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把马英杰吓了一跳,一来,东源说的老板就是指黄副总经理,一个副总经理怎么能对他一区区副秘书长说仰仗呢?这话有两种解释,一是理想的,黄副总经理可能真被这事闹得心慌,现在急得都忘了自己是谁。第二种解释,就是黄副总经理故意用仰仗这个词,故意出他马英杰的洋相。这就太可怕。还有一层,就算黄副总经理是处于真心,情急之下的语言失误,可后一句怎么解释?黄副总经理知道他跟钱富华的关系,他跟钱富华什么关系?
马英杰怔怔地望住东源,东源跟他的关系不用怀疑,在黄副总经理那里的位置,也用不着怀疑。如今总经理都是把秘书当半个儿子看的,有时甚至比儿子还亲,因为跟秘书一起做的事,跟儿子一起不能做。秘书能为他们冲锋陷阵能替他们堵枪眼挡炮弹,有时做遮羞布有时做防身衣,儿子不能。这点上,哪个领导都不糊涂。除非秘书心计太多心术不正,想给领导弄点事,可东源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在黄副总经理心中的位置,马英杰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不是因为这,马英杰跟黄副总经理之间,也不会相识了。
马英杰盯着东源看了好半天,可东源脸上并没什么异样的表情,不像是给马英杰挖陷阱的样子,马英杰便试探地望着东源问:“东哥,你没发烧吧,让总经理仰仗我,你让我活不活了?”
彭青山也听着不妥,赶紧接话说:“东源你别乱说,事情急归急,总有解决的办法,你这样一说,吓住马弟怎么办?”
一向镇定的东源这天表现真是欠佳,听两位领导同时质疑,急赤白脸辩护说:“我没乱讲,老板来时就是这样说的,这件事虽说不大,但传出去影响极坏,最近老板不太顺,老走背运,怕被人咬啊。”
话说这份上,马英杰心里就有底了,暗自思忖,一块地有这么重要吗?黄副总经理又怕被谁咬,难道会怕一个农民?这事真够荒唐。想了一会,马英杰说:“东源,你跟我说清楚,这块地到底跟黄总经理有什么关系,再说钱富华现在已经被限制自由,有关方面正在就此事调查,没必要弄这么紧张吧?”
东源进一步说:“要说这事跟老板没多大关系,但秘书长你也知道,最近省里有些不太好的议论,都是冲老板来的。也有个别人,捕风捉影,给老板挖坑,想把老板挤兑出江南。”
“这跟钱富华有什么关系呢?”马英杰打断东源问。
东源忽然就不说话了,眼睛望住一边站着的曲亚萍,显然,他想把这话题交给曲亚萍。
曲亚萍只好说:“这事跟我们蔺总有关。”
马英杰“哦”了一声,望着曲亚萍又问:“你们蔺总人呢,我还正想问问她呢,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地,怎么又-----?”后面的话,马英杰没有说,他显然想听曲亚萍说。
曲亚萍脸色越发难看,站在那儿显得极为不安。马英杰停住话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曾经风风火火的女人。
“亚萍,事到如今,我看你也就不要瞒了,反正事情迟早会让马小弟知道,还不如现在就把情况讲了,让马小弟也好做安排。”彭青山这时望着曲亚萍,满脸都是劝说的态度,要曲亚萍把事情的缘由告诉马英杰,再说了,都这个时候,还能隐瞒得什么呢?
曲亚萍还是显得有些为难,目光跟东源交换来交换去,东源最近咬牙点了一下头,坚决似的看着曲亚萍说:“曲总,你就跟秘书长说了吧,如果继续瞒下去,就显得我们太不仁义了,再说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曲亚萍见东源这么说,稍微放松了一下,这才望着马英杰说:“秘书长,蔺总,她,她到国外去了。”曲亚萍还是说得有些结巴,不过,这话总算是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
“蔺总什么时候走的,她是去观光,还是去考察?”马英杰随口就问了一句,他就没去想,蔺总去国外了,也不是什么新闻,至如让曲亚萍和东源这个样子吗?
