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把面罩戴上。”
见到黄色的有毒烟雾开始随风传播,拉默迅速向所有部属下达了防御命令。
收到命令,周围的义勇兵们整齐划一地戴上了那种蓓尔之前在染病村庄中戴过的金属面具——看到他们都这么自觉,同样分到了一个面罩的少女也和他们一样,乖乖用过滤面罩把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遮挡了起来。
这种放置了简易过滤层的面具并不能防御真正的毒气,但可以大幅削减黄色气体的异味,减少它们对呼吸道的刺激。
从义勇兵们使用面具的熟练程度来看,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进行这种作战。
……接下来,除了添加柴草和布置阵地外,民兵们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了。
血鹫军团阵地的布置完全由蓓尔负责:为了起到最大杀伤效果,她没有将己方唯一的机枪阵地布置在巢穴入口的正对面,而是将其设置在了入口侧面的一处坡地上,作为侧射火力对地精进行打击。此外,考虑到地精可能会从机枪阵地的另一侧溃逃,她又调派了一个十五人的步枪小队,前往那边构筑防线。
在地精巢穴的出入口布置完交叉火力阵地后,血鹫军团开始静静地等待着地精们被逼出来。
“咕……咕噜!”
一段时间后,被浓烟笼罩的地精巢穴中出现了一些动静。
从浓烟中传出来的先是脚步声,咳嗽声和金属撞击声,不久后,这些声音中又混上了那种地精特有的尖锐怪叫声。
“咕噜,咕噜!”
“呼噜噜——!”
伴着这些杂乱的叫声,一些失准的箭矢开始三三两两地从浓烟里往外射出,可因为无法瞄准目标,这些箭矢根本伤不到民兵团中的任何一个人。
抓着手里已经吃空的饼干袋,蓓尔死死地盯着烟雾的另一面,等待着烟熏战术的结果。
……
拉默,或者说地精们没有让她失望。
离第一声怪叫响起不到两分钟,随着一阵激烈的碰撞声,第一只受不了烟雾刺激的地精从浓烟中冲了出来。
棕色的皮肤,皱褶的眼角,尖尖的耳朵,发黄的獠牙,还有手上那根嵌着金属碎片的大木棒——毫无疑问,它们就是义勇兵这次要消灭的敌人。
“咕噜……嘶嘶……”
冲出浓烟,症状得到缓解的地精一边用瘦小的手臂擦着从鼻子里流出的液体,一边挤着小眼睛,打量着这些包围住它们的人类。
这只地精并不知道,当它们心中的怒火被人类熊熊点燃时,手中掌握着致命武器的人类也在远处观察着它。
只要有一个人扣动扳机,这只地精的脑袋就会在瞬间变成一个炸开的大西瓜。
但没有人开枪。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命令。
这个命令不是谁的口号,而是代替了攻击指令的机枪轰鸣。
作为火力支点的重机枪组有着自己的独有任务——为了在避免浪费子弹的同时起到最大杀伤效果,当第一只地精出现后,负责操控枪口的艾格纳没有立刻展开攻击,而是继续等待着它们在巢穴外集结。
棕皮肤的小地精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缓缓聚集。
两只,四只,十只……
在毒烟的熏烤下,越来越多的地精像蟑螂一样从巢穴里窜了出来。看着围住它们、严阵以待的人类士兵,这些地精没有擅自冲锋,而是警惕地站在一起,按照之前的经验,准备等待更多的同伴一起出来,然后用数量优势突破人类的防线。
依靠自己的矮小体格带来的灵活性,地精们在近战中的表现十分凶残。如果换做其它军队,他们应当会乘着这个机会尽可能地削弱地精们的数量,好在接下来那场无法避免的近战中减少自身的损失。
但血鹫军团还在等待。
十五只,三十只,五十只……
地精们冒着浓烟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到最后,它们已经俨然组织起了一个原始的步兵方阵。
使用弓箭和投石索的雌性地精们被保护在后面,而在前方,则是大量以破木板、金属碎片和用各种方式搜集来的人类盾牌为防御装备的雄性地精。
地精们不亚于人类儿童的智力和组织性,正是它们除了繁殖能力之外的第二法宝。
在抱成一团的地精群面前,即便是蝎尾狮或猎龙蛛这般凶悍的大型怪物,也难逃被它们淹没的下场。
“嘶哈!”
又是数分钟过去,几乎所有还有战斗能力的地精都从巢穴里涌了出来。
终于,它们的数量给了它们足够的勇气——面对着包围它们的血鹫军团,这些狡猾的小怪物开始疯狂鼓噪了起来。
在一声刺耳的嘶吼声中,一只体格最为健壮的地精举起手里那把从人类手中抢来的生锈短剑,宣布了地精们的反击正式开始。
“咕噜,咕咕咕噜!”
