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仿佛隔了很久,又似恍如隔日,到底在哪里见过呢?他胳膊撑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压着唇,拧眉思索。
苏凌薇见他紧紧盯着那张纸,十分不理解,轻声问:“晨昕,怎么了?”
孟晨昕回过神,再看了看手中的图像,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就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凌薇从他手里拿过来,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这是什么?好像……”注意到那辆车子时,她猛地打了一个冷颤,把图像反面放在茶几上,扯开话题说:“怿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们先走吧,就别打扰伯母了。”
孟晨昕非常的不想走,他还没有见到穆怿琛和清琬呢,他苏醒这么多天了,清琬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得到消息了竟然不去看他,太不把他这个救命恩人放在心上了,一会儿见到她,一定要好好骂骂她,他想等着清琬他们回来,可苏凌薇已经开了口,他也不想让她不开心,就起身向杨谨秋告别。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穆怿琛却回来了,孟晨昕走上前,在他胳膊上拍了两下,故作责备:“你小子这么多天去哪儿了,怎么不去看我?”
穆怿琛因为身体不好,脸色特别苍白,他扯了扯唇角,却没有笑出来,只是低声说:“忙。”
孟晨昕愣了一下,不是为他简洁的话语,而是他整个人的虚弱和憔悴,他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目光微微一扫,却不见清琬的声影,就问他:“清琬呢?”
穆怿琛正向沙发走去,听到那两个字,他的脚一顿,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动。
孟晨昕似乎察觉出什么,再看向苏凌薇,她低着头站在那里,让他觉得很不对劲,他又问了一遍:“清琬呢?”
没有人回答他,他等了许久,等来的还是无声的沉默。
苏凌薇走到他身边,沉声说:“你别问了。”她不想他继续问下去,她更不想让他知道真相,她不想看到他知道真相后难以接受和茫然痴狂的样子,她不小气,可孟晨昕到底是她的男人,看着他整天为别的女人担心难过,她心里难免不会吃醋,虽然他和清琬真的只是好朋友,可女人就是这样,自己的男人,只能对自己好,再则,他身体刚恢复,她担心他知道真相后影响身体。
孟晨昕疑惑的看着她:“为什么?”
苏凌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下头不说话了。
孟晨昕走到穆怿琛面前,不依不饶:“你怎么不说话,清琬呢?”
穆怿琛走到沙发旁坐下,将茶几上那张图纸捏在手中,狠狠地捏成一团。
孟晨昕陷入了茫然,这都是怎么回事?他就是问清琬在哪里,他们为什么都这么悲伤,还不愿说话,难道清琬出什么事了?
他看着穆怿琛,穆怿琛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眸中是无穷无尽的悲伤和仇恨,那捏着图纸的手,手背上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
他心里浮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走到杨谨秋面前,低声问她:“伯母,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清琬去哪里了?”
“她……”杨谨秋心里堵得慌,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完整。
“她怎么了?”孟晨昕还偏偏缠上了,非要问个清楚。
苏凌薇见他不知不罢休,索性豁出去了,就说:“清琬没有了。”
孟晨昕愣了一下,反问她:“没有了!什么叫没有了?”
苏凌薇快要急哭了,他平时聪明的很,现在怎么犯傻了,非要人把话说的那么明白:“清琬去世了。”
孟晨昕整个人一颤,脚下发软,猛地退了几步,她急忙上前扶住他,他愣愣的立在那里,完全不可置信:“怎……怎么可能?”
苏凌薇咬着唇,心里一阵疼痛,不知道是为清琬还是为他:“晨昕,你当心身体!”
“不可能,这不可能!”孟晨昕不愿相信,茫然而恍惚的摇着头:“怎么可能,怎么……”
“晨昕,我们都不希望是真的,可是……你当心身体,别叫我为你担心。”
孟晨昕还是不愿相信,痴痴的站在那里,表情僵硬,过了许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三两步走到穆怿琛面前,用力扳开他的手,把图纸抚平了再看,仔细的看,可是,画面本来就小,又被穆怿琛揉了,更是看不清,他大声问:“这个是什么,是什么?”
穆怿琛没有回答,过了片刻,他答非所问:“你认识这个男人吗?”
“太小了,看不清。”而且是坐在车上,连身形都无法辨别,孟晨昕哪里会认得出来。
“跟我来。”穆怿琛说着就起身走了出去。
孟晨昕急忙跟上,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薇薇,你先留在这里,我和怿琛出去下,你好好照顾自己。”
穆怿琛带着他去了清琬所住的区,再看一遍监控录像,那个黑衣男人走进小区的图像比坐在车上好确认,孟晨昕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着那个身影,他越来越觉得在哪里见过,当黑衣男人从小区出来时,走到门口回头一望,那一瞬间,他看到黑衣男人的脸,他的左耳旁,有一颗绿豆大小一般的痔,他眉心一闪,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那是两年前,他还和江幂住在一起,有一天夜里,他很晚回家,却听到江幂房里有男人的说话声,当时他并没有多想,江幂是成年人,谈恋爱也是正常,他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男人会让江幂带到屋里来,就故意留在客厅里等那个人出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个男人出来了,一身黑色西装,长相一般,像是游走在社会上的人,精明老练,男人越过他身边时,他清楚的看见,他的左耳旁有一颗痔!
孟晨昕让保安把黑衣男人回头那一瞬间放大,再次确认了一遍,没错!就是他,身形那么像,耳旁的痔一模一样!
走出小区,穆怿琛见他拧眉思索,就问:“认识?”
“他是谁?”
