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逗了,正经的。五儿,就这次羊湾大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家人家忙得不可开交,你却丢下你的岗位,跑到人家羊湾去了!要是咱村里再出事,县里和公社的领导们也都在这里,你该咋办呀?年轻后生做事情,一分寸也把握不好!你那不是种了人家的地,荒了自家的田嘛!这些话你也不要不爱听,我这全是为了你好,换了别人,我还不待见他呢。
还有,我们刚进门时,听见你四姐的那些话就对,到底不愧是人家县委办出来的人!那个精简咱大队干部的职数、可不是个什么问题。这牵扯到了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我刚到了这个位置、接手了胡主任的摊子时,也曾经动过这个念头。可我后来又打消了,为什么哪?因为这六、七十个人,就涉及到了咱大队六、七十户的人家。这还是直接的、所谓的直系亲属。”马柳平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刚才用了一个“直系亲属”的词,他觉得非常的有水平,生怕他们没听明白,所以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这还是直系亲属哪!还不算其他的拐弯抹角、七杆子八扁担才能够的着的亲戚。咱们农村的人没文化,素质也低,比较注重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而从来不考虑、真理是站在那一边。你要是稍微不注意,看着似乎伤了一个人,但不定就把半个村地人。都给得罪了。那你就什么工作也不用开展了,每天光和他们扯皮、拽蛋这些营生,就有你做的了。
五儿,上学、三姐夫不如你,但要是到这在农村,和村里的社员们打交道,嘿嘿。你还真的跟着三姐夫,好好学几招!”
马柳平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教育完他的舅子后,进来半天还没插上嘴的、玉平公社新上任的管委会主任胡云珍,不慌不忙地开了口:“哪有你得那么悬乎哪!我倒是觉得你家的五儿得有理。这件事情,是不敢再往下拖了,非生产性人员太多。这在咱公社哪个大队,也不是一件事情啦。柳平,我到咱公社进领导班子比你早几天,所以全公社各个大队地实际情况,也比你知道的多一些。有一些情况,你得正好和事实相反。”
马柳平有些不服气:“胡主任,我承认、你比我的农村工作经验丰富。但也不是你的这个意思吧!怎么还有一些情况、和我的能正好相反了呢?怎么,我也是从就在农村长大的、农村干部也做了几年了呀!农村地具体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
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给他的大学生舅子当一会老师。也让他知道在他这个姐夫面前,有些时候还得谦虚一为好。谁知道这个老胡同志。一面子也不给自己留,甚至于、还有些专门和自己作对的意思。他不就是想讨好自己的舅子嘛!那也用不着这样嘛!他马柳平也是为了自己的这个舅子好。怕他闹出什么祸事来。毕竟,他的农村工作经验还太少嘛!
“你嫩,你还好象有不服气!”胡云珍似笑非笑地望着马柳平,“你就不如你家的五儿懂得大局。我给你细细地掰开一,你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如五儿了!咱们大队的那么多干部,是在历年来上级要求与县里的各部门配套、6续加上地,在我的手里就添了好几个。你比如什么信贷员、兽医员、卫生员、电工、护林员等等。当时,这些人地开支。反正在大队这一堆里,社员们也是只管干活。到了年底,大队给他们分红就行了。其他人吃多少、喝多少,与他们球相干,他们也懒得操那心;可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些人一年下来的开支,都要摊在他们地身上,要从他们口袋里往出掏东西呀。虽现在国家的政策好了,社员们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可还是不怎么富裕呀!你多掏他的东西,他能不心疼吗?别是七杆子、八扁担才够得着的亲戚,就是他的亲爹、亲兄弟,几年过来,他也不会让他们的。那是在拿着他们的血汗,喂那些不干活地闲人,你他们能愿意吗?!”
胡云珍倒不是在和马柳平专门唱反调。他是真心想帮吴永成一把的。从吴永成开始闹蚯蚓,一直到后来帮他和马柳平进了公社,他就看出这后生不是个凡人;这次,又给他们两个人地进步操作成以后,他就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也仔细研究过这个后生的一些做法,都是做的别人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不少事,在他做的时候,看上去还风险很大,他做,其他人咬着指头、替他担心;等大家看见没事、都跟风干的时候,人家早已经又想别的事情去了。
所以他也就认准一条:跟着这个后生干,没错。准沾光!就像这精简大队干部职数的事情,谁看见也不合理,可就是谁也就不敢先动这个手。要是做甚事情,也都跟着人家的**后头,你还想甚球的好事哩?就是吃屁,你也抢不着吃个热的!
吴永丽听了,也若有所思地:“胡书记到底在公社班子里几年了。看得出来,平时跑的大队也不少,接触的群众也多,也能收集到不少真实的资料。我们县委办的人下去村里搞调研,社员们哪会真心话呀?不过,大队干部们给我们找的谈话对象,也尽是专给他们好话的。第一手真实的材料,我们往往拿不到。这个大队干部的职数问题,还真不容再忽视了。回了单位,我也马上把这个情况,着手写成一个东西,通过我们的党委信息渠道出能不能引起上级党委的高度重视!”
