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元登上杨树湾堤坝的时候,已是早上了。零点看书 突然,一阵悠扬的柳哨声传来,月正元抚开眼前横亘的一根柳枝,只见杨燕静静地站在柳树下,那自然秀美、丰挺如峰绝无俗世的涂粉。月正元眼直直地向她喊道:
“杨燕!把课本和文房四宝给我,你玩够了还我吧。我教书急用呢!”
“教书教到柳泉宫,一袋子小米都给了人家。”杨燕转过身手微笑着对月正元说,“什么时候送鸡蛋和红糖啊?”
“别乱说,柳莲和你年纪相仿。”月正元觉得杨燕过分了。
“昨天傍晚,她把带你去了柳泉宫,带你进了隧道吧?”杨燕戏说着隧道里的传说。
“你那一掌差点没把我打死。天黑了,我才醒过来。我是跟她一起去的柳泉宫,后来怎么过了河我哪知道啊?”
“没我那一掌,等老爹抓你去种山啊!”
“这么说,我要感谢你手下留情!”
“我只是感谢你送我课本啊!”
“你让我拿什么教她们的课?快还给我!”
“那要看你的表现。”杨燕又笑了笑,跑到马的前面。月正元回味她那笑容,如三圣山上的朝霞,仿佛射落了纷扰红尘中的所有疲惫,在鸟语泉香间荡涤干净。
不到中午,天已热得人透不过气来,月正元又渴又累又饿,好不容易越过一片沙滩,爬上了一个高岗,往东方一看,差点把月正元吓了一个屁股墩。
一片广袤的荒草野地,成群结对的蛤蟆追着蚂蚱,几条泉蛇在后面跟随,一块刚翻的土地前方,三十几个姑娘拉着铁犁,全都半光着身子,半大个白馍随着她们的动作左摆右晃,碰着胳膊“啪啪”的响;小裤藏不住肥嫩的白臀随着步子的迈进一开一合……满身的汗水和泥浆让月正元看不清她们的模样,更难分清哪个是泉清扬。在不远处的柳树下,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他的左边,凌乱地放着艳丽的旗袍,大概是她们因劳动不便刚脱下的衣裳;右边放着一条皮鞭,一个茶壶。光天化日下,居然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女人,月正元当时简直以为是在做梦,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味来。
“他是柳玮,你不认识师哥啊?脑子进水了吧。”杨燕把月正元拽到一棵柳树后,轻声说。
“我会不认识他,和我争抢战功。没这样的师哥?”月正元小声说,马鞭子紧紧握在手中。
“她来了!”杨燕和月正元说话间,柳莲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一口气跑到柳玮的跟前,气喘吁吁地说:“柳妈好多天没吃东西了,我回去帮她吃点。晚上本打算回来的,我胆小又怕过河,所以今早才来。”
“你是什么?还担心晚上啊!”柳玮也不去看她,伸手要去拿茶壶。柳莲意会他的意思忙着蹲下倒水,那白白的腿刚好露在外面。杨燕跑过去把柳莲的小手推开,说:“别脏了大哥的茶壶。”
“我的事你少管!”柳玮批评了杨燕,阴阳怪气地问柳莲:“昨晚是不是又卖了?”
“只为了一袋小米。”柳莲的目光转移到月正元的身上。好歹昨晚没做别的事,不然今天说不清楚。
“那儿早已关了,以后不要再去了!”柳玮警示她。
柳莲说:“我也不想去,可在这儿吃不饱,乞丐不如!”
“你就不能长点志气,狗改不了吃屎。”杨燕在心里骂道。
柳莲不以为然地说:“除了卖身,还会做什么啊!
柳玮又说:“我们三十多姑娘就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像是劳动吗?”
柳莲说:“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的,还不如我呢。什么劳动啊,关我屁事!”
“我这是为你好,劳动好了,有了一身的本领,将来找个好婆家。”柳玮把茶壶放在地上,爱怜地望着妹妹。
柳莲知道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装装样子给月正元看,也不管杨燕在身边,更肆无忌惮起来,她抓过茶壶一边倒水,一边对月正元和柳玮说:“我这万*,你们谁会娶我啊?”
“放肆!”杨燕将茶杯扔了出去,厉声威吓:“昨晚勾月先生还不够啊!柳莲我警告你,大哥是红党那边的,二哥杨叶鸣说不定还活着呢!你惹我也不洒泡尿看看自己!今后再这样下去,是卖给地皮无赖折磨死,还是打发给要饭的饿死啊?是送你前线堵抢眼,还是抽你的血?”
柳莲噗通跪倒声泪俱下地向柳玮哭求:“哥,我不是你亲妹子,但看在柳妈的份上,你不会把我们卖到前线吧。我好容易逃脱了那些财主、奸商、贪官和鬼子的魔掌,现在又要卖我们啊,打仗不是要血吗,会不会抽我们的血?杀了我们?”柳莲向月正元一边爬,一边泪汪汪地喊:“你们别杀我们,就是‘共妻’也比送鬼子强……”
“别听杨燕瞎说!”月正元郑重地向柳莲保证,“我们不会碰你们,更不会杀你们。如果我们想伤害你们,我们何苦逃学冒着被开除的危险,冒着牺牲生命的危险,把你们救下。还历经艰难险阻,经历权、钱、色的考验找到大家,就是要和大家一起训练,一起生产,一起学习。为什么?我们的军队是人民的队伍,我们的党是受苦人的党!我们每一位教官是大家的教官!”
“你就是姑娘的救星!我们以后听你的。”柳莲磕头如捣蒜。
“老师和学生是平等的,男女之间也是平等的。”月正元把柳莲扶起来。柳莲正要去替月正元卸载马背上的行李,就听柳玮破着嗓子吆喝:“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拉犁?”
柳莲颤巍巍地走向荒地,又听柳玮喊道:“把旗袍脱了!这是生产,你以为去接人啊!”
“大不了回柳泉宫,谁愿意在这儿受罪。”柳莲嘟囔着。
“回柳泉宫好啊!穿的漂亮,吃的香辣,睡得舒服,你走啊!”杨燕见柳莲站着不走,迅速夺过月正元的马鞭向空中炸响。
柳莲像是吓着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柳玮以为柳莲向他示威,愤怒地皮鞭像一条愤怒的蛇缠上她的腰身,旗袍被撕去了大半,白白的腿上绽出一条血痕,仿佛血蛇紧贴在上面。
“别打了!”月正元的话像晴天霹雳立刻在人群里划过,连身旁的小树叶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