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镜月走了进来。
她的神情有些疲惫，手中托着三个金色的光球。白路德正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似乎担心主人随时会晕倒。
“强化的壁垒御界完成了，幸亏时间来得及，”走到悠司面前，镜月把光球递给他，“它能制造出一千平方米的密闭空间，并且可以抵御五阶咒文的持续攻击，抵御时间大约在半小时。”
“五阶咒文？那是用五个咒词组成的咒文，没有人能使用那种东西吧？精神会崩溃的！”莱维不禁脱口而出，“就算是四阶咒文，会用的人圣界和凡界加起来也不到十个！”
“我当然知道啦，你和白维就是十个中的两个，”悠司随手向莱维抛去一个光球，“但是，我们不能用常理去估算‘devil’老师的能力。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就算是学院情报网也不知道他和静风学长的等级，究竟提升了多少。”
“难道，这就是我们三个人的任务？”莱维把玩着光球。
悠司点了点头。
他招招手，示意莱维和镜月走到自己面前。三个人围绕着办公桌，组成了一个三角形。
翠绿的眼瞳闪烁着比平时更加明亮的光泽，似乎还带着更加深邃的东西。悠司的视线慢慢从莱维和镜月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两人手中的光球上。
“各位，这不是最后的机会，但我们要把它当成是最后，”他静静地说，“‘devil’如我所料，来到了学院企图夺回小临生，我们不能让他再逃走。强化的壁垒御界，必须三人合力才能启动，因此我们三个要不惜一切代价封锁‘devil’的行动，令他无法踏出校门一步。这样的话，小蓝才能随心所欲地施展拳脚，最终使黑色塔罗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十年前的惨败，以及小临生的牺牲不能白费。这一次，拜托你们多多努力了。”
默默地看了他几秒钟，莱维用手指掏了掏耳朵。
“……难得见你这么认真地说话，还真不适应啊。”他抬头看着天花板。
“的确呢，我都起鸡皮疙瘩了。”镜月抱了抱肩膀，白路德立刻体贴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镜月小姐，请保重。”
“讨厌！你们就不能偶尔配合我一下吗？！”悠司顿时气得跳脚，“莱维，备用电路和临时网络准备得怎么样了？！”
“对～了～这副耍宝的样子才适合你嘛～”莱维冲他做了个鬼脸，两三步跑回座位，“不用担心啦，临时网络与TTS系统已经实现了无缝隙对接，一旦系统控制权被‘devil’夺走，就会自动占据百分之十的数据流量……咦？！”
“怎么了？”
“‘devil’的手下，比预计提前两分钟到达TTS地下数据库！”
“好嘞！那我们也立刻行动吧！”
***
午夜的前哨战已经悄然打响，但这一切都没有传递到与世隔绝的水牢里。
死一般的寂静中，仿佛空气都凝滞了。隔着玻璃墙，临生与梓夜学长依然面对面地站着。
相隔不远的另一间牢房里，刚才被梓夜踹倒的静风已经自己爬起来了。他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水再次倒在伤口上，那里很快就止住了血。
然后，他就盘腿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地望着梓夜的背影。
临生偷偷看着他，心里哭笑不得，但又稍感安慰。梓夜学长这个天然人渣，总算没有把静风往死里揍。
“临生，你不用担心。虽然悠司的计划对你不利，但他是有分寸的，”梓夜并不知道自己在被偷窥，他看着临生苍白的脸色，柔声宽慰，“如果顺利的话，他的目的在今晚午夜就会达成。然后，他就会帮你洗刷一切冤情，也会给你丰厚的回报。”
“我不稀罕什么回报，我要见他。”临生不悦地说。
“那不行，他现在很忙。”梓夜摇了摇头。
“少来这种敷衍的话！……算了，我都已经变成阶下囚，在这里发火也没用，”忍耐了一下，临生长叹一口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是，梓夜学长能不能至少告诉我，悠司学长到底要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呢？”
“抱歉，不能，我说的已经够多了，”梓夜满怀歉意地笑笑，“不过，真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扑朔迷离。一切的来龙去脉其实非常简单，只要你稍微思考一下，就会什么都明白的。”
“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聪明。”
“不，你有的，不要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仔细想一下你所要做的事，悠司要做的事，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然后你就会猜到他的目的，以及他全部的计划。”
临生皱了皱眉，觉得梓夜学长实在太看重他了。
但是与他争论或者继续追问，都没有什么意义。既然被关在水牢里什么都不能做，干脆就动一动他不太灵光的大脑吧。
