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离开之后,雁惊寒来到办公室的窗前,站在高处向下看。
蓝色光球从他身后静静地飘了出来,跟他一起看着下面的景象,在那里停着几辆车。
他原本以为按照公爵的风格,即使到他工作的地方来,也是高调地坐着直升机来的,没想到他这么低调。从楼上看去,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坐进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里,那车子也很低调。在他坐上车子之后,这几辆车很快就依次开了出去,几盏红色的尾灯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让雁惊寒的眼睛再捕捉不到它们的影子。
知道他还活着,而且还第一时间就过来看自己,他必须承认,自己还是很开心的。所以唯一的问题就是——
他看向了浮在自己身旁的蓝色光球:“为什么你监测不到他的生命状态?”
蓝色光球身上的光芒伸缩,进行了一番运算,给出答案:“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设定我并没有掌握太多的情况,但是按照我的推算,这应该是属于整个教学中的一部分。”
“只有在不能完全掌握对方信息的情况下,才能更好地体验到恋爱中常有的猜疑、挂念跟患得患失。”
楚承赫问666:“你记下了没有,6?”
他坐在车子里,将目光投到了夜色之中,666尽职地记录下这些恋爱箴言,准备到时候制作成纪录片给王子看,同时担忧着自己的未来。
66球小声地:“难怪你要我屏蔽你的数值,不让王子监测到你的生命状态了。”
楚承赫走一步就算到了后面的十步,如果说王子是把恋爱游戏玩成了个人英雄情结的展现舞台,那他就是把恋爱游戏玩成了攻心计谋,虽然也是在朝着恋爱的方向走,但总给人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这两人谁都没有诚心诚意来恋爱的意思啊……它身为一个恋爱系统,对这样跑偏的统生真是感到好绝望啊。
可这又不能怪楚承赫,他是诚心诚意来进行恋爱教学的,眼下的教学效果真是无比显著,666从没见过王子这么紧张、这么不安的表现。
当然也可能跟他在这个世界的人设有关。
尽管刑警的人设在加布里埃尔面前还是个攻,可在公爵面前就完全弱气了。
666忍不住叫他:“楚哥。”
楚承赫:“嗯?叫我做什么,说吧。”
666说:“你一开始不是没打算下场,就在场边监控全程的吗?为什么现在又亲自来了?”
楚承赫说:“主要是这个事情发展跟我原本打算的不大一样。”他沉吟了一下,“我发现按照这样的发展,这一段还是适合由我亲自上,这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666可愁死了,他明明一开始就是想安排加布里埃尔跟雁惊寒交往,现在小少年不知为什么不喜欢雁惊寒,而喜欢上了自己的养父,雁惊寒也半途改辙,喜欢上了公爵,那到最后他们两个是要怎么交往啊?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撞在一起不打死对方才怪吧?
公爵赫却有自己的打算,他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666已经对他心服口服了,既然他说不用自己管,那就不用管了,毕竟一系列事实证明,楚承赫可比王子靠谱多了。
它感到王子在这个世界就已经被教学得很服气了。
社会你楚哥,教你学做人。
无论是在恋爱的部分还是在装逼的部分,王子都还是个萌新,楚承赫才是真正的6。
它听见楚承赫说:“但我还是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666看他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嘴唇,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道:“为什么我跟他接吻的时候会像过电一样?”
对,楚承赫承认自己现在过来是有私心的,毕竟飞机上那一吻实在是太仓促了,他是过来再次验证一下。按照刚才的情况来看,对方明显也跟自己一样感受到了这种像过电一样的感觉,这不科学啊。
他问666:“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666茫然地:“不知道啊。”
楚承赫狐疑地:“你真的不知道?可我怎么记得好像在第二个世界的时候你跟我说过,我就亲了邹晟一下,然后就把他给认出来了?”
666说:“是有这事,可那你那时候也没说清楚为什么亲完就认出他来了啊,而且你醒来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承赫:“……”为什么这种关键信息总是能漏掉?
