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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回得去的家,回不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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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的时光总是呲溜一下就过去了,假期在令人发指的期末考后终于如期而至。

葛西西这个姑娘完全没有假期打工或参加社会实践的兴致,最后一科考试,她前脚把试卷交上去,后脚便已踏上漫漫回家路,一路公交、地铁、火车、大巴……倒车倒得头昏眼花,却也不亦乐乎。她为自己可以回自己的家而感到无比开心,爸爸不能好好照顾她,但她已经长大了呀!自己能顾好自己的。

那个家,自从妈妈走后,葛西西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再回去过,她也记不清了。但那条回家的路,却印刻在了她深深的脑海里,轻车熟路,很顺利地便摸到了自家的家门。

还是那扇涂着黑油漆的铁门,一根根铁棍拼成大大小小的网格状,从大门外朝里望,院内的大部分景致一览无余。门上面没有缀着锁头,“应该是有人在家的,可那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再可能是妈妈!”这个家,每个角落都可以轻易牵动葛西西的伤感情绪,眼泪轻轻地滴落,没完没了。她下意识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院子里已然是荒芜不堪了,“是啊!妈妈不在了,还有谁有心思把这片院子好好料理一番,种上些花花草草、瓜果蔬菜呢?当年,自家种的黄瓜和番茄的,如今再也尝不到了……”

上了台阶,连台阶上也长满了草,踩在上面软绵绵的。这些小时候在路边和田里随处可见的野草如今都肆无忌惮地在自家的院子里扎了根,它们的存在,让葛西西感到熟悉和怀念,同时也让她多少有些不满。

推开那扇常年因阳光曝晒而漆皮悉数掉落的门,有咯吱咯吱的声响,给人它已经撑不了多久的印象。进了屋,陌生的气味扑鼻而来,刺激着葛西西的鼻腔,让她想要打喷嚏。这间屋子里,母亲的气味早已散了,但葛西西总觉得在那些没什么变化的家具摆设旁边,有母亲的身影轻轻晃动着,依旧是那么年轻,依旧是微胖的身材……

爸爸在里屋睡午觉,鼾声时断时续,好似一只变奏曲,时而高亢,时而低沉。葛西西把行李轻轻放在凳子上,凑近了仔细端详着爸爸的脸庞——瘦了、黑了、胡子长了、头发白了,有几条皱纹长得吓人,一直从眼角弥漫到脖子。葛西西心疼起来,“这么些年,都没有回来看看爸爸,他可就我这么一个女儿!”

正自责时,葛石刚醒了,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姑娘,吓了一跳,连忙从炕上坐起来,定了定神,仔细地端详过后,才叫出了一声:“是西西啊!”声音有些颤抖,葛西西的嘴唇抖动着,小声抽泣起来。

父女俩好些年没见了,彼此都感觉有些尴尬,但毕竟血浓于水,三两句话的功夫,家里的气氛便热络起来。

“西西,你终于回来了呀!当年,你舅舅把你接进城,爸爸在车后面追了好远啊,还以为你以后就和我一刀两断了!”

“爸,我们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啊!我上大学了,这不放寒假,回来看看你。”

“上大学了,好啊!好孩子!我们这村里没几个能上大学的,你考上了大学,爸真觉得高兴。你回来住多久?”

“应该住到开学吧,这个寒假我一直黏着您,您可别觉得我烦啊!”

“傻孩子,哪能啊!巴不得你像个小尾巴一样,天天跟着我呢!爸爸老了,一个人真是孤独的很哪!”

“那我以后常回来陪你还不行!”

“行行行!那你城里舅舅家,你不住啦?”

葛西西犹豫了一会,说道:“以前我还小嘛,需要舅舅和舅妈照顾,况且上学也得在城里,现在我大了,自己顾得了自己,就不用再多麻烦舅舅和舅妈了。”

“也是,这么多年,他们待你好不好啊?”

“可好呢,舅妈从来不给我脸色看,把我和书轩一视同仁,照顾我也尽心,您瞧,我现在多健康。”

“嗯嗯,看起来不错,大姑娘了,越长越出落得好看了。”

“爸爸,我一路回来,颠簸了一天一夜,又累又饿,您快给我煮点饭吃吧。”

“你看看,爸刚睡醒,这脑子都糊涂了,我姑娘饿了,爸这就给你做饭。”

葛石刚说着,趿拉着拖鞋快步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西西,家里没菜也没肉,爸现在就上街买去,你多等一会儿了啊?”

