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0底,全国范围内已经全面铺开了县级换届工作。县一级将重新成立人民政府,取消革命委员会,实行党政分开的政体形式。
永明县玉平公社却在这个关键时候,刮起了一阵不安定的旋风。由邻近鱼湾大队的李家庄开始,马上就遍及了整个玉平公社的二十多个大队。
与此同时,县直机关的干部们,也从各个渠道获知了这一消息,议论纷纷:“这个鱼湾大队怎么搞的,还能生集体拿利润的头、社员们个人却拿利润的大头这种怪事?这不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吗?这个大队的支书怎么这么糊涂?是不是他的党籍不想要了?拿国家、集体的利益,去讨群众的欢喜,这是一种什么工作作风?把国家和集体的利益又摆在什么地位了?”。这个消息也迅传到了县委领导的耳朵里。
“太不像话了!”军人出身的县委李书记火冒三丈,“鱼湾大队的那个支书,是叫马柳平的吧!这个人我见过几次,挺年轻的嘛。怎么胆子这么大?他是不是忘了他生活在那个国家了?现在是人民群众当家作主,可并不是要他把国家、集体的利益,拿去给社员们去讨好。这个人怎么回事,马上让县委办给玉平公社打个电话,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犯的错误严重,马上先停职反省,再讨论他地党籍问题。”
这时县委副书记任力已离开永明县。升任为邻县、兰城县的县委书记;玉平公社的党委书记王三平,拟任新一届县人民政府的副县长,已被调回县城等待选举;永明县人民法院的院长文彬,被县委任命为玉平公社的党委书记(人们估计他的这次调动,与上一次县法院的工作人员在玉平公社鱼湾大队打人有关)。
文彬从县直机关被打到玉平公社,心里正苦恼不堪。突然接到县委办打来地电话,转达县委李书记的指示:迅调查鱼湾大队在近段时间生的事情。如现与社会上传的一致,立即责令该大队负责人纠正。视其所犯错误的情节和认错态度。给予批评教育或停职检查等处分。并把调查结果和处理决定上报县委。
对鱼湾大队。文彬是印象很深的:如果没有生在鱼湾村地那次围攻事件,他这个县人民法院的院长,也许就不会这次被调到玉平公社来当这个书记。虽级别不变,都是科局级。可县直机关和公社能一样吗?教训深刻啊。
一放下电话,他马上去叫住在隔壁的公社副书记胡云珍。他家是住在鱼湾大队的,应该了解一些情况。
胡云珍也正坐在办公室里呆。原指望公社书记王三平走了以后。现在的公社革委会主任被提拔成书记,他能当了公社主任就行了。可谁知道,县里又把这个法院的院长给“空降”下来。公社革委主任原地不动。他的希望也就一也没有了。
可老胡同志自己也不想一想:他从大队的支书当了这个公社副书记,时间还不到一年。论年龄、学历、工作成绩,又一也不占优势。即使破格提拔、重用,也轮不到你啊!这个人啊,总是贪心不足!
听见文彬书记叫他,胡云珍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县法院呆得好好的,你下来干什么?你要不下来,不定我还能再上个台阶呢!难道你看见人家王三平、任力都从这上了副县级领导。也来做这个梦?呸,看你家祖坟里。埋进去个副县级没有?那可是以前的七品朝廷命官呢!是个人就能当吗?瞧你在法院管地都是些什么人?出来对老百姓不是打,就是捆!上次就因为你们法院的打人。闹得我都在鱼湾下不了台!我胡云珍在鱼湾大队几十年了,什么时候丢过这个人?真是个扫帚星!不管在哪遇到你,我都倒霉!这次你叫我,肯定又没好事。
果然,胡云珍听完文彬转达县委李书记地指示就火了:“都是啥球的人咧!就见不得人家马柳平做工作嘛!有本事,他们也办个公司,让大队地社员们富起来。日怪哩,社员们穷得都饿死了。他们这些当领导的,脸上就光彩?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自己不好好做工作;人家做出成绩,他就眼红!四处造谣、翻老婆舌头。做球的些甚营生?还像个党员干部吗?还丢党的人咧。县委咋啦?县委也要讲理。这个事情,我从头到尾,都清清楚楚的!马柳平做的没有一错,给咱公社、给全县立了大功哩。应该建议县委给他张奖状,好好表扬一下人家后生。我胡云珍一般不服气人,可马柳平这后生我服气。支部书记的位置上,我坐了十来年,做了地工作,还不如人家后生几个月做的多记,你刚来,不了解情况!你可不敢跟上疯子扬土土。心全公社地社员们,把咱这公社也给拆了。这种事,咱们可是都有过教训的。”
文彬刚问了几句,还没从胡云珍嘴听到一句有关鱼湾大队谣言的情况,就被胡云珍夹枪带棍的来了一顿,最后还隐约到了他们法院上次出的丑事。好像要调查这件事,是他文彬的主谋!是他这个原来的法院院长、现任的玉平公社党委书记,专门和鱼湾大队、马柳平过不去似的!真是背时。
这事情还没开始调查,公社班子里的意见就统一不起来。还有一个副书记、革委会主任,前半年就请了病假不上班。胡云珍又是本地人,离了他还真不行。
文彬只好好语好言,先打劝了他半天。待胡云珍的火气了一后,才从他嘴里知道一些情况。也就是社员们一颗鸡蛋多挣五分钱,大队的公司挣三分的问题。并没有人们传中的那么严重。文彬也稍微放心了。今年运气不顺,可不敢刚到玉平公社,就再出什么漏子。待公社文彬这做出下一步的安排,
在村里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是胡云珍打他们鱼I上班的那个职工,先传回来的消息。胡云珍和那个在粮站上班的职工家住鱼湾,贸易公司所收购的鸡蛋当然也有他们家的,现在还没怎么多挣几个钱。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时的大队支书、大队马柳平被人整下来。
胡云珍是打死也不会再回去兼支书的。在公社当领导的感党,比在大队和那一伙社员们瞎混,要好得多。也不用操哪么多闲心。有了什么事,下面的大队支书、大队长先着,自己是不用亲自上阵打冲锋的。干得好了,这里面也有自己的功劳;干得不好,那就谁干了有谁着,也没自己的什么责任。当真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天喝茶水,看会报纸,下几盘棋,吹一会牛。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啊!
