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湾的民兵连长听见后面有人骂他拍马屁,恼羞成怒一转身,有意无意之间,把他前面端水的后生了一肘子。
“哎、哎、哎,”那个端水的年轻后生,被民兵连长一个转身撞了一下,两只手一个劲地打晃,嘴里着急得连连喊着,但手中满满的一盆水,还是支撑不住,终于连盆带水都扔了出去。
水,全泼在了那个张二楞和几个年轻人的身上和他们的脚下。大队办公室的门前,顿时变成了一片泥泞。周围的后生们看到他们的狼狈样子,马上爆出一阵大笑。
“哎呀,看这多不好意思啊。我们下来把你们忙成个这样子。不就是开个座谈会嘛,随便找个地方,咱们聊一聊就行了。看这事闹的,把人家这几个后生的衣服也湿了。快过来,到我们住的地方擦一擦。”老步嘴里着手也不慢,一把拉住张二楞的手,把他从泥泞中拽了出来。张二楞的身后留下了深深的、很清晰的一串脚印。
吴永成和另外的几个县局的公安人员,把其他的几个年轻人,从不同的方向领了出来。
“怎么回事啊?乱吵吵的,不知道人家县里的领导,要在咱这里开座谈会吗?也不怕人家领导们笑话咱村里的人没教养!”正在这时,羊湾大队的支书出现了。
老步拉着张二楞急忙迎上去:“这不怪大家其实我们随便有个地方和大家闲聊几句就行了。咱们地干部们十分热情。非要打扫教室,结果水撒了一地,把这位同志的衣服也弄湿了。我去领着他擦一擦。我们下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了!至于和大家座谈的地方,我看咱们大队外面的那个晒谷场就蛮不错嘛,咱们就定在那儿吧,地方又大,又凉快。咱们的社员同志们也就不那么拘束了。”
“行弄湿了?不要紧吧,一个大后生的,又是大热天,闹不出什么毛病来,又不是个婆姨女子。没那么娇气吧!”
“没事、没事,这衣服一会就吹干了。这位领导,我走了!咱庄户人家皮厚着呢,不用擦了,一水不碍事的。”张二楞一副憨厚地样子。
“那谁,二楞,你也不用跟着他们去凑热闹了。县里的领导们来了几个人,派到谁家吃饭,也挤得不像个样子。干脆,就让他们在咱学校里的灶吃吧。你也搭把手、帮一下忙。中午就不用回去了。”羊湾的支书嘱咐张二楞。
张二楞爽快地答应了。帮助大队干活不白干,给记杂工的。到了年底,这也是钱哪。谁和钱有仇哪?!
老步就让吴永成领着张二楞到他们住的地方去了。顺便擦一下衣服。其他地年轻人,都让那个县局的侦察员和民兵连长领到大队外的晒谷场去了,去开什么电影座谈会、谈计划生育的好处了。
此时偌大的院子里,已是空无一人。
老步已和任处长、李局长来到了水浇湿的地方,几个人盯着那一串脚印,任处长低声问:“怎么样?”
老步凝神地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面色凝重:“就是他。”
任处长和李局长闻言。不禁喜上心来,但表情依旧严肃。这是决定破案成败的关键时刻。可不能有半的含糊。
任处长反问:“能认定吗?”
“能。”老步的口气不容置疑,“如果两位领导还不放心,咱们还可以进一步确实一下。咱们这么这么”
一会儿,在大队的办公室里里,老步问羊湾地支部书记:“中午给我们吃啥饭?”
