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混乱之后,天色终于明亮。厚重的云层挡住了火辣辣的太阳,在大地上投下一片阴影。然而,田野间没有一丝风,闷热的天气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这里,是金国西部的边境。一辆轻便的马车正急驰在坎坷不平的路上,赶车的
谭应海紧抿着嘴唇,脸上的汗水滚滚而下,他却顾不上去擦,只是一个劲的挥动手中的皮鞭,将马车赶得飞快。
“谭应海,不能把马车赶得慢些吗?”
一个轻婉柔和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声音中透出些许痛苦。
“公主,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我们不能慢下来啊,如果被那些家伙赶上,再要脱身就很难了。”
谭应海头也不回的答道,手上的缰绳丝毫也没有放松。
“再赶上一天路,我们就快要进入草原了,只要进入有蒙古部落聚集的地方,谅那些家伙也不敢再追上来。”
车厢内一阵沉默,隐隐传出一声轻叹。
赶车的谭应海微微侧头向后望了一眼,脸上现出了怜惜的表情,终究还是毅然的转过头来。目光向前方望去,谭应海的脸色突然一变,低声叫道:“公主,心了。”
车厢内传来略带惊慌的声音:“他们追上来了么?”
“应该就是他们了,我们冲过去。”
谭应海沉声答道,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前方。
一排人影凌乱的排列在前方,远远的看去,只觉杀气腾腾。
当马车渐渐驰近,谭应海的眼睛眯了起来,那群人的样子逐渐的清晰。
“是女真鞑子,足有三十多个,其中有几个还是骑兵。已经兜到我们前边了。”
谭应海的声音透着紧张,一手控缰,一手松开皮鞭,从旁边拿起一柄长剑。
车帘微微掀开,一双清亮的眼眸在帘后闪了一闪。
“他们数量太多了,这样只怕冲不过去了。”
此时马车已渐渐接近人群,其中几个女真人』』』』,m.↘.co△m已经缓慢的迎着他们向前走出,竟似是要硬挡疾驰中的马车。
谭应海握剑的手紧了一紧,手心中渗出冷汗。疾驰的马车绝非人力可以阻挡得了的,然而,就在马车即将与人群接触的时候,迎出的几个女真人纷纷举起手中的利刃。
“杀!”
谭应海一声狂吼,手中的长剑奋力向马车两旁挥动。剑刃切肉断骨的感觉清晰的传来,一只只断臂残肢在眼前飞舞。数不清究竟砍倒了多少只女真人,谭应海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手臂也微觉酸软。有两只女真人就在他挥剑速度减慢的当儿攀上了车座。
厉叱一声,谭应海从车座上站起,一脚将左侧的女真人踢飞,右手长剑的剑柄重重的撞在另一个女真人的面门之上,顿时将这家伙撞得翻下车去。
右脚一痛,一把短刀在他的脚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谭应海一咧嘴,长剑一翻,一颗狰狞的人头斜斜的飞出。左手缰绳一抖,拉车的骏马一声长嘶,马车终于冲过了人群,不片刻就将人群远远抛在了后面。
谭应海一声欢呼:“公主,我们冲过来了。”
话声刚落,谭应海的目光向前方一扫,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天气仍然是那么的闷热,然而刚刚才经过一场激战的谭应海却觉得身上一阵发冷。
前方不远处,整齐的排列着十个精壮强悍的女真士兵,个个如铁塔一般高大。
虽只有十个敌人,谭应海缰绳一收,将马车停了下来。
“公主,前面有十个金国战士,另外,好像还有……”
谭应海一边低声的向车中的公主报告,一边紧张的注视着前方。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十个怪人的后面,缓缓越众而出。
谭应海发出一声呻吟:“一个女真骑兵。”
纯黑的盔甲包住全身,跨坐在一匹同样纯黑色的高头大马之上。那人与马都仿佛从地狱中走出一般。
刚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冲破三十多个女真人的阻截。可是如今,十个金国战士,和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女真骑兵。在以多欺少的情形之下,这种力量的确可怕。赶车的谭应海深深的明白这一。
车厢中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我看见了,谭应海,你赶快跑吧。你现在就跑,不定他们不会去追你的。”
听到公主的话,谭应海咬了咬牙,胸膛一挺:“公主你别了,在这种情况还跑个屁啊。杀出一条血路才是正道。”
车厢内没有声音,谭应海握紧手中的长剑,振声道:“事到如今已经别无选择了。公主你准备好,我一冲出去你驾车跑起来。”
黑色的骏马迈开脚步,十个金国战士神情凝重的跟在后面,不徐不疾的向着马车行来。敌人显然对自己压倒性的优势充满了信心。
荒野中的空气似若凝结住了一般,只有马蹄敲击地面的沉闷响声一下下的传来。在谭应海的感觉中,每一下似乎都敲击在自己的心上。
谭应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嗥叫,疯狂的跳下马车,迎着缓缓而来的女真骑兵冲了上去。
黝黑的面甲让人根本看不见女真骑兵的面目。然而,当谭应海冲近马前,骑士的头部微微一动。一柄又长又厚,略带弧形的斩.马.刀霍然出现在骑士的手中,对着奔来的谭应海当头劈下。
