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黄御医又来了一回,观察罗伊铭气色,直说“奇迹”,说原以为罗将军失了这么多血,七天能醒过来就是天大造化了,没想到现在看来,竟比想象中好的多了。
罗伊铭说:“这还要多谢黄御医妙手回春。”
黄御医沉思一下,说想是太后的灵芝人参起了功效,嘱咐罗伊铭继续潜心静养,便告退了。
胡充华来的时候,嫣然正在喂罗伊铭喝参汤。罗伊铭只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手脚都好好的。嫣然却说公子是嫌弃了嫣然服侍的不好吗?罗伊铭没有办法,只得乖乖躺下,张了口如同小儿吃奶粉一般。
胡充华走进来,说:“让公主给你喂食,你这国舅好会享福啊。”
嫣然躬身起来,与胡充华施礼。
罗伊铭这会子心里还恨着胡充华,说:“论礼数,嫣然是我外甥女,外甥女孝顺舅舅有什么不可以的。”
嫣然面红耳赤。
漪容、素云也得进来请安。
胡充华已坐过去,接过嫣然手中的参汤,说:“你别不知害臊。我还真没听说过,有外甥女这般服饰舅舅的。何况,你又不是她亲舅舅。”言下之意却不清楚。
嫣然站在胡充华身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
罗伊铭说岔开话问:“姐姐怎么得空来了?”
胡充华答:“我吩咐漪容,等你醒来,便派人报我。怎么,我来看你还不高兴吗?”
罗伊铭说:“是不高兴。”
胡充华倒很意外,“哦”一声,问:“这却为何?”
罗伊铭说:“不为何?要不是元诩是你的儿子,我那天还真想宰了这个小王八蛋。还有,那天你若不来得及时,我也将徐纥宰了。”
漪容虽然知道罗伊铭早干了胡充华,但这般众人面前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却也惶恐,忙说:“你怎么这般说话。”
素云早吓得脸色都变了。
胡充华果然有些愠怒,说:“弟弟好大胆,你恐吓陛下,行凶朝臣,论罪当诛都不为过,如何还这般满不在乎?”
罗伊铭说:“那你治我的罪,把我杀了好了。”
胡充华叹口气,说:“我既已赦免而来弟弟的罪,如何还要再治你。”
罗伊铭恼恨元树玉儿之死,只不答话。
胡充华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台,岔开话题,说:“听说弟弟,醒来后就去祭拜元树了。这冰天雪地的,弟弟又这般重伤,如何不自己爱惜一点。”
一提元树,罗伊铭就来气,说:“是谁舌头这么长,吊死鬼托生的啊。”
漪容气得“你“了一声,说:“真不该救你,让你死了算了。”
胡充华呵斥了说:“不可胡说。”
漪容答声“是。”
罗伊铭却不绕,说:“死了倒干净,老子早活腻歪了。”
胡充华说:“看样子,弟弟似乎在生我的气。”
罗伊铭说:“不敢!反正老子心里就是不得劲。”
胡充华也坐不住,说:“既然弟弟心里不痛快,那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罗伊铭并不回话。
胡充华眼圈有点红,转身走了。
胡充华一走,漪容便说:“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若是他人,只怕早已被碎尸万段了。”
罗伊铭说:“老子心里不痛快,发泄一下还不行吗?”
素云说:“见过胆大的,却也没见过你这么大的跟鹅蛋似的。”
罗伊铭没好气,说:“你滚蛋!”
素云说:“好,我滚。太后你都敢骂,我这做丫鬟的,也活该受你们的气。”这话连漪容以及嫣然都捎带上了。
素云气得抹着眼泪出去。
漪容说:“到底怎么了,从元树坟上回来你脸色就不好,是吃错药了还是让元树附体了啊。”
罗伊铭说:“你也滚蛋!”
漪容说:“好好,都滚蛋,你自己躺着吧。走,嫣然,咱都走,别管他。”
嫣然望了一眼漪容,不知是该走该留。
罗伊铭却便拧起来,说:“嫣然别走,来,喂我喝参汤。”
漪容气得肺都炸了,说:“你真是混蛋。”然后又问:“嫣然,你走不走?”