胡云珍接着慷慨激昂地:“永成,这个事情你就着手准备。我今天回去公社,也和文书记碰个头,他应该肯定会答应的。就拿咱鱼湾大队做个试
I上的公社主任,再还给人家。反正咱也当了几天了。我就不信,还能免了我现在的这个级别?!再了,就是撤消了我的职务,开除了我的工职,能给咱们的老百姓做好事,那也值得!咱本来就是个土农民嘛,就是回来种地,那也挣了!毕竟国家干部这个位位,咱还坐过几天,比我的老祖先们强多了!”
“得好!‘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吴永成也被胡云珍的这一席话,得有些动容了,不管他是真心,还是作戏,有股老二杆子的劲儿,“胡书记,你放心,这事情,肯定不会让你坐蜡的。要是因为这个事情违反了政策,或者造成了工作上的被动,我就离开现在的这个位位,回家、老老实实当我的农民、种我家承包的那几亩地去。”
“球,你们还不怕,我怕甚哩!也算上我一个,多闹不成,上级开除了我,我也回家种我的地。反正现在的这一工资,还不如我在家里的时候,挣的零头多呢!”马柳平被这时现场的气氛感染了,把桌子一拍,也悲壮地来了这么一句。
在现在的时代看来,那不就是一个村里精简几个干部嘛,用得着吓得那么厉害,就跟要上战场杀敌、一去就不回来,随时准备掉脑袋似地。那不是题大做、故弄玄虚嘛!
其实不然。在那个岁月里。干部问题是个政策性很强的问题,即使是一个的大队,可以这也是一根高压线,干部职数的增减,权利在县里、甚至更高的部门。“执行党的一元化领导”,先就体现在干部政策上。
虽这个时候已经是改革开放了。许多事情,也不是铁板一块了。但上面没有开口,谁敢带这个头呀?况且。这精简干部,也不是什么的好事情,要得罪不少人呀!他们不干活光吃闲饭,那肯定是不假,可又不是吃的自己地血汗,何苦去惹那么多的人呢?!
精简干部。出事、惹乱子,肯定是不会的。这个吴永成心里有数,他不会傻到自己拿着鸡蛋,去碰人家的大石头。刚穿越时,他不碰土地承包那根高压线,就是这个道理。他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得罪一些人,所产生的积极地社会效果,上面肯定是会认可的。不定,这一步还会成为全地区、甚至全省的好典型哪!
现在。他又得到了公社的包村干部、新上任的公社主任胡云珍的。起码,在村子里开始实施他的这一整套方案时。所遇到的阻力就得多了。
咱们一贯提倡有困难,克服了困难也要上;可不提倡有困难。创造更大的困难,然后克服了再上!这是两个概念,能借力,干么非要费力哪?!
除非傻子才那么干!
现在既然有公社的二把手胡云珍、和公社地党委副书记马柳平,那吴永成就当仁不让地开展实施他的精兵简政计划。胡云珍是个老农村基层干部了,这里面地窍门他知道的可不少。根据他地一些建议,吴永成再结合自己前生乡村工作时的一些好模式,鱼湾大队新的干部结构就已经有了个基本的框架:
大队的支书、大队长一人兼(正好吴永成是两头任职。这也就省了一些麻烦);
大队支委两人、队委两人;
原来下设的五个生产队,各设队长一名。取消原来的副队长;
各个生产队的会计、记工员、统计、保管员一律取消,原来各自承担地任务,相应地统一移交给大队(因为自从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各个生产队基本失去了原来的作用,各户自由安排生产时间,不再集中劳动,各队地这“四员”也就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了);
大队设会计、保管、统计各一名,电工兼大队的电影放映员、勤杂员;大队的播音员,因为兼大队贸易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所以她的开支由贸易公司负责;
对于不能再精简的卫生员、兽医员等人员,则采取单独核算、自负盈亏的办法,不再由社员们负担,不摊工分。
鱼湾村属于林区大队,大队的护林员是万万不能缺少的。原来的两名太少,因为鱼湾大队的队有林面积太大,人少了,有时候就成了应付差事了。所以吴永成和胡云珍、马柳平商量以后,决定再增加两个人,开支由大队负责,年底不再给社员们摊派。
这样一来,鱼湾大队的非生产性人员,由原来的六、七十人,精简为现在的十八个。同时留下的这十八名人员,也并不是单纯的“非生产性”,根据每个干部的工作量大、任务的轻重,确定承包一定数量的责任田。
事后,《J省日报》曾就此事表过长篇通讯报道,并为此表了短评。短评:减轻农民负担,是党在农村中的一项重要政策。但是还有一些地方,存在着大队和生产队干部、以及其他非生产性人员过多,各种提留比例和补贴过大,农民负担过重的现象。这个问题不解决,会挫伤农民的积极性,还会影响农业生产责任制的贯彻和巩固。为什么有些地方,就不能像鱼湾大队那样,大幅度精简下来非生产性人员呢?究其根本原因,一怕干部少了会影响工作,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像鱼湾大队那样,只要能充分地调动干部的积极性,甚至可以比以前做的更好;二是怕得罪人,要精简,阻力肯定会很大,农村宗族势力盘根错节,不少人还是干部的亲属。但只要像鱼湾大队那样,横下一条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