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吴永成的这次回来,鱼湾的吴家再次名动全县。
“你听了嘛,人家吴有德的两个儿子和闺女,这次又给他的老脸上增光添彩了!一个留在了中央,一个进了省委。咋鱼湾的好风水,都跑到他老吴家了?”
“嗨,那是人家老吴老汉上辈子积的德、一辈子修好行善挣下的。你甚时候听人家老汉和村里的人们红过一次脸、高言语过一声来着?人家总是紧着来、让着去的!就是人家老汉当年年轻时、给他们大队赶骡子车,在路上见了个不认识的人,也总要主动地把人家拉上、捎一段。这事要换作你,你能办到吗?哼,肯定是牛逼得把眼睛也长到脑门心上了。那会儿的车把式,牛着哩!”
“嘿嘿,你把咱的觉悟也看得太低了,我有那么不像人吗?不过比起人家吴家老汉来,那是比不上的。就是他家的那三个女婿,也是一个赛似一个。前几天,他家的大女婿杀了几口猪,在村里摆起了流水席,要好好地祝贺一下舅子和姨子有出息了,全村的男女老少谁都可以来,有一个吃一个,整整地吃了三天,据是那些吃剩的酒菜,把他们村的猪和狗也吃醉了。你看看人家的那铺排,谁能比得了啊?!”
“那是。怪不得老人们常:这‘命是个真的,西洋景是个空的’,一也不差呀!你也不用羡慕人家,好好的挣钱、培养自家的孩们,不定将来也能考上大学、毕业以后进省委、到中央呢!”
“球,看他们的歪脑水吧,还进省委、中央呢?他们将来能到了咱乡里、当上个国家干部。不用一辈子再捏这铁锨把,就把老祖宗们高兴得从坟里也能爬出来!还敢指望他们别的呢?”
人们议论地那些倒是真有其事。就在吴永成回来的第二天,他的四姐吴永丽也从北京回来了。她的一切手续都已经由组织出面办好了。她这次回来,主要是再看望一下家里地老人们。跑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去工作,那可不比以前在县城上班的时候了,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一次哪!
四女子和五儿地工作落实了。还是安排得这么好,可把一家人给喜坏了,大女婿不顾老丈人和老丈母、姨子、舅子们的阻拦。硬是杀了几口猪,在村里大摆宴席,用他的话:“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又不用担心什么影响,花地又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我自己愿意花,村里的人愿意吃,谁敢咬我的球?!你们别管这些。我是咱吴家的大女婿,就是天塌下来也有我着!”
有钱的感觉就是好,别看老三马柳平你子官当的比我大,酒桌上也敢抢老大的位置,哼。老大不是争着、抢着出来地,那是这么做出来的这么几百桌、给人家老吴家露露脸。那才显你的本事哩!嘿嘿,瞧你子的那尿性吧,量你也没有那个胆量,你还害怕丢了你头上的那帽帽呢!咱以前是穷得没钱,啥事也不敢出头,可现在咱有钱了,腰杆子那就得硬棒起来!!
至于那娃娃亲地事情,李琴还真的按照吴永成地主意去做了。当她和自己的公婆一这事时,他们起初的反应是觉得有些高攀了,人家老吴家地人手现在可是红着哩,上至中央和省里,下到乡里和村里,都有主事的人,咱一个普通老百姓能攀上这门亲吗?后来听是老吴家的三女子和她妈先提的这事情,高兴得老两口马上从自己的养老钱里拿出几十块来,交给李琴让她去办一些最好的东西,李琴再三表示她有钱,用不着他们掏这钱,老人也死活不依,这是给他们老李家办大事,楞虎不在家,这钱就不能让媳妇子出。
那时侯的几十块钱,那可不是一个数目,相当于一个工人一月的工资。可见两个老人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了。
吴家的三女子吴永霞和她的丈夫马柳平,正在家里商量老四和老五走的时候,应该给他们两个人带多少零花钱,突然见李琴牵着儿子,后面跟着的是公婆,提着大包包的礼物,上门来提亲了,一下子楞在那里:这事情是怎么闹的呀?怎么一句玩笑话人家反倒当真了呢?!不会吧,这年月了,还有人真的搞订“娃娃亲”这一套?
不管怎么,人家提着礼物上门来了,那就是客人,你总得先给人家让座、敬茶吧,不光是李琴和她儿呀,还有两个长辈呢!别的先不,礼数可不能缺!
马柳平和吴永霞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绝这门“亲事”,“正好”吴永成过来串门了(什么正好呀?!这分明是“奸夫淫妇”两个捏好的套子呀)。
吴永霞像看见了救兵一样,连忙招呼吴永成:“五儿,你快来呀。你看李琴他们这是整得那一出呀?我和妈上次去她家,不过就是看见她家的丑儿惹人亲,逗了几句,订个娃娃亲吧。人家倒真实在,还真的上门来提亲了。你这这该怎么办?现在谁家还干包办婚姻的这事情呀?!”
“是呀。这可是违法的吆。再了,我也是乡里的干部,这传出去影响可不好的很哪!”马柳平也马上答腔。这灰婆姨,整天价闲在家里、正经事情甚球也做不成,连个娃娃也不会生个合适的,净瞎胡球闹。看这麻烦事情给惹的。甚球的觉悟哩,还订“娃娃亲”哩,你咋就不让你闺女给人家当那童养媳去哪?那还能省自家的不少口粮哪?真是一天价胡球闹!