却马柳平刚接到胡云珍送来的信,也吓得惊惶失措了几天,就等着上面县里、公社来人调查。可等了几天,也不见动静。却等来了计划生育的紧急任务,忙得就把这事也给忘了。今天有了时间,吴永成问起公司挣了多少钱,才又想起这个茬来。拉着吴永成问怎么对待这件事。
“这件事情嘛,大不大也不”。吴永成听他三姐夫马柳平完事情的始末,沉吟着回答:“就看县里的领导是什么态度。好一。你这是关心、爱护大队地社员们,能时刻把他们的疾苦放在心上;得不好一,就是胡云珍他们给你捎回来的活,你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讨好鱼湾的社员们,这一条罪名也能给你安到头上。三姐夫,你还别把这件事看成事,咱们真得好好想个办法”!
“没你的那么严重吧。五儿。”三姐吴永霞不以为然:“你三姐夫这是在给大队的社员们办好事,又不是他自己贪污了。你可别吓唬你三姐夫,他可胆子。这些都是你那次暑假开学时,教给他的呀!”
吴永成这时才想起,这个社员每个鸡蛋挣五分,公司挣三分钱的主意。还是自己当时给他出地呢。也怨自己,当时光顾了想着怎么能展、扩大这个贸易公司,充分调动起广大社员们的积极性,就一时忘记了现在这个时代的特殊性了。还是考虑得不周到啊。
现在的社会,从上到下,还有相当多的干部,极“左”思想还是特别严重。虽然口头上念着“解放思想,大胆开拓”,和报纸上念的调调一个样。可自己地周围,一出现什么新生事物。几十年来深藏在骨子里的极“左”观念就马上抬头。戴上极“左”的眼镜先审视一番,不合规矩。马上就定为异端邪。大帽子、大棍子接踵而至,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君不见光一个姓“社”、姓“资”的理论问题,全国几十家大型报纸、刊物就争辩了多长时间!本来纯粹的一个学术性问题讨论,有一些文章的作者,还是受到了莫名其妙的一些打击、排挤。当时也是号称“百齐放,百家争鸣”的。
这种事情,既然露出了苗头,就不得不防。要是再让三姐夫马柳平,在这种事情上栽一个跟头。那他吴永成不是白白穿越回来了吗?他是人,又不是一头不长记性的猪?更何况这个主意。还是给他人家马柳平同志出的,这娄子他不想法来堵,让谁堵啊?
“没事,三姐夫,你不用担心什么。这还是一件好事呢!”吴永成先给马柳平吃了一颗宽心丸,“这能让你在全大队地社员们心里,威信会更高。”
“哪有这样的好事。”马柳平自己也细细思谋着,这事情自己是有些做得太过份了。前几年社员们家里多喂几只鸡、猪什么地,还被成是“资本主义的尾巴”。虽这两年政策放宽了,可谁也没干过像自己整地这种事情呀。自己当时也是头脑一热,听了舅子的话,也没往深里再想一想。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哪经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呀。也怨自己不长脑子,以前听他的话一帆风顺的,都养成习惯了。
唉!马柳平不由得出了一声长叹,头搭拉了下来。
“真的,三姐夫,真的这是一件好事。”吴永成见马柳平地情绪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连忙施展他擅长的“”、“绕”功夫:“”是他作为一个老文秘人员地底功。“绕”是多少年乡镇工作,和农民们斗智斗勇练出来的。
“你听我给你细细一。刚开始咱不用那个办法,大队的社员们也不一定就会相信咱们大队开的公司。只有让他们吃到了利,他们才会好好地干。现在既然上头不让这么干,那咱们就把这个大比例再倒过来,大队喇叭上要好好一,这是上面领导的意思。就是县里、公社下来人,咱们也马上改正过来了。上级领导肯定会表扬你知错就改。你让一些队长们,在下面悄悄给社员们好好讲一讲,这都是咱大队的社员们自己出去到处瞎,才惹出的麻烦!他们要不是到处乱,其它大队的社员和公社、县里的领导又怎么能知道呢?告诉他们,有些事情是能做不能的!咱鱼湾大队的社员挣了这么多钱,其它大队的人肯定要眼红啊!人们就会都是一个县、一个公社的,凭什么他们就应该比鱼湾大队的社员们穷?县里和公社的领导也要全面考虑啊,总不能光让你鱼湾大队一家活吧!告诉他们,以后活可以多干,话绝对要少!特别是咱们大队的公司才刚起步,现在可经受不住一磕磕碰碰。这可是咱鱼湾大队全体社员们的饭碗。要好好地捧着它,不敢让人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