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儿、五儿。”吴永成的三姐夫马柳平,现任永明县玉平公社的企业管理员,兼鱼湾大队的支书、大队长马柳平同志,不顾刚才在鱼湾大队办公室的形象,现在急急忙忙地跑到他的老丈人家里。才进大门,在院子里,就大呼叫上了。
吴永成和他的爹、妈,还有他三姐吴永霞,正坐在炕上,刚端起碗,准备吃晌午饭。被马柳平几声大嗓门的喊叫都吓了一跳。
吴永霞的脸色“刷”的一下,马上就变得苍白了。她挪动着不灵便的身子,想从炕上站起来:“五儿、五儿,爹、妈,柳平是不是出啥大事了,怎么叫得这么可怜?是不是人家县里公安局、法院的来要抓他?!你们快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咱们出去看一是怎么回事?”,着、着,话里就带上哭腔了。
这两天,因为马柳平一直在外边忙计划生育,也顾不上照应吴永霞。吴永霞也干脆就住在了她的娘家。反正两家也就只隔着一堵墙。这样也便于两头照应。
还不待屋里的吴永成他们作出什么反应。屋门“咣”的一声,便被马柳平兴冲冲地推开了:“五儿、五儿,你真是个神仙,怎么什么事情也能算个正着。”
三姐吴永霞哭着,挪到炕前:“柳平、柳平,是不是县里公安局的、法院地人要来抓你了?啊?不怕。有我们大家在哩,咱不怕他们!县里的,县里的咋了?!他们也得讲个道哩是不是?想抓人就抓人呀!你扶我起来,咱和他们讲理去”。
吴永霞的几句话,把马柳平倒得愣住了:“谁要来抓我了,永霞?人在哪?我又没干什么犯法的事?他们凭什么抓我,我怎不知道?”
“那你干吗这么慌里慌张的,不是他们要来抓你吗?”吴永霞自己也有些弄不明白了。现在看马柳平的这个样子。也不像有人要抓他呀!
“嘿,你什么呢,大惊怪的!你把我都吓了一跳。”马柳平抹了把头上吓出地冷汗,“我是,今天公社的文书记他们来咱们村里调查,你猜怎么着?后来的结果。和咱五儿前两天的一模一样!大队的干部和社员们都挺我的。公社地文书记还表扬了我,我坚持原则,敢于改正错误;还什么,真理有时候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不要怕当少数派!**他老人家在战争时期,就当过少数派。还让我不要怕,有县里和公社的领导们给我撑着腰、腰”马柳平激动得得太快,一口气没倒上来,被自己的话给噎住了!噎得他的两只眼睛直往上翻。
吴永成的母亲急忙给他到了一杯热水,“来,坐到炕上慢慢。又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先喝口水。喘口气!”
马柳平红着脸,接过老丈母给倒的水。放在炕沿上。吴永霞心疼得给他轻轻地拍打着后背、顺气。
吴永成看着兴奋过度的马柳平,心想:看来今天的事情一切还顺利。没有出多大的岔子。
咱们地农民兄弟们就是这样。只要你给他一的好处,他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古往今来,他们永远就是这样。
马柳平喝了口水,歇了一会,接着:“当时我就给文书记,我要回公社去上班,不在咱大队干这个支部书记和大队长了。”
“不是吧,你真地不在咱村里干了?公社的文书记同意了吗?”吴永成地妈妈着急地问。
“哪呀。我也只是就那么跟他一下他是个什么意思?”马柳平狡黯地眨了眨眼睛,“要是让公社的领导让我回去。就明公社的领导已经不信任咱了,咱当然不能再在村里继续干了。那咱就回公社,安安心心地上咱的班,当我的社队企业办公室主任,每月挣国家的那三十多块钱;要是文书记不让咱回去,还要我继续兼这个支部书记、大队长,那就能证明了领导还是像以前一样的重视咱,咱就要接着给人家好好地干!”
“那文书记怎么?”吴永霞着急地拉了拉马柳平的袖子。
“你别打岔呀,听我慢慢地给你。你比我还性子急呢!”马柳平这时倒卖起了关子!
吴永成饶有兴趣地看着家里众人地各自神情。到底是亲情相连呀,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家里就生了一悲、一喜地两幕活话剧。只有老爹还是不吭不哈地蹲在炕上,不紧不慢地吸着他的旱烟。
尽管家里这两年有了一些钱。三个女婿平时也挺孝敬的。隔一段时间,就给他送来一条纸烟。可他习惯了抽这个旱烟。吸不惯那个纸烟。其实大家都清楚,那是他舍不得吸纸烟。众人给了他的那些纸烟,他都存起来。等到家里来了客人时,他再拿出来给客人吸。
大家都理解,老人们以前穷怕了。现在的日子,虽然比以前好多了。但老人还是保持着从前十分节俭的习惯。
不过他倒不反对吴永成吸烟。隔几天还塞给他两盒,让他装在身上,在外面应酬人。吴永成过了今年,也就十九岁了。是个大人了。不抽烟,会被村里的人看不起的。知识分子嘛,哪有不抽烟的?人家电影上都是这么演的:官越大(不管好人,还是坏人)、学问越深,吸烟就越厉害。人家大人物思考什么问题,那纸烟都是一根接着一根抽的。旁边放着的烟灰缸里,都是满满的烟**!老百姓们信这个。
“我当时啊,一要回公社去上班记就着急了,他一个劲地劝我要好好干!不仅要把咱鱼湾大队搞好。还要让咱的这个农工商贸易公司,好好地展。最好是把附近的几个村,也拉帮着让他们早富起来。五儿,你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干?怎么才能把咱的贸易公司再继续扩大?人家文书记,将来我要是能把咱公社的二十几个大队,都拉着
还要给我向县委请功呢!我到了那个时侯,就是咱公臣!”马柳平得这儿,又兴奋了起来。他仿佛看见了鱼湾大队农工商贸易公司,一下子就壮大起来。他站在公司金壁辉煌的大门前,正准备迎接县里给他送来的立功大喜报呢!