“还和昨天中午一样,玉米煮山药蛋。”书记回答。
“那有啥吃头?”县局的李局长嚷嚷起来,“你们这里咋每天就吃这个呀?几顿饭吃下来,人也变成了山药蛋了。换个口味吧,没有好地,咱还不如掰几穗青玉米棒子煮一锅呢。”
“那可不行。”老步把脸沉了下来。他这次进了村里的身份,是装作县里来调查地工作队领队的,:“这绝对不行,你也是经常到农村来下乡的老同志了,连这规矩也不懂嘛,村里做什么咱们吃什么,不能挑三拣四的。绝不能给村里添麻烦。况且,现在的玉米还没有成熟,这会你就糟蹋了,秋后得少打多少粮食啊?这也是咱们下乡到基层的纪律!你是老同志了,别给咱们国家工作人员丢脸!”
李局长好不尴尬,在村里干部的面前觉得失了脸面,脖子涨得通红,连声:“让你出来带一次队,你就真把自己当领导了。煮玉米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犯什么纪律呀?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人哪?!掰几穗,解解馋。有什么问题我兜着。”
吴永成也打劝着:“掰几穗、就掰几穗吧,要是实在不行我回去,再让人给他们送来一补齐就是了。青玉米也就是现在你们城里人吃个稀罕,我们农村的谁把它当个宝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顿饭也离不了它,早就吃腻了。你们能吃几穗呀,谁家秋后也不会在乎那产量地。”
羊湾的大队书记朝桌子上磕磕烟袋锅,没言语。
张二楞倚在门框上,好奇地观看县里下来地这几个人之间的争执。不就是几穗青玉米嘛,有甚金贵的,还用得着在这里瞎吵,谁家的地里不能掰几穗呀!
“二楞,你悄悄的跑一趟。”羊湾的大队书记终于开口了:“你到咱大队西边那块地掰十几穗玉米回来,那是我家的承包地。心,别让咱村里的社员们看见。唉,要不是你们县里的领导们从来不下来,好不容易才开这个口,掰青玉米,那是万万不能做的事情啊!影响全大队的产量哪!!”
“哎,知道了。”张二楞兴冲冲地走了。这是人家大队的干部看见自己老实,才派自己做这件事情的啊。也算一种荣幸哪!
老步对县局的一个侦察员和技术员示意了一下,他们两个人了头,会意地跟了出去。羊湾大队的支部书记却一直低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步过去默默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吴永成默不做声地望着这一幕,他能理解此时羊湾大队支部书记的心情,作为一个大队的主要干部,谁也不愿意看见自己大队的社员们犯罪,更何况还是盗枪这样的大罪呢,那可是闹不好要被枪毙的呀!他宁愿这样的案子,是外村的或者是流窜犯干的。这样,他的心里也好受一。
张二楞刚离开村西的玉米地,县局的技术员和那个侦察员,已经用石膏灌取了模型。
任处长、李局长、老步三个人在房间里一起看了三次灌取的模型,对视了一下,互相了头,任处长下令收网,控制起来张二楞,连夜进行突审,并命令各个路口和关卡,继续加强监视,严防张二楞的同伙获得消息后,孤注一掷,携枪外逃,狗急跳墙。
半夜一,任处长、李局长和老步三人突审张二楞。
李局长,这位远近闻名的永明公安局长,和罪犯打过无数交道。他凌厉的预审攻势,令许多罪犯胆寒。此刻,他已不是那个嘻嘻哈哈的“工作队员”了,眉宇凝霜,目光犀利。
张二楞被带进来之后,坐在那里,直往地下出溜,嘴里断断续续地:“偷枪……的事,是……我干的,的。”
“抬起头来!”李局长命令。
张二楞仍歪着脑袋。有人把他地下端起来一看。额头布满汗珠,嘴角酿起白沫。
服毒自杀!
