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心底的黑暗
“哦哦拍得真不错，原来小临生喜欢的女孩长得这个样子啊。”这时悠司也突然复活过来，趴在蓝橙那边的沙发背上和他一起欣赏临生“英雄救美”的画面，脸上还挂着一丝鼻血。
“你们不许看！这是侵犯别人的隐私！”临生气急败坏地跳脚，然而两个人都对他视若无睹，兀自对三个屏幕起劲地评论。
“下坠的时候居然还交换了两个人的位置？”
“这样就把自己当成了肉垫，那个女孩受的伤会轻一些。”
“原来如此，小临生不像看起来的这么笨嘛。”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看起来笨，实际也笨？”
“胡说！啊啊最经典的一幕出现了！誓约之吻！”
“就在这里定格吧。”
这个时候的临生已经在濒死状态了，他整个人病恹恹地缩成一团，时不时以头撞击沙发，心里除了悔恨还是悔恨。
恨……太恨了……他为什么不干脆死在那场车祸里！偷拍别人的隐私视频还公开播放很好玩吗！刚才他居然会以为蓝橙是好人，还对他产生了真诚的感激之情！他和悠司明明是一伙的！……这所学校里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都没有！
“你在害羞吗？”偏偏蓝橙还假装关切地问。
“才没有！”临生暴躁地一把甩开浴巾抬起头，视线正巧对上最中间的那个屏幕。定格的画面正是他在颂婷脸上落下一吻的时候，更可恶的是蓝橙还特意把画面放大，大得让他们三个好像在看宽屏幕大电影。
“求你快把这玩意儿收起来吧……”临生简直要跪在地上了，他实在没有勇气被人围观自己亲吻女孩子的画面。
“这不是拍得很好吗？你的表现也不错。”
“你是认真的吗……”
“下坠的过程里还能想到保护对方，这是非常敏捷的思维反应。”
“我并不想听这种赞赏！”
“只不过……为什么不亲嘴？”
“啥？！”全身仿佛遭受重击，临生惊恐万分地张大了嘴。视线里蓝橙居然还是一脸一本正经的表情——老天他是认真的吗？他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才能问出这么隐私的问题？偷拍别人的接吻场面，又拿出来给当事人看以后还能毫无愧疚地问出这种问题，圣塔罗学院应该改名叫厚脸皮学院吧！
“这么好的机会，而且是最后一次机会，为什么不亲嘴？”完全无视临生濒临石化的状态，蓝橙再次追问。
“关你什么事！”临生简直想扑上去咬死蓝橙，然而就在与他视线相对的瞬间，他的全身一阵僵硬。
那双又深又冷的眼睛正凝视着他，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不仅如此，全身都僵硬得一动也不能动，森冷的寒气从脚下泛起，沿着他的小腿，膝盖，大腿，后背，脖子……一直到大脑。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赶快逃开，但是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身体就像被催眠了一般，那双深蓝色的眼瞳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带着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深邃，让他从心底感到恐惧。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蓝橙轻声问，“当时你即将与凡界永别，即使有机会回去也不能再恢复原本的身份。而且那个女孩已经失去了意识，之后更是会被爱朵儿消除一切相关的记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为什么只是亲了她的脸？难道，事实上你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不是的……”
“是羞愧吗？还是胆怯？就算身边没有旁人，就算没有人会知道你做过的事情，就算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还是战胜不了自己的内心？”
“不是的……”
“你在害怕什么？你是从心底里认为自己配不上喜欢的人，所以就算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也永远会把真正的心意藏在肚子里，直到它烂掉为止？”
“够了不要再说了！”愤怒地猛然跳起来，临生拼命摇头。
他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了，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人？为什么这家伙能满不在乎地说出这种尖酸刻薄的话？为什么他能这么残忍地揭露别人的缺陷？为什么……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能把他心底最深的秘密，看得这么透？
“小蓝啊，你说得太过火了……”旁观的悠司摆了摆手，蓝橙立刻头也不回地一拳打在他脸上，“我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你滚远点！”
“谁要跟你说话！”临生恼怒地反驳，“是啊，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窝囊废！从小到大我都没什么特长又胆小，只能悲惨地在哥哥的阴影下过活……和哥哥相比我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秀的地方，面对喜欢的女孩也只能偷偷暗恋。当时真正救到颂婷姐的根本不是我，而是爱朵儿，我所做的付出只配换得亲一下她的脸而已。就算全世界都不会有人知道当时我做了什么，但是我骗不了自己的内心。我根本不配亲近颂婷姐，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永远是这样！”
这番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在喊出最后一个字之后，他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原来你是在自卑？”头顶上方蓝橙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你完全不相信自己，彻底地否定着自己的一切，这也就否定了未来可能产生的一切希望。如果你始终抱着这样的念头，那很遗憾，你也许永远也学不会任何一道咒文，也永远得不到任何接受任务的机会。”
“为什么？”临生吃惊地抬起头。
“在我们的世界里，所有的力量都建立在精神的基础上。如果你对自己有所犹豫，没有一颗强大的心，没有任何东西会为你改变。”
“那难道只要我相信自己很强，就真会变得很强？”
“就是这样没错。”
“你这是迷信吗！”临生简直要掀桌子了，“自己想强就能强，哪有这种事？”
“你想试试吗？”对于临生暴走的样子，蓝橙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时临生突然觉得自己脚下热热的，他低头一看，发现地毯上出现了一圈金色的线。金线把他的双脚围在中间，从某一点延伸出去，一直延伸到他的身后。他转身看见自己背后是宿舍的正门，而正门旁边居然出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黑色风洞，那条金线就延伸到风洞里，消失在深处的黑暗中。
“沿着这条线一直走下去，你就能看见自己心底最黑暗的东西。如果不能战胜它们，你也就失去了来到这个学院的意义。”
“……算、算了吧。你以为我被骗过一次之后，还会被骗第二次吗？”对于蓝橙似乎很认真的话，临生一句都不会信了，“我已经看穿了，你们两个就是一伙的！你们合伙来玩弄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目的就是要骗我去参加竞技赛满足你们的虚荣心。我才不会上当呢！”
“我可没有逼着你去参加什么比赛。”
“这是谎言！谎言！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所以你打算以毫无特长的普通人身份在这座学校里永远待下去，仍旧做个既胆小又窝囊的，毫无存在感的路人吗？”
——你的嘴巴还能再毒一点吗……临生满头黑线，蓝橙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戳中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让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来到圣塔罗学院之后他总共也只接触了四个人，这四个人各有各的恐怖。爱朵儿骄蛮，梓夜暴力，悠司脑残，最可怕的是眼前这个蓝橙居然可以毫无愧疚地把陌生人如此贬低，完全不留情面，其口舌之毒简直跟他的残暴哥哥苏澜世不相上下。
更恐怖的是蓝橙不管说什么话都是一脸正经的表情，如果是意志薄弱的人可能真要被他的长篇大论唬住，认真地反省自己是不是的确废柴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好可怕的洗脑战术，他是不是经常用这种方法给那些被负念缠身的人洗脑？毒舌加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搞不好负念会主动从被附身的人身上离开，跪在地上哭着说“都是我的错”！
这种人不去做梓夜学长的助手，实在太浪费了。
“我想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不关你们的事！我要走了。”觉得再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自己的神经真的要崩溃了，临生赶紧准备打道回府。毛巾很温暖，热可可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身上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回宿舍睡觉。
“那，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出乎意料的是蓝橙居然毫不挽留。临生警惕地用眼角瞥着他，看着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在这个过程里他还是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不生气，不失望，当然也不愧疚，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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