“咱们大队的贸易公司要想壮大、扩展,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吴永成看着他三姐夫马柳平急于求成的样子,先给他泼了一冷水,让他清醒一下。不能让他兴奋过度,盲目扩大公司的规模,再生出别的事端来,“这个事情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慢慢地来。欲则不达。大快了,对公司的展不好,对社员们也不好。今天的这个事情就是一个教训。”
马柳平见舅子得这么严肃,头脑也稍微冷静了一:“好,你,我听你的。咱不急,咱慢慢得一步一步来”。
吴永成把碗筷放在桌子上。细细地考虑着。唉,看来今天这顿晌午饭,是好吃不成了。
“这个第一嘛,咱先得提高咱鱼湾大队的知名度。起码得在短时间里,让全地区、全县都知道,永明县玉平公社有个叫鱼湾的大队。”吴永成想了一会,才对马柳平一字一句地。
“知名度,什么是知名度?怎么提高呀?要提高到多少度?”面对这个新名词,马柳平有些傻眼了。看来自己还是差地太多。舅子才了一个词,就把自己给弄住了。又不是开酒厂,还搞什么度,0度还是5度。
“这个知名度,不是要提高多少度,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什么乱七八糟,又不是喝酒,还搞出个多少度。可一时半会。具体怎么解释,自己也给他不清。吴永成只好了个大概意思,就接着往下:“打个比方,北京饲料营养研究所不是在咱这儿搞了个试验基地吗?咱就做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北京市饲料营养研究所鱼湾基地。过几天,我再给咱写篇报道。就这个基地挂牌成立以后,取得了什么、什么的成绩,往省报、地区报都寄上一封。要是报上给咱们表了,大家不就都知道有个鱼湾大队了。”
“噢,你这么,我不就明白了!”马柳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是胡编乱造给咱吹,把咱大队吹出去了,全省,全地区也就知道咱永明县玉平公社有个鱼湾大队。鱼湾大队还有个农工商贸易公司。这我懂。不就是吹牛皮嘛!你就负责给咱们使劲地吹。”
“什么叫胡编乱造、吹呀?”吴永成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宣传,懂吗?只有通过宣传。才能提高咱公司的知名度。人家别的公司,才上门来和咱做生意。是有事实根据的宣传。和不着边沿的吹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要吹。你自己吹去!你劲比我大,吹得也远!”
真是地,什么素质啊,看来人的改变,并不是给他戴上一符合新潮流的帽子,就能一下改变他的气质的。这素质的提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地。冰冻三尺呀!
“不是吹,是报道。对,是报道。我这张臭嘴错了。你接着给咱第二吧。”马柳平有些讨好地舅子吴永成。也难怪人家生气。虽是个舅子。可人家好歹是个大学生啊!这两年自己的这一切,可以离不开舅子的帮助,自己却人家是吹牛,谁不听了不生气啊?!得赶紧哄着。
吴永成也没计较那些,毕竟都是自家的亲人,不看马柳平的面子,也得照顾三姐吴永霞的脸呀。
“第二嘛,”吴永成一边想,一边:“就是进一步号召更多的社员们养鸡,过两个月,咱的鸡蛋肯定不够用。光咱们一个村的鸡蛋,肯定供不上做那些腌蛋。你可以考虑附近的那几个大队。鸡仔嘛,由他们自己负责。咱只负责给他们垫资,提供饲料,咱地蚯蚓繁殖厂应该规模不了,可以给他们提供蚯蚓原种和技术指导。等回收鸡蛋时,再扣除这部分费用。这样呢,一来可以解决咱们公司以后鸡蛋原料紧张的问题,二来也可以完成今天文书记给你下达地那个任务拉帮着其它几个大队也富起来。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对、对,这是个好办法。我正愁咱们地鸡蛋,过几个月就赶不上用了呢。这下就解决了大问题啦。嗯捎带着把文书记给布置的任务也完成了,好办法,办法啊。”
马柳平又有些得意忘形了,激动得一挥手,“啪”的一声,把老丈母给他放在炕沿上的一杯水打掉了,杯子摔到地上,来了个清脆的一响,接着是四分五裂。
马柳平尴尬地笑着,看着地上的杯子。
“好兆头,岁岁(碎碎)平安。”一直不出气的吴永成老爹,这时开腔给三女婿马柳平解了围。
“对、对,岁岁平安”马柳平的老丈母也赶快附和着。
“咱们还要注意保密和质量地问题,腌蛋的关键技术,必须掌握在咱们公司地几个人手里。社员们有知道的,要特别嘱咐千万不敢泄露;质量问题最关键:就是该腌多长时间,绝对不能减少一天。要不,真的会生亚硝酸盐中毒事件。出了人命,那可是谁也承担不起的事。千万要心。搞砸了,大家的饭碗也就碎了。这可不像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个杯子,哪么简单。”吴永这几句强调得特别严肃。的确是人命关天,这可不敢儿戏。”咱村里不是买回来了一辆解放牌汽车吗?送货、拉砖、拉炭,外出揽活跑运输,千万不敢让车停下。咱们公司要展、壮大、这车的功劳将来可大呢!不能把车老停在大队的院子里,等着人家货主上门来求咱。做生意要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