他无语地放下了手:“算了,算了,这事就还是等之后再探究吧。”
在他们离开警局之后不久,身后就悄无声息地缀上了几辆车,666打起精神,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总攻赫了,然而他并不放在心上,给他开车的司机也没有受到这些跟踪者的影响,依旧开得非常稳健。
车子开上了公路。
公爵的行迹很隐秘,他在沙特没有死的消息也没有传出去,只是从他醒来之后,管家就一直不让他出来,为了保险起见,最好是不要来见雁惊寒。可公爵执意要来,于是就引来了这些苍蝇。当然,要撇开这些小角色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些跟踪者只是怀疑公爵再次出现,但他们还没有确认这究竟是不是他本人。
后面的车子追着前面的这几辆低调得不像是兰开斯特公爵风格的车,他们几个人都很紧张,毕竟道上都确定黑暗公爵已经死了,结果这个传说中的男人竟然能够在那样的爆炸中逃生,比起之前来更多了一层神秘色彩,更可怕了。
他们不能确认前面的车子里坐着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只能偷偷的跟着,看到前面的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他们也跟了上去。
又开了一段时间,离开了雁惊寒所在的分局辖区,他们才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几个跟踪者抬头看去,就看到三架直升机从夜色中飞来。
其中一个人惊慌地拿起通讯器,跟为首的小头目联系道:“大、大哥!你看……那是兰开斯特家族的直升机?!”
那前面那辆车子里坐着的肯定就是公爵了?
小头目皱着眉,听自己的手下说道:“大、大哥,我们要赶紧通知老大啊……”
他阴沉地开口道:“通知老大做什么,找死吗?我们还没有确定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黑暗公爵!”
这说不定只是兰开斯特家族放出的烟雾.弹,意图就是要引出他们身后的人。
这个家族的人太狡猾,他不敢冒这个险。
他的手下很紧张,握着方向盘忍不住直看盘旋在上方的直升机。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是等到确定前面的人就是公爵,他们肯定都已经被弄死了,还怎么通知他们背后的人?
他壮着胆子,伸手要去按下通讯器,就看到上方的直升机降下了炮口,顶端开始填充能量,顿时失声叫道:“大哥!这不是直升机,是兰开斯特家族的伪装型战斗机——”里面的人一定是黑暗公爵!
然而还没来得及将这个信息传出去,就跟着车子一起,被从炮口中轰过来的能量轰成了一团火光!只见夜空下的高速公路上,骤然腾起了三团爆炸性的火光,而开在最前面的那几辆车却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向前开去,很快就将那些跟踪者的残骸抛在了身后。
那三架直升机也像幽灵一样隐没在夜空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自始至终,坐在车上的公爵都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雁惊寒在这周开始的时候接到这个任务,结果要等到周末才去兰开斯特家族的城堡观礼,代表国际刑警表明对兰开斯特家族的态度。尽管他的上司一直对他说让他去置装,而置装的费用国际刑警总部会报销,可他一直没有时间去。
那人没有死,他就更有心力去调查这些案件,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他的个人系统能够查到的,有些东西则是年代久远,只能他自己去翻找档案,亲自考证。纸质化办公在这个时空依然是保存机密信息的主要手段,电脑程序总是容易被破解的。于是等到一周差不多结束之后,他才发现,宴会的时间即将到来,而自己还没有去置装。
他这才从办公室回到家,准备去看自己的卡上还有多少额度。雁惊寒作为一个刑警,对时装这种东西并不是太关注,在他回到自己的公寓楼下准备等电梯的时候,门卫叫住了他:“雁先生,这里有您的一件个人物品。”
雁惊寒问道:“什么个人物品?”
他从电梯前走了过去,原本以为那只是自己买的书籍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是一看门卫给他抱出来的箱子就知道应该不是。门卫把箱子交给他,对他露出笑容:“送这个东西来的人穿得很正式,而且叮嘱我说一定要把这个箱子亲手交到您手上,还给了我一笔不菲的小费,估计里面的东西应该很贵重吧。”
雁惊寒隐隐猜到了这是谁的手笔,但并不是很确定,他的人要是想进自己的公寓那多简单,何必要托门卫来转交?