曲亚萍见马英杰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又咬住嘴唇不说话,马英杰盯着她,意识到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但是,曲亚萍不说,他也只能等。好半天过去,曲亚萍才极为痛苦地望着马英杰说:“蔺总她不是观光,也不是考察,而是外逃。”
“什么,你说什么?”马英杰睁大了眼睛,直视着曲亚萍。
“蔺总她外逃了。”曲亚萍这时倒变得宁静下来了,直视着马英杰一字一顿,极为缓慢而又沉重地说着,她的话一落,马英杰总算是听明白了,也听清楚了,这一次,他惊得差点要跳了起来。
蔺爱芝果然是外逃了,这是发生在一月前的极为隐秘的一件事,知道这事的人当时绝不会超过五个人,副总经理黄广军就是其中一位。一开始黄广军也没想到蔺爱芝是外逃,几天不见人,以为是出去玩了。蔺爱芝喜欢旅游,喜欢到处疯疯癲癲地跑。黄广军并不认为女人这样有什么不好,相反倒觉得轻松。男人大都这样,没得到手之前,恨不能天天见到看中的女人,一旦到了手,享受过了,就不再希望女人天天粘着他。最好是呼之既来挥之既去,既不带给他麻烦也不带给他纠缠。因为目标是天天出现的,新的猎物随时会惊亮你的眼。男人们不可能把精力和时间死熬在一个女人身上,哪怕你有多出众,他们要留住更大的自由去征服下一个。据曲亚萍讲,黄广军早就知道蔺爱芝身边的男人不只他一个,但人家没在意,人家在意的是跟蔺爱芝有这层关系。
这可能也是官场中男人共同的一个心理,明知道那个女人不是自己的专利品,有很多人共享着她,但还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占有她。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表明自己不比别人弱。
现实中这样的例子很多,哪座城市都有几位这样的名女人,她们名声很响,响到但凡到这里为官的男人,都忍不住去动她们的念头,事实也是,她们一任接一任地陪着领导,做领导的业余妻子,做那支爬过好多墙头的红杏。
马英杰知道的一位超级美女,如今已经四十五岁了,仍然魅力不减,据她自己说,二十五年里她陪过的领导,能坐满满一主席台。当然,她从领导们手上拿到的好处,能跟一家中型企业的利润相比。她在全国十六座省级城市都有房,每年至少出国两次,儿子女儿早早打发到了国外。她说,这辈子,她赚够了,如果再赚,就能进吉尼斯世界大全了。
马英杰对这些没有兴趣,对黄副总经理和蔺爱芝的私生活也没有兴趣,如果不是曲亚萍一五一十地讲给他,他是不会去追问的。他关注的焦点在于,蔺爱芝的出逃究竟对黄副总经理构成了多大威胁?
据东源讲,一开始寻不见蔺爱芝,黄副总经理还挺开心,前段时间三洲药业出了点事,为平息风波,着实耗费黄副总经理不少精力,黄副总经理也多次在东源面前抱怨,说不该认识蔺爱芝这个女人,代价太大,不值。
那天,黄副总经理还拐个弯告诫东源说:“东源啊,男人最大的软肋就是乱交女人,一个女人毁掉你十年,你算算,人一辈子有几个十年?最黄金的岁月又有多少?有些人怕是连十年都没。所以啊,结交女人一定要当心啊。不该结交的女人,千万沾不得啊,沾不得。”
那天,黄副总经理是语重心长地对东源说这番话的。只是没多久,黄副总经理就又焦灼起来,有天把东源叫去问他:“最近听没听说什么?”
东源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黄副总经理摇头望着东源说:“不对,东源,你开始瞒我了,告诉我,蔺爱芝是不是裸了?”
裸是一个暗名词,不过现在也不暗了,变得公开。有些高官在国内捞足了钱,放在国内不安全,就设法转移到国外,然后把妻子儿女一并转出去,只剩下自己,一旦有风吹草动,马上逃往国外。这种官员叫裸官。蔺爱芝虽然不是官员,但她是三洲药业老总,江南有名的民营企业家,还是省政协委员,也在官的序列,她出逃,肯定是要拿裸官算的。
黄副总经理的话把东源吓了一跳,他压根就没往这个方向想,他心里想的是,蔺爱芝是不是跟别的男人躲哪里享受去了。东源知道一些蔺爱芝身边的男人,几乎都是省里实权派人物,这些男人也都知道蔺爱芝跟黄副总经理的关系,但就是阻止不住自己的野心。东源怕把这想法说出来,刺激到黄广军,所以说话就吞吞吐吐,不大利落。没想黄广军却误解了他。东源赶紧着跟黄广军解释说:“说真不知道蔺总去了哪。”同时又安抚黄广军说:“首长,不会吧,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她怎么可能往外去呢,国内这么好,要风是风要雨是雨,这种日子她哪里会舍得下呢?”
“东源啊,你还是不了解女人。女人都是属恐龙的,你给她的支架搭得越高,她心就越野。我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世界上,没哪个女人是为情来的,她们都冲着你手里的权。”黄广军本还想趁机大讲一番他在女人方面的感悟,也好提醒提醒自己这位部下,但是桌头的电话响了,接起一听,立马就冲东源摆手,示意他到隔壁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