“害死清琬的凶手。”
孟晨昕瞪大了眼睛,清琬真的死了?!他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的收住了,怎么可能?好好的人怎么就……
他苏醒这么长时间,清琬都不曾去看过他,不是她不去看他,是她已经不在了,她不在了!!实在难以接受,一口气卡在喉咙出不来,憋得胸口隐隐作痛,不禁喊出了江幂的名字:“江幂!”
穆怿琛身体一颤,江幂!
他和江幂离婚后,就没有再听到过她的消息,只知道她回北京去了,有没有再回上海,他并不清楚,他也从未想过是江幂,他曾经警告过她,如果她再敢伤害清琬,他就要了她全家人的命,难道,她以为他在开玩笑,还是恐吓她?
他忽然想起,离婚那天,在民政局门口,江幂癫狂的朝他冷笑:“穆怿琛,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双手缓缓握成拳,手指关节捏的砰砰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他拿起手机给杨谨秋打了电话,问了江幂的下落,得知江幂在北京后,他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去了机场。
孟晨昕不放心他一个人,更想把事情弄清楚,也跟了去。
到北京后,穆怿琛直接找去了江家,江幂见他来,显得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穆怿琛走进去,二话不说,抓起客厅里的一张凳子,用力的朝她砸去,江幂惊慌失措,太过突然让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凳子已经重重地砸在她的小腹上,她痛的尖叫一声,无力的倒在地上。
小腹像是裂开了一样,痛的撕心裂肺,江幂捂着肚子吼道:“穆怿琛,你疯了吗?”
穆怿琛逼近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我就是疯了。”他的手逐渐收拢,江幂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脸上一片通红,她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孟晨昕担心闹出人命,喊了一声:“怿琛,别毁了自己!”
穆怿琛手一颤,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扔了出去,江幂狠狠地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痛的浑身无力,软软的瘫在地上。
穆怿琛发了狂,抓起椅子还要砸过去,孟晨昕急忙椅子抢了过去:“怿琛,你冷静点儿。”
穆怿琛眼睛红的要杀人,哪里能冷静,她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不弄死她,他誓不为人!
江幂半边脸都被鲜血染红了,痛的几乎已经麻木,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她反倒哈哈笑了起来:“穆怿琛,你就发疯吧,你就是疯一辈子,你就是弄死我,顾清琬她也不会活过来了。”她越笑越大声,口中还有鲜血缓缓而出,她面目狰狞的吼出一句:“她不会再活过来了!”
穆怿琛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捂着胸口,忍着那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一步一步走进她,掐住她的脖子,按在墙上逐渐提了起来!
孟晨昕见他全身都在抖,知道他被气得心脏病发作了,慌忙走上前,在他身上摸索起来:“你的药呢,药放在哪里的?”
穆怿琛没有回答,只是在手上不断地加重力道,可是,力不从心,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眼前也模糊了,他似乎看到了清琬的影子,模模糊糊倒了下去。
孟晨昕手疾眼快,伸手搂住了他,恶狠狠的盯着江幂:“真的是你?!”
江幂似乎也疯了,笑的格外的恐怖而诡异:“她该死,她本来就该死,她害死小琴,早就该死了。”
孟晨昕没有再说话,把穆怿琛扶到背上,背着他走出江家,一路疾奔医院。
穆怿琛身体本就糟糕,被江幂的话一气,差点要了他的命,在医院昏睡了三天才醒,那个春节,他就是在医院度过的。
元宵节那天,穆怿琛回了上海,他让杨谨秋回北京了,自己一个人留在那个满是回忆的屋子里。
坐在沙发上,他痴痴的望着窗外,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
他还记得,那个小年夜,她说:我哄你一辈子,你就宠我一辈子。
他还记得,那个除夕夜,他们站在阳台上,他搂着她,看灯火辉煌,赏烟花灿烂。
他还记得,那个元宵节,他不辞辛苦,从北京赶到上海,只为陪她过个元宵节,只为陪她一起吃汤圆。
他还记得……
他所记得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一辈子都回忆不完,而他,还会有多少时间去回忆他们那美好的过去?
过完元宵节,孟晨昕和苏凌薇回到穆怿琛的房子里和他一起住,他身体太糟糕,身边若是没个人,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穆怿琛每天也不做事情,偶尔打个电话,偶尔接个电话,除此之外就是坐在房间的床上,傻傻的望着床头柜上的那张照片,一看就是一整天。
三月十八号那天,一条新闻把北京闹得沸沸扬扬,标题是:北京市某集团股东一家三口遭灭门,现场不忍直视。细节上还有写,其女被杀前受过轮.奸,被杀后遭分尸弃在自家房子前面的马路上,表情狰狞,眼球凸出,死状惨不忍睹。
北京市警局已经介入此事,正在调查凶手。
穆怿琛看到新闻后,微微扬了扬唇,还是如往日一样,坐在床上看着那张照片,什么都不做。
自从知道清琬去世后,孟晨昕心情糟糕到了极致,怎么都释怀不了,快一个月了,他还是郁郁寡欢。
苏凌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整天看着自己的男人为别的女人闷闷不乐,她心里也不好受,或许她不应该计较那么多,毕竟清琬已经死了,可是,哪个女人不在乎呢?
心情十分的糟糕,她就说出去走一走,孟晨昕想着也好,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初春到了,天气暖和了许多,步行街人来人往,孟晨昕牵着苏凌薇的手,小心翼翼的护着他,生怕她不小心跌倒了。
身边走过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孟晨昕的脚步倏地收住了,像是突然被蛊惑了心智,他猛地转身看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