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徐艳带路,我们很顺利的找到了出事的村子。
乡长雷军正在现场,领着几个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和一群村民在争论着什么。
徐艳走到雷军身旁,对他耳语几句,雷军扭过头看了看我,然后跟旁边的人交代几句跑了过来,老远就把手伸向我。
我们握了握手,雷军说:“刘科长,你好,我是望山石的乡长雷军,多有怠慢,还请见谅。”雷军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了,头发白了不少,还有些驼背。
“雷乡长,客套话咱们就不要说了,我今天奉命前来就是要了解真相的。说说情况吧。”我说。
雷军介绍道:“情况是这样的,砸死的这家人姓王,户主叫王祖亮,死的人是户主和他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还有他的小孙女。王祖亮有个儿子叫王加全,常年在外地打工,到现在还没回来。她老婆前些年因病不在了,儿媳妇因为家里穷也跟别人跑了。大孙女领着弟弟到她姑姑家去了,逃得一难,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王祖亮患有尿毒症,基本丧失劳动能力,一个家就靠儿子在外打工挣点钱维持。他们家的房子还是八十年代的老房子,年久失修,这才酿成惨祸。”
“既然是危房,为什么没人修?县里下拨的不是有农村危房改造专项资金吗?”我问道。
“这个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好像村里说他们家是违反计划生育户,不符合福利政策发放条件。”雷军解释道。
“这么说,他们家连低保也没有了?”我问道。
“没有。”雷军答道。
“国家卫计委明确规定,不能将落户、入学、低保等与计划生育情况挂钩,为什么你们对国家的规定视若无睹?”我问话口气有些硬了。
“这个,这个也不只是我们是这么做的,下面乡里基本都是这么个情况吧,要不工作就会很被动。一般家里越穷越是容易违反计划生育,要是我们把低保全按穷困程度发下去,那差不多全让违反计划生育户拿去了,这不成了变相鼓励生育了吗。”雷军说。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真实情况却不是这样。我知道在我们老家,凡是能领到低保的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凡是能拿到危房改造资金的也基本是那些人,把他们那些本来就相对条件较好的房屋再改造的更漂亮一些。我想他们这里情况也不会比我们老家那里好到哪里去。
“这个情况今天我们先不讨论,我今天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处理房屋坍塌伤人事件,二是督促你们做好工作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我不想节外生枝,这个世界不公平的事太多了,我总不能遇一件管一件吧,不过这个现象找个机会还是要跟唐明透露一下。
“王祖亮的儿子还没到家,现在是他几个本家在闹事,要求乡政府给个说法,要不是学下的大,路不好走,他们就把人抬到乡政府去了。”雷军说。
“他们提出了什么要求?”我问。
“他们要求按人头,每个人赔偿十万,这一下子就是三十万!”雷军说到钱数有些激动,仿佛面对的都是刁民。
“自然灾害引起的死亡不在政府赔偿范围,不过我们总得提供一些人道主义关怀,尽可能给他们一些物质上的照顾。”我说。
“这个我们考虑到了,乡里给了他们家两个孩子两千元的安置费,还同意明年开春帮助他们重新盖一处房子。这么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可是他的那几个本家不愿意,他们只要现金赔偿,其他一切免谈。我看他们也不是为了要帮助这个受难家庭,纯粹是图那几个钱。”雷军说起来仿佛有些义愤填膺了。
“走,带我去看看。”我懒得听他啰嗦,说完径直走向人群。
几个闹的最凶的人见到我,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雷军介绍完我才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让人也听不出一个头绪。
“大家伙儿听我说一句,我是来处理问题的,你们这样乱糟糟的,我也听不出一个门道,我看这样,你们不要一窝蜂,还是一个一个来,有什么说什么,好不好?”我大声说道。
老百姓们才是最讲道理的,大家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就安静了下来,一个年长一些的老农说:“这个领导说的有道理,我们就听他的吧,一个一个说。”
很快,我就了解了情况,雷军说的基本属实,不过王家人生气的是乡政府开始想把事情捂下去,给一笔钱,偷偷的把人埋了。
乡里也是下了本了,刚开始答应给十万,前提是必须尽快下葬,谁知道没过多久就翻脸不认人,只给两千块钱了事,这一下子王家人当然不愿意了。
他们这么一说我就猜到了其中原委,事发后,余继发肯定是想花钱免灾,把事情捂住,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上面竟然知道了这件事,这样一来,捂是捂不住了,那再花十万安置费就没有意义了。
从十万到两千,这么大的落差让王家人实在接受不了,于是他们就联合起来,干脆狮子大开口,闹就闹了,一下子要三十万。
“大家听我说,我今天就是专门为这个事情来的,你们张嘴就要三十万是没有道理的,政府也不会出这个钱,至于早前乡里答应给十万私了也是不符合规定的,接下来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这么老拖着不埋也不是个事。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总不能拖到新年再埋人吧。”我先定下调子,打消他们的幻想。几个闹事的知道我是上面来的人,说的话一定管用,当时就泄气了不少,没有闹腾的劲头了。
“可是加全还没回来,总得等他回来再说吧。”一个人说,其他人都附和。
“这雪还在下,他能不能按时回来是个大问题,所以,大家还是听我一句,早点入土,不要拖到年后。我今天来也没带多少钱,这是一点意思,给两个孩子买点衣服什么的。”我说着从兜了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有一千块钱,递给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她的弟弟还不懂事,两三岁的样子,鼻涕趟的老长,牵着姐姐的衣服,躲在她身后偷偷的打量我,看着让人心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