葛西西走到厨房,看着簸箕里扔着的空方便面袋子和碗缸里吃剩下的方便面汤,一时间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妈妈在时,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齐备,可现在,光看那灶台上的一层土就知道,那灶火怕也是多年没有被点燃过了,这个家就算现在住着人,也早已不再像个家了。“要什么没什么!”葛西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有些无力地躺到炕上,面朝着天花板上那张画着只羊的年画(母亲是羊年出生),把双手捂在脸上就是一阵痛哭,声音不大,但流淌出黏稠的难过与悲伤。

葛西西哭累了,跳下地来,找卫生纸擦泪,可遍寻屋内各处,也没找到,没办法,只能用洗脸架上搭拉着的那条干硬的灰毛巾将就一下,轻轻触一下,都能明显感觉到那毛巾的纹理和表面粗糙的纤维,划得葛西西的脸生疼。

老旧的钟表面盘上,不停奔走的分针又完成了一轮60°旋转,一个小时过去了,葛西西饿得都觉得连自己的腰也变成了竹竿。

“这么久了,爸爸去哪儿了呢?”葛西西一边心里犯着嘀咕,一边走出门去,站在大门口张望。

只见她站一会儿,蹲一会儿,向左走再向右走,在纵横两个空间不断改换着姿势,就这样硬生生地打发掉了又一个钟头,可翘首以待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葛西西又累又饿,几乎是挪着进了屋,使尽最后的力气上了炕,妈妈不在了,便没人再烧这热炕头,好在地上的火炉里有煤碳在虚弱地燃烧着,在一间连空气都快结冰的屋子里透出一丝隐晦的热力,多少让人觉得宽慰和温暖。葛西西展开炕上仅有的一床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进去,不消片刻便睡着了……

也不知这场无梦的睡眠持续了多久,葛西西朦胧中听到屋子里的轻微响动,还未从睡眠中完全醒来,不一会儿,一阵肉香发挥了它的魔力,葛西西一捕捉到这气味,便麻利地起了身,一下地就看见爸爸正拿出碗筷,把塑料袋里的食物转移到碗里,不禁开心起来。

葛石刚一见闺女醒了,忙眉开眼笑地招呼她:“西西,快来趁热吃!”

“爸爸,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去哪儿,就是进了镇子,在一家饭馆买了些做好的菜。爸爸厨艺不精,怕你吃不惯。饭馆里的才好吃呢!”葛石刚说着,笑呵呵地把筷子递给葛西西,葛西西看着桌上的个菜和一大份米饭,食欲大开,夹起一大块肉就往自己嘴里送,随着那肉在嘴里咀嚼,肉的香气和温软口感便在齿唇之间弥漫开来,她笑着和爸爸说好吃,父女二人一边开心地享用这美味的饭菜,一边又聊起了家常……

葛西西吃完一碗米饭,扬言还要吃两碗,葛石刚笑着说,你敞开肚皮吃,管饱!葛西西便拿起筷子和碗去盛米饭,“奇怪,这米饭怎么还热气腾腾的?”葛西西心里疑惑着,便开口问道:“爸爸,去镇上6里多地,这大冷天的,你把菜拎回来怎么还能这么热乎?”

“爸去的时候是走着去的,走了很久,到了饭馆,人家晚上的饭还没开始做呢,我就等了等,好不容易等到了,我拿着这些打包好的饭菜就赶紧出了门,一出门才发觉天儿真冷呐!可能是去的时候走得急了些,出了汗,才没觉得多冷。我一想,这饭菜等拿回家的时候,怕是要冻成了冰,就租了个回村的小面包车,二十分钟就把我送回来了,一路上我就把这菜捂在大衣里,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还这么热乎,大冬天的,得吃上热乎饭菜才舒服,不然拉肚子啦!”葛西西听了,整个鼻腔里就像灌了瓶山西老陈醋一般。

好景总是不长……

第二天,葛西西一起床,便面临着重重困难:洗脸刷牙没有热水,早饭没有着落,屋子里冷的像地窖。最可怕的是,她一下地,便看见厨房的柴火堆上有一坨丰满的大耗子,懒洋洋的趴在那里,葛西西吓得尖叫一声,这耗子一惊,像箭一样冲进了墙边的老鼠洞里去了。

葛石刚在一旁睡得像猪一样,那呼噜声整整一晚上都孜孜不倦、坚持不懈地涤荡在她女儿的耳旁,搅得她一夜无法安眠,而他却浑然不觉。

“真是要命!”住惯了舅舅家的楼房,葛西西一时对自己家的现状难以接受,此时,生活的各处小细节都与她原来的习惯格格不入,不适应新环境所带来的阵痛,不时地引起她的各种不良情绪,烦躁或愤怒时不时地充盈着她的身心,“葛西西,城里住久了,你可变得愈发娇贵了呢!”在如此这般哭笑不得地吐槽自己的同时,她也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要有骨气!

可纵使下了多大的决心,在现实面前,也会一触即溃。物质上的匮乏和各种生活上的不便利,以及村里如太阳东升西落那般无趣的生活日常,一次又一次地催逼着她放下心中的骄傲,迫使她重新回到舅舅家,那个家她很熟悉,住得又舒适,现在想想,这是多么可贵的优点啊!

不自觉地回想起上次离家出走的遭遇,葛西西冷笑着:“原来,我连赌气的资本都没有。”

强撑了两天,葛西西就准备离开了,顶着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和耻辱感,她将重新回到舅舅家。纵然这里有妈妈的痕迹,还有可怜的爸爸,有童年的回忆,还有可爱的乡亲们,可这些看似珍贵无价的东西与舅舅家略为优渥的生活相比却变得有些一文不值了,虽然在内心谴责自己,但有时在物质面前,精神的屈服却是不可避免的,物质可以对精神的幸福产生强势影响,物质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的多。

葛西西心中的骄傲和自尊,以及那些若有若无的底线被吞噬了,她离开了这里,又回到了那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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