不过还是向门卫道了谢,接过这个箱子上了楼。
等回到自己的公寓里,他才在客厅里打开了这个箱子。里面分放着几个盒子,最上层的那个一打开,是一束包装得非常好的花。他把这花拿开,看到底下还有两个**的盒子,这么多东西,难怪需要用这么大的箱子来装。
他打开了第二层放着的盒子,在里面看到了一双男士皮鞋,正是他的尺码。蓝色光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想起:“这个牌子在这个世界来说很不错,这一双鞋就能用掉你一半年薪。”
非常贴心,有钱人的套路。
他摇了摇头,又去看那个大的盒子,在里面看到了一身礼服。这身礼服一看就是公爵的品味,黑色依然是主打色,只是要穿的话,他必须得先送去干洗店熨烫。心里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在衣服里看到了一张楼下干洗店的券。
蓝色光球:“贴心,您应该向他学习。”
雁惊寒:“你认真的?”
最后在装着衣服的礼盒里,还放着一个小盒子,他把小盒子拿起来打开了。
盒子里面铺的是蓝色的天鹅绒,静静地躺着一只钻石领带夹和一对蓝宝石袖扣,领带夹的款式跟公爵那次在游轮上送他的发饰是一样的。
这两样东西会是同一件吗?
他已经剪回了短发,不再需要扎起来了,如果是用原本的那个发饰改成领带夹,那确实很合适,也很细心,难道这是兰开斯特特意找回来的?
蓝色光球客观公正地:“这才是真正的求爱之道。”
雁惊寒拿着这个领带夹,不得不承认它说得很对。
于是置装问题解决,等到他们去参加宴会的那一天,他的上司也跟他一起出席,看到青年身上的装扮跟那价值不菲的装饰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们登上了兰开斯特家族派来的专机,上司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看了他一眼:“你这身用我们警员的工资买不起吧?而且你也没有拿价目单来总部报销啊。”
雁惊寒:“是我一位朋友送我的。”
上司有些暧昧地笑了起来:“看来是感情很不错的朋友啊,什么时候也带过来让我们见一见?分局里有很多未婚女警员都在想着怎么拿下你,让她们一直做无用功可不大好。而且你的工作也已经告一段落,是时候应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青年怀疑他在看到公爵之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于是摇了摇头:“还没有到那个份上。”
上司分明不信:“不管怎么说,能送得起你这些东西,看来是个千金小姐呀。你这小子的运气就是好,如果对方性情好的话,你就一定要把握了。”
雁惊寒不想再多谈论这个问题,他还是没有确定自己的疑问,究竟他要找的人是加布里埃尔,还是这个让他心动的人?
蓝色光球适时地出声问道:“如果是加布里埃尔怎么办?”
它的主人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但要验证问题很简单,只要去亲吻一下少年就会知道了。
飞机起飞,带着他们向兰开斯特家族的城堡前进,兰开斯特家族新任的族长加布里埃尔·兰开斯特已经在那里等着他的贵宾的到来。只是飞机着陆的时候,雁惊寒想的却不是这个可爱的少年,而是在想公爵会在哪里。
他既然说过到时候见,就说明他今天肯定会回来。他实在不确定这个让自己心动的人到底是这个虚拟世界里面的人物,还是他的相亲对象?
