立新。走吧,这个问题以后咱们再细细地谈。现在咱们也该去了解县直机关的一些情况了。”
“吴县长,现在也就十二了,咱们还要去哪个单位?人家也都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