刺耳的咆哮震撼天空。
棕色的地精们蝇飞蚁聚,如同鼠潮一般,向着已经占领了预设阵地的义勇军团发起冲击。它们渴望着撕碎这些进攻巢穴的人类,啃食他们的血肉,夺走他们的装备,再用来让自己的巢穴变得更加的无坚不摧。
但……
——砰!
它们恐怕很难实现这个渴望了。
当它们发动冲锋的同时,准备已久的重机枪组也从它们的侧面喷出了致命的火舌。
在火药产生的巨大化学能推力下,12.7毫米穿燃弹以超过800米每秒的初速从枪口喷出,撕裂了一起敢于阻挡在它面前的蛋白组织。由于它的速度实在太快,直到第一个地精的脑袋被子弹重重砸开之后,剩下的地精们才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枪声。
感到恐惧的它们惊叫着,慌乱着,相互挤压着,想要躲避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金属屠刀。
可这一切已经太迟。
“开火!”
“攻击!全体攻击!”
沉闷的机枪声响起后不久,清脆的小口径步枪身也紧跟着响了起来。
12.7毫米和5.45毫米子弹从左右两侧交织成一道火网,将所有胆敢出现在巢穴外的地精都笼罩在了一片死亡的金属弹雨中。
顷刻之间,血肉横飞。
地精们脆弱的骨骼根本无法抵抗自动武器的火力打击——实际上,就连滑膛枪使用的圆形铅弹也能很轻松地打穿它们的防御。近乎无法阻挡的被甲弹钻进它们的皮肤,骨骼,在它们的体内旋转、燃烧,然后继续在地精身体的另一面开出一个大口,像带着致命尾刺的毒蜂一样再次叮上下一个目标。
望远镜中,地精的血液、碎骨、肉沫和脑浆混在一起,满地涂抹,四处喷溅,让蓓尔的肚子有些不太舒服。
这简直就像是在用一个金属磨盘碾压一块肉饼。
只要将一挺机枪架在门口,别说两百,就算五百只地精,恐怕也难以突破他们的火力封锁线。
对这次任务感到最为纠结的是艾格纳的机枪组——因为机枪小组不需要承担突击任务,他们能让重机枪派上用场的唯一场地只在这里。
刚刚开火时,艾格纳还循规蹈矩地用短点射方式一个一个地收割着地精的生命,但在打到兴起后,他很快就忘记了节省子弹这回事。
本着“剩下一颗子弹回去都是浪费”的想法,仅仅两分钟不到,他就把这次带出来的两个弹盒、整整100发子弹打了个精光。
在这种狂暴的火力下,涌出巢穴外的地精与其说是在作战,更不如说是在被列队屠杀。
两分钟的弹雨洗礼后,刚才还活跃无比的地精们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堆残破的肉块。红色的血液带着被打成糜状的碎肉在层叠的尸体下流淌着,汇成了一个个鲜艳的小水洼。
浓烈的血腥味和地精身上的恶臭混在一起,即使戴着面罩,也让人感到有些反胃。
“……”
沉默,震惊。
死去的地精们已经无法做到这点,但血鹫军团的士兵们却能代替它们感受到这一感觉。
他们在战斗开始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手中的武器到底有着怎样的优异性能,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从未想到过,这次战斗会进行得如此的顺利……和彻底。
如果把这些地精换成邦联军呢?
假设双方在正面遭遇,敌军的一轮齐射也许会给他们造成一些伤亡,但马上,乘着对方装填子弹的机会,他们手中武器所喷发出的火网就将彻底撕碎那些胆敢和他们交战的敌人。
而要是战斗情况和这次一样——他们已经占领了预设阵地——那么,对方就算再怎么训练有素,恐怕也无法以血肉之躯抵挡这种程度的火力打击。
这简直是不是战场。
这是地狱。
“全体停火!”
蓓尔不知道拉默曾经经历过什么。
面对这种即使是沙场老兵也会感觉有些不安的场景,她却没有任何不适的迹象。
从那名叫做凯尔奇斯的副官腰间拔出骑兵剑,穿着礼服的拉默走过她的身边,来到了队伍的正前方。
“刺刀准备!”
绿头发面罩后的声音有些沉闷和失真,但却掩盖不了它在义勇兵们心中的重要程度。
在拉默的指示下,重新填满弹匣的民兵们纷纷从掩体后跃出,将挂在腰带上的刺刀装上了步枪。夏日烈阳之下,被擦得铮亮的刺刀反射着耀眼的白光,让人一时有些难以直视。
若是此刻有外人在此,他们必然很难相信:这支拥有如此声势的突击队在一个多星期前还只是一支普通的义勇军。
“……”
逆着耀眼的午后阳光,拉默·撒拉弗眯起眼睛,举剑下达了本次作战的最后一道命令:
“全团突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