头发被刀刃逼出的锐风压得分向两旁,谭应海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当头压下。他迅速的一挫身,手中的长剑奋力向上挥起。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谭应海手中的长剑化作无数碎片四下激射,巨大的冲击力更将他震得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蓬”的一声重重的落在几丈远的地上。
另一边,一个金国战士已经跃上车座,伸手去扯车帘。
“嘶……”
车帘被扯开一块,出手的金国战士却蓦的发出一声鬼嚎,身体翻跌下车座,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谭应海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的身子提起,眼前一花,已经安安稳稳的坐在了马车上。方才摔倒之处传来几声同样惨烈的号叫,又有四个金国战士栽倒在地上。
愕然的向身旁望去,一个年轻人傲然站立在马车一侧,一只脚踏着地上的金国战士,手中提着一把大弓。
似乎深感意外,女真骑兵胯下的黑马脚步一停,几个幸存的金国战士更是睁着通红的眼眸定定的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想不到我千里迢迢来避个难都能遇到女真鞑子,看来是你们太不走运了。”
清亮震耳的声音响起,这人冷冷一笑。
谭应海眼前一亮。他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后。修长挺拔的躯上,一身劲装清晰的展示出他的宽肩窄背,猿臂蜂腰。
宛若大理石般光洁细致的面庞轮廓如同刀削般的鲜明,高挺的鼻梁,嘴角噙着一丝高傲的冷笑。最特别的还是他的眼神,锐利,冷静,让人想起正在搜寻猎物的鹰。身后背着箭袋,一手把住大弓,这人虽然毫无动作,却让人觉得他浑身上下充满了锐气与动感,像是一支箭,离弦之箭。
倒吸了一口凉气,赶车的谭应海被此人气势所慑,竟是不出话来。
对面的女真骑兵似乎也是微微一窒,但瞬即长刀一举,胯下的黑马立时四蹄翻飞,向着这边疾驰而来。
一声冷笑,不见这男子的动作,只觉得他的手臂动了动。那女真骑兵手中长刀挥舞,胯下的黑马却停下了前进之势,反而在一步步的后退。
一缕尖风袭至,一个金国战士出现在那男子的右侧。
那男子右手一伸,手中握着的一支长箭对着金国战士张开的大口就插了下去,并在噗的一声中将这只金国战士牢牢钉在地上。
这一阵工夫,谭应海看得清楚。那女真骑兵挥刀挡格的,是一支支羽箭。细长的羽箭似乎具有绝大的力量,每挡下一支,女真骑兵骑乘的黑马就要连退几步。而这一阵工夫下来,那女真骑兵虽然挡住了不下十支羽箭,身上却仍是中了三支。
一声厉叱由男子的口中发出,女真骑兵手中的长刀在一声震响中脱手而出,一支羽箭就在同时插入他的面甲。“哧”的一声,女真骑兵的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鲜血乍现,栽倒在马下。
男子收起大弓,看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谭应海,微微一笑:“结束了,你没事吧?”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谭应海愣愣的摇了摇头。突然似有所觉,急忙向着车内喊道:“公……永清,你没事吧?”
车内传出那女子低低的声音:“没事,”
略顿了一顿,女子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还要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啊!”谭应海叫了一声,向那男子行了一礼,“先生救了我和永清的性命,我都忘了向您道谢了。请问您高姓大名?”
“我叫江毅。”那男子淡然应道。
只觉得“江毅”这个名字十分的耳熟,谭应海仔细的思索着,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听到对方的问话,迟疑的向车中望了望。
“我们是在路上遇见他们的,我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追杀我们,也许只是偶然遇上的吧。”
“是这样吗?”听到车中女子的回答,江毅的目光一阵闪动,“出动了女真骑兵和这么多金国战士。真的只是偶然遇上吗?”
车厢内一阵沉默,江毅看了一眼旁边略带不安之色的谭应海,忽然一伸手,掀开了车帘。
惊呼声中,江毅锐利的目光在车厢内一转,落在斜靠在软座上的少女身上。
一身素淡的长裙包住娇瘦弱的身体,淡茶色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苍白的脸庞上。放在她清瘦的脸上略显过大的眼睛此时更是睁得大大的。眼神清澈如水,带着惊惶之色注视着掀开车帘的人。只是脸上的神情却又带着不出的高贵清华之气。一眼看去,这少女竟是别具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
然而,江毅的目光只是略略一扫,便凝定在她的左肩。那处的衣服似是被人抓破,露出里面用布条包住的伤口,伤口内还在微微的渗着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