嫣然看看漪容,又看看罗伊铭,“我我”了几声,不知如何是好。
漪容伤了面子,说:“对了,我忘了你是公主了。我也不敢吩咐你了。那你就留下吧,我走!”说着,气哼哼的走了。
漪容一走,罗伊铭就笑起来。
嫣然说:“公子这是怎么了,太后让你说走了,夫人、素云姐也都让你凶走了。”
罗伊铭说:“我也不知怎么了,反正看见他们,突然就不得劲。”
嫣然说:“那我也走吧。”
罗伊铭一把拉住嫣然的胳膊,说:“你要是也不管我死活,就也走吧。”
嫣然红了脸,说:“公子这样,可叫我为难了。”
罗伊铭此时内心里也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孤单,耍了小孩子的脾气说:“那你要不怕我伤心,你就去找她们好了。”
嫣然愣一下说:“我陪着公子。”言下之意,得罪漪容、素云也不管了,在她们和罗伊铭之间,她当然要选罗伊铭。
罗伊铭心情激动,将嫣然揽在怀里。
嫣然一阵娇羞,罗伊铭便凑过嘴去亲嫣然的红唇。
嫣然闭了眼,心怦怦跳得厉害。
忽然罗伊铭“哎哟”一声,嫣然慌忙睁开眼,原来罗伊铭只顾抻着身子,不小心又拉疼伤口了。
气氛破坏,嫣然紧张起来,罗伊铭也有些扫兴,只说“没关系。”
果不其然,晚饭的时候,就听漪容和嫣然不停在外间挤兑嫣然,而嫣然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日子无聊,罗伊铭每日里都得与几个斗斗嘴,生生气。
静养了一周,罗伊铭的伤已大好了。
胡充华一直没来,倒是又让宫女送来了不少人参虫草,并捎话说是已过腊八,新年将至,叠伏罗、库莫奚国、柔然等国不断来使进贡,一时不方便过来。
这话显然是说给罗伊铭听的。罗伊铭也不管真假。虽然内心里还在为那天伤她的话有一点点点点的内疚,这些天不见也有些想念,但不来就不来吧。
这天天气好,罗伊铭出了院子,躺在椅子上晒太阳。腊梅花热烈的开着,幽香扑鼻,树下的积雪尚未化净。旁边满畦白菊冷清开放,仿似一位遗世美人。
嫣然折了一支腊梅在鼻子上嗅了嗅,说:“好香的,你闻闻。”罗伊铭接过来嗅了嗅说:“是好香。白菊也好看。”
嫣然说:“公子多才,不知可有吟咏。”
罗伊铭呵呵一笑,说:“既如此,恰有几句,只写白菊吧。”
嫣然便要取纸笔。
罗伊铭示意不用,略愣一下,便念出来:“冬深方吐蕊,不欲向高秋。摇落当青岁,芬芳及白头。雪将佳色映,冰使落英留。寒绝无人见,梅花共一丘。”
嫣然拍了掌说:“公子果然捷才,嫣然在公子面前只是小学生了。”
罗伊铭惭愧笑一下,心中自语,如今剽窃了1100年后先人的诗。幸亏不是当初在学校里写文章论文,不然肯定要视作剽窃了。
此时,嫣然已搬了椅子也一旁坐下,说:“公子今天的气色又好看了不少。”
罗伊铭说:“多亏你的照顾。”
嫣然说:“能服侍公子,是嫣然的福分。”
罗伊铭说:“嫣然,过来,我给你梳梳头吧。”
嫣然一阵脸红,说:“不敢劳累公子。”
罗伊铭说:“你去搬了妆奁来,今儿左右无事,漪容她们又不在,我与你化化妆。”
嫣然到底有些心动,便回房取了妆奁来。
罗伊铭安排漪容坐好,便细细给嫣然梳弄起来。一边整妆,一边啧啧称赞,说嫣然才是真正的美人胚子,真是天生丽质倾国倾城。
嫣然娇羞了说:“公子过奖了。”
罗伊铭不停顿,继续专心致志,片刻工夫,罗伊铭拍一下手,说“大功告成。”便拿了镜子,说:“快看看,如何?”
“哟,我不在家,你们倒是会耍啊?”背后是漪容的声音。
罗伊铭回头一看,果然是漪容和素云回来了。罗伊铭笑一下,说:“不是说去赶庙会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漪容说:“不快点回来,还不知你们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素云说:“就是。”
罗伊铭说:“你能不能不这么刻薄?”
漪容走过来,说:“我刻薄吗?”然后盯了嫣然看,说:“哟,真是天女下凡呢。死罗伊铭,我从来也不知道你竟还会梳妆。你却从没这么对我。”
罗伊铭说:“我不是才想起来吗?”