如果他只是一组虚拟的数据,那么他一旦死亡,数据就会被自动回收到这个世界里,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真是从未如此紧张过一个人。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海边的风很大,加布里埃尔站在那里,头发都被吹乱了。少年精致的脸上没有表情,他虽然在外表上看起来跟几个月前没有什么不一样,但从气质跟神情看,却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了。
管家站在他身旁,说道:“少爷,还是先进去吧,你在这里站得够久了。”
但是加布里埃尔摇了摇头:“不用,我就要站在这里。”
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一个小小少年了,他现在如今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他身后的兰开斯特家族。当年,父亲收养他的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懂,可以心安理得的在他的庇护之下成长,暂时不去接触这些责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孤身一人。
就像父亲当年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身旁都是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
他是父亲所选择的继承人,他要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不能让兰开斯特家族的声誉毁于一旦,更不能让那些人趁机夺走了它。
这是他父亲的东西,也是他父亲留给他仅有的东西。
无论谁都不能抢走。
他的态度是这样坚决,所以管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当飞机停下,看到国际刑警的代表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达不到眼底的笑容,迎了上去。
上司跟他握手:“您好,兰开斯特先生。”
少年说:“您好。”
他绿宝石般的眼眸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雁惊寒,像是看陌生人一样。雁惊寒的头发已经剪短了,身上的气质也完全不像之前的那样,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一个国际刑警,一个前途无量的正义使徒,曾经潜伏在他们的黑暗世界里,意图改造这一切。
雁惊寒也装作两人不熟识的样子,
少年移开了目光,看向他的上司,他的上司显然不知道自己的下属曾经在这座城堡里被兰开斯特公爵囚禁过,也不知道这个少年跟他曾经有过一段往事。在察觉到少年的目光之后,他便向他介绍道:“这是雁刑警,是我的得力助手。”
加布里埃尔这才对他点了点头:“雁刑警,你好。”
雁惊寒也对他点了点头,没有揭穿。
在公爵离开他的公寓之后,就有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受到攻击,发生了爆炸。虽然那里已经不是他的辖区,但那边的警局没有办法深入这个案子,只能向他求助。
因为事关公爵,所以他也很认真的去查探,但并没有查出什么结果。今天他来这里,还是想先看一看加布里埃尔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父亲还尚在人间。
眼下看来,加布里埃尔是不知道的。
他的演技没有这么好,他的痛苦是内敛的,也是旁人一眼就能看穿的。
那场发生在高速公路上的爆炸显然是黑暗世界中有人发现了公爵的行迹,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今天这场宴会注定也不太平。
少年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他带领着他们进入城堡:“两位请跟我来,今天是我继任我父亲的族长之位的日子,也是兰开斯特家族正式跟国际刑警合作的一个重要日子。希望之后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从他上位之后,不止外部动乱,家族内部也出现了分裂。一些人是无法打败他,夺得他父亲的位置,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后仍旧很不甘心。家族中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支持幼主,一派则是显露出了异心。少年的目光冰冷,这些异心究竟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本意,还是外部有人挑唆,意图操纵他们家族的事,他都会查清楚。
在带领他们进入到宴会之中,光明正大地在宾客之中绕了一圈之后,加布里埃尔就说了一声失陪就暂时离开了。尽管城堡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他还有更多的宾客需要迎接,兰开斯特家族的继任仪式从来就不是什么小事。
上司拿起了一杯酒,听自己的属下在旁边说:“我们国际刑警的面子不小,连下一任公爵都要来亲自迎接我们。要知道在他的父亲在的时候,除了教皇,哪有别人能让他这么给面子?”
上司说:“你就不要这样挖苦他了,这小朋友也很不容易的,不然像他们这样屹立了十几个世纪,又以研制武器闻名的家族,怎么可能跟国际刑警合作?”
雁惊寒不说话了,他拒绝了上司递过来的酒,说道:“我要到周围去走一走,你别喝太多。”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上司在他身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青年如今的气质跟形貌都跟之前大有不同,他卧底的时候是做过一些伪装的,像改变眉毛的间距,改变肤色,只要做出一些轻微的调整,人的气质就会有很大的不同。他现在又是国际刑警的身份,所以这宴会上的人都对他比较忌惮,只是在远处看着他,有意无意地不跟他接近。
雁惊寒于是很自由的在城堡中行走,对他来说,这个城堡的构造可谓是了如指掌,再怎么走也不会迷失方向。今天公爵会在这里出现,但他不知道他会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主动出来见自己,所以他要主动去找他。
在路过一个露台的时候,他的目光看向了白纱掩映的窗外,不由地被站在上面的人所吸引。
那人站在阳光下,朝他举杯,冰蓝色的眼眸里有着他熟悉的温柔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