李局长下令立刻抢救。枪还没有起出来,万一他死了,这案子可就成了悬案了。
经过洗胃,张二楞吐出了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的耗子药已经渗出一些。
张二楞早有精神准备,把耗子药用油纸包上揣在怀里,一旦事情败露、被抓提审。就吞了下去。
张二楞交待:偷来的五支枪,藏在山上的石头缝里三支,藏在家中菜窖里两支。
作案经过:大队放电影那天晚上,由两个当地的劳改释放人员望风,他一人撬开仓库,把五支枪和一些子弹盗出。
作案动机:准备持枪抢劫两个供销社。携带现金外逃。
案情至此大白。
剩下的问题是找回枪支弹药,逮捕同案犯。
老步连夜带人来到张二楞的家时,是半夜三左右。
老步一行人的来到,无论怎样心,都已打破了山村地宁静。犬吠之声彼此呼应,有的窗棂里面,燃起了煤油灯桔黄色的光亮。
张二楞的家在村东。
两间土屋外面,有一道用石片堆的高及人肩的矮墙。干警们迅包围了四周。
他家地屋里既无光亮,也无狗咬。老步等人持枪而入。
叩门。无人响应。
老步和县公安刑警队长交换一下眼色。
不知这里布置什么机关,或是出现了其它突变的情况。
五大三粗的刑警队长后退几步。用肩一撞,闯进屋内。
老步用手电往炕上一照。见一老妇人倚在炕头,头歪在一旁。双目微张。
老步从炕上找到一张有折痕的纸,拿来一嗅,:“耗子药。”接着他用手电一晃老妇人瞳孔,已经死了。
“这是张二楞他妈。”有人告诉老步。
显然,她了解或者参预了张二楞的犯罪活动,并且有心理准备,做出了赴死的安排。她见儿子去大队后,直到夜半未归。便自绝了。
可怜,养儿一场。却死在了儿子的手里。
“赶紧起枪。”老步环视左右,下命令。人们把死者放在炕上,脸覆一方毛巾,便走到院里,找那只菜窖。
菜窖在房西,地面上呈现两尺来高的拱包,窖口的木板用石头压着。老步掀开石头,握着手枪顺梯子走下。没两步,外边的人就听到窖里“咕呼”一声便没了动静。
“步老师!步老师!”刑警队长一边喊一边往窖里钻。
刑警队长刚一进窖,就明白了。这里面并没有罪犯暗设地机关,而是致人昏迷的一氧化碳,把老步整迷糊了。
刑警队长憋着一口气,把老步拖了上来。
少顷,老步醒了。
菜窖里地两只半自动步枪找到了。他们又按着张二楞的地方,在山里找到了另外两只枪和子弹。
两个从犯也被逮捕归案。
案子结了之后,吴永成和老步详细地了解了昨天晚上他们地具体行动。因为晚上起枪怕有危险,老步也就没有带着他一起去。县公安局的那个技术员,通过这次与老步的一起办案,觉得老步确实是名不虚传,很有相见恨晚的意思,真心实意想跟他学足迹方面的真玩意儿。
他问老步:“你从罪犯的足迹,看年龄的依据主要是什么?”
吴永成也觉得他的这一招确实挺神地,也用希望的眼光看着他。
老步犹疑了一下,:“这事儿一半天也不明白,主要是靠前实后虚法。”
着,让那个技术员把黄胶鞋脱下,指着鞋底显出磨损百地大脚趾、前脚掌和后跟部分:“你看这儿,还有这儿,先确定中心,以内侧弧度处的突出来找到横切线,然后计算年龄。”
“新鞋和胶鞋花纹明显,旧鞋和家制布鞋没有花纹,怎么来确定年龄身高呢?”
“嗨嗨!”老步笑着挥挥手,“新鞋旧鞋和胶鞋布鞋,所反映的不光是花纹,还有人在穿这双鞋行走时呈现的压力和姿势,都有规律可循。”
吴永成追问:“在这起案子里,你看的足迹主要是赤脚踩上的,是不是比穿鞋踩的足迹认定要困难一些?”
老步燃一支“黄金叶”牌香烟,在屋里踱着:“足迹特定特征的认定,困难在于各自不同现场条件,而不仅仅取决于鞋。我过,穿鞋和赤脚的足迹,都必然要显示作案人的特征,但是”老步站定,用手指着吴永成:“鞋,本身就能成为破案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