素云直勾勾看着嫣然,也嫉妒起来,说:“夫人,你看,这发髻,这妆容,多漂亮啊。”
嫣然红着脸,叫一声“素云姐。”
漪容再次盯着嫣然的妆容细细欣赏,妒意也愈发盛了,说:“你快给我说,这是什么妆容。”
罗伊铭说:“这发髻呢,叫流苏髻,这妆叫梅花妆。”
漪容“哦”一声。
罗伊铭说:“我大魏妇女发髻妆扮,多是学师南人。自晋以后,主要流行“高髻”、“灵蛇髻”、“飞天髻”、“盘恒髻”几种样式。妆容倒也简单,不过是敷粉涂朱,两颊花黄,佩以珥珰。这流苏髻却与其他不同,你看,正是将发绾于后面,余发结为左右两辫,形如流苏,故称流苏髻。”
素云问:“那梅花妆呢?”
罗伊铭说:“这梅花妆却有典故了。宋武帝刘裕的女儿寿阳公主,一天和宫女们嬉戏累了,躺卧在含章殿的檐下小憩。微风吹动殿前梅树,一朵梅花落下,不偏不倚正好粘在公主的额上,而且怎么都揭不下来,经汗水渍染后,便在寿阳公主的前额上留下了腊梅花样的淡淡花痕,使寿阳公主显得更加娇柔妩媚。宫女们见了,个个称奇,并跟着仿效起来。不久这种妆容被称为“梅花妆”。”
漪容大奇,说:“不想,这妆容还有这么一个传奇典故啊。”
素云也说:“哎呦,不知这寿阳公主的国家在哪里,奴婢倒真想见见她是何模样?”
罗伊铭大笑起来。
嫣然也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素云问:“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啊。”
漪容说:“不知道就别乱说话,这寿阳公主公主都死了一百七八十年了,你上哪里去见?”
素云闹个大红脸,愤恨了说:“就你们有知识有见地!”
罗伊铭再看一眼嫣然,也觉得果然俏丽可爱,想是一定比那寿阳公主还要妩媚多了,不觉吟诵出后人的词句来,“小舟帘隙,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恰似秋宵,一半银蟾白。”
漪容说:“这流苏髻和梅花妆果然俏丽可爱,你快与我也做一个。”
罗伊铭说:“你做梅花妆倒还可以,只是这流苏髻却不适合你了。”
漪容满脸怨言,说:“你能给她做,就不能给我做?”
罗伊铭知道她会错了意,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漪容咄咄*人。
“唉”,罗伊铭叹口气,“我是说给你做个适合你的。”
“那你不早说!”漪容蛮横不讲理、“我靠!你让我说了吗?臭小娘的,欠整啊。”罗伊铭这些天现代话总是忍不住出口。
漪容却笑了,说:“来,你整整看,就你现在这小身板,还不知谁整谁呢。三分钟你就完蛋了!”
罗伊铭指着漪容,说:“太粗俗了!你等着,总有你求饶的时候。”
闲话不叙,罗伊铭一下子将漪容摁在椅子上。
漪容问:“你干什么?”
罗伊铭说:“不是你吵着梳妆吗?”
漪容再不说话,乖乖就范。两炷香的功夫,妆已经整好了。
素云拿了铜镜来,说:“夫人,快看,果然好看。”
漪容将铜镜在手,左照了右照,心中十分得意,问:“这发髻有名称吗?”
罗伊铭说:“有,叫蝉翼髻。”
漪容点点头,说:“看上去,发髻缥缈如蝉翼,果然贴切。这梅花妆也好看,竟使本夫人看上去又如少女一般了。”
漪容自顾照影自怜,又叫了嫣然,说:“快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嫣然走到跟前,漪容便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又看看嫣然,一半喜悦,一般气馁,说:“嫣然这梅花妆,却比我好看些。”
罗伊铭说:“你倒还有自知之明。”
素云此时看得心痒,说:“也快与我做一个。”
罗伊铭说:“我如今累了呢。”
素云脸耷拉下来,说:“到底我是个丫鬟!”一时间眼圈竟红起来。
罗伊铭几时见过素云这般悲戚面孔啊,仿佛是见了东施效了西子捧心一般。
“快别这样了,我与你做就是了。”罗伊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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