于是集中精神，他试着回忆悠司曾经做过的一切。如果他的计划是从那次校园审判开始的，那么那个时候，他想做的事情是……
心里猛地一震，临生突然明白了梓夜学长的意思。
他们想要做的……两者之间的关联……原来如此，难道悠司的目的是……？
他抬起头，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眼前发生了让他更加吃惊的事——视线里，梓夜学长的画面突然出现了大幅度的颤动，还伴随着“兹兹”的电流声。
不，不仅是他，眼前的一切都在颤动！所有景物都拉出不规则的水平波纹，波纹忽隐忽现，凌乱的画面就像在看一部信号不好的电视机。
“梓夜学长！”临生又惊又惧，冲上去趴在玻璃上。然而梓夜对他的惊慌视如无睹，甚至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梓夜学长！梓夜学长！”临生惊叫，但是梓夜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视线里，水平的波纹越来越多，画面的颤动也越来越剧烈。刺耳的电流声响个不停，让临生头痛欲裂——
紧接着，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玻璃墙一下子消失了，毫无防备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临生半跪在地，怔怔环视周围。
没有水牢，也没有梓夜和静风。视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他好像被突然拉到了一个虚无的世界。
鼻尖传来一阵熟悉的味道，临生用力吸了吸，发现那是一股淡淡的烟味。
然后，在黑暗的尽头，他看见了一个橘红色的光点。
临生凝视着那个光点，沉默了很久，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终于来了？”
“嗯，来了，”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无能的弟弟啊，按照山茶花海中的浪漫约定，哥哥来接你了。”
“……好恶心，”临生忍不住猛打了一个寒颤，“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说话还会用文艺腔？还是你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妈的！死小子，别给你脸不要脸！”声音立刻变得暴躁无比，同时黑暗里飞出来一个东西，“咚”地一下砸在临生的脑袋上。
“嗷！”临生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捂住额头。所幸那边只是肿了而已，没有血流满面。
“这样才正常嘛……”低声嘟囔着，他在眼冒金星的状态下，看见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
他的指尖绕着一丝香烟的白雾，黑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用发胶整齐地固定在耳后。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潇洒的银灰色西装和锃亮的皮鞋，让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大公司的高级菁英。
卖身给圣塔罗学院之后，这是临生第二次见到自己的哥哥，苏澜世。
但是，与竞技赛的那次相比，临生觉得澜世身上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这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在梓夜学长的提示下，猜到了哥哥的真实身份。
这样的变化，让眼前的澜世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现在的你，是实体还是全息影像？”临生问，从对方的发间，他看不见任何数据线。
“蠢货，你说呢？”澜世慢慢踱步到临生面前，夹着香烟的手粗鲁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从露米纳斯提构建了一条数据信道，一直通往这里。它的性质类似于四维空间，是超脱三维的存在，不受这座学院任何防御咒文的约束。”
“然后，你也把我弄到数据信道里来了？”临生总算明白为什么水牢会突然消失了，“不过，露米纳斯提又是哪里？”
“你的问题还能更蠢一点吗？”澜世立刻露出一脸很想揍人的表情，“露米纳斯提就是你生活过的凡界，而圣界则是叫作奥洛芙蕾！”
“这种事又没人教过我……”临生委屈地对着手指，继续问，“所以，你也是圣塔罗学院的成员之一？静风的话，我叫他静风学长。那么，有必要称呼你为澜世学长吗？”
“你喊低了一级，我和‘judgement’才是同级，”澜世随手弹去指尖的烟灰，推了推眼镜，“明白了吗？我不是学生，我是悠司和蓝橙的老师——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