楞虎家的爹妈听见马柳平两口子的话,马上就傻瞪眼了:瞧自家的媳妇子李琴这是做的啥事情呀?人家那不过就是一句玩笑
倒拿着棒槌当真(针)了!人家那是高门里地,咱一人家,那里又能攀得起哪?这么大张旗鼓的拿着厚礼上人家的门。人家现在又不肯接,这可怎么下这个台阶??咱这不是那自家的热脸,贴人家地冷**嘛!这件事情要是张扬出去,十里八村的人们。那还不得笑死几口子呀!这、这、这,活了一辈子,没想到老也老了。反倒做出这丢人丢到十里外的事情来,真是鬼迷了心窍呀!两个老人窘得呀、当时恨不得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琴一时也没辙了,两个眼睛四瞅着吴永成。她知道她地相好一定会有办法的。
“哈哈哈,三姐、三姐夫,这是好事呀!丑儿这么好的女婿,你们打着灯笼也没地去找呀!三姐,你和妈地眼光还真不赖。恩,挺有长远的、战略眼光的。知道好东西就要先下手为强!厉害!佩服啊佩服!”吴永成先真真假假开了几句玩笑。
马柳平正色道:“五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是搞封建呢,包办婚姻国家已经废除、批判了多少年了。我作为乡里的领导干部,怎么能带这种头哪?你们这不是逼着我犯错误吗?”
吴永成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哪有那么严重哪?!不就是逗孩子们瞎玩嘛。那谁让我三姐和我妈跟人家开这种玩笑的,闹得人家郑重其事的拿着礼物也来了,难道你再让人家就这么拿着、再返回去?也没这个道理嘛!不就是认个亲戚嘛。没什么了不得地。我看丑儿就挺好的。要不,干脆我收他为干儿子吧。丑儿。叫个干爹。”
也许是一种天然的血缘亲的缘故吧,或许是父子连心,丑儿忽闪着一对大眼睛。脆声声的叫了声“干爹!”
楞虎地妈那是个精干的老人,见吴永成主动出来给自己家找台阶下,那能不愿意呢,再就是真也罢、假也吧,有五儿这么个有本事地干爹以后疼自己家的孙子,那可是丑儿的福分哪!
她急忙过来,对丑儿:“丑儿跪下,给你干爹磕头。”
认干亲,也是这里地一种老习俗。以前人们认为生下孩子以后,怕孩子多灾多难不好养活,认一门干亲,这样就多个人疼孩子,孩子也好养活,没灾没难的。就跟给孩子们起名字一样,起得越难听,阎王鬼的,也就不来纠缠了,所以当时农村里的孩子们名,叫得很有些难听的,比如什么丑儿、楞鬼、狗不吃、丑女、球子等等。
不过,没成家的人,却是不能被认做干亲的。认干亲讲究个十全十美,即对方是有家、有儿、有女的全乎人家。现在吴永成和他们闹得这一出,也是实在为了找个台阶下,迫不得已而为之。
“五儿,别瞎胡闹。你现在连个对象也没有,哪就能给人家丑儿当什么干爹哪?!”吴永成的三姐吴永霞赶忙制止他,但丑儿已经听话地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给吴永成磕头。
“好了,乖儿子,磕三个就行了。快起来吧。干爹以后疼你。”吴永成还是半真半假地,还装模作样在身上摸了半天,嘴里道:“这,这件事情它来的也太突然,我也没准备。连个给孩子的见面礼也没带。这么着吧,这里有个信封,给你拿回去玩。”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信封,塞给了丑儿。
懂事的孩子拿过信封,转手给了她的奶奶。
楞虎的母亲心往里一瞅,只见里面装着一叠崭新的十元面额的人民币,慌得硬往吴永成手里塞:“吴书记呀,这可使不得。认干亲随便给孩子个东西就行了,那能用得着这么多钱哪?!这可不行!”
吴永成也收起刚才开玩笑的神色,正正经经地:“楞虎妈,你别这样,这是给孩子的。按理,咱们现在成了亲戚了,我得叫你干妈。以后丑儿上学的事情,我也负责了。我就看见这个孩子和我有缘分。”
吴永霞也是个人精,看到这种情景,猜到今天的这一出戏,也是自己的弟弟五儿一手导演的,自己原来心中的那个疑惑,便马上释然了,也笑着:“五儿,你就别在这里和三姐抢亲戚了。这是原来三姐相中的女婿,你还是乖乖的当你的便宜舅舅吧。那份见面礼,就算你给你外甥女婿的。以后你外甥女的上学,也得靠你啊!你可别胳臂肘往外拐!”
马柳平着急了:“三女子,你这是瞎闹球的些啥呀?让人家村里的人们听见了,咱这不是带头搞封建嘛!影响多不好。五儿里的干部哪,别刚上班没几天,就挨个处分!”
“去、去、去,这是我们婆姨们闹着玩呢,跟你们大老爷们有什么关系呀?真是的,你就是个属老鼠的,胆子那么。”吴永霞这会儿心里正烦着呢,她倒不是为了眼前的娃娃亲这事烦。她一边和李琴家的几个人嘴上胡接答,心里一边却在想:五儿这个坏蛋,是什么时候和李琴这个狐狸精勾搭在一起的呢?会不会就是我和四女子那天在我家里、他的身世,被他听见了、后来找不到他的那一天夜里哪?要是那一天的话,那我和四女子两个就闯大祸了!这件事情,还不敢告诉妈妈,要是老太太知道了是我俩惹的祸,还不知道被气成什么样子呢?
恩,这件事情回头先和四女子商量一下,看她有什么好主意。五儿这么疼这个丑儿,肯定里面有问题。还有这丑儿的脸,那活脱脱就是时侯的五儿呀!哼、哼,这个臭子,瞧我怎么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