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皇帝听着暗卫的报告,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神色亦是有些莫名。
"陛下,属下再三确认,那丫头确实没有内力,用的都是外家功夫,她的招式没有什么固定路数,但快狠准,招招致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很是实用。"暗卫据实以告,以往平板无感情色彩的他连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话里隐晦地流露出了他对艾澜的欣赏之意。
皇帝意味不明地瞥了暗卫一眼,令他无端地感受到一丝冷意,暗自检讨自己是否哪里做得不妥当了,不过他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在接收到皇帝的那个"你可以滚了"的眼神后,带着郁闷的心情悄没声息地离开了。
皇帝没有像其他王族大臣那般喜欢在大拇指上戴个玉扳指什么的,他的身上除了先帝赠予他的一枚龙纹玉佩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自然,他在思考时也就无法摩挲他的玉扳指装逼了,而是拿一根不蘸墨汁的干净毛笔在手中无声地转着。
皇帝还是不信艾澜没有内力,与神机宫沾边的人怎么会没有内力呢?只能说她太会掩饰,太会装,骗过了所有人,但是她今日在比试中确实受伤了,而且还很重,听暗卫说已经伤到了心脉,能不能醒过来还真不好说。
皇帝自然是不想让艾澜死的,是以让太医用各种名贵中草药给她续命,他也有些后悔了,这回试探得有些大发了,若是弄死了这丫头,那寻找当年杀了灵心的那个鬼脸少年的线索不就断了吗?
皇帝推测当年那个鬼脸少年极有可能就是神机宫的宫主,之所以救了他和何公公两人,是因为接受了先帝的委托。皇帝登基后这几年一直不间断地在追查神机宫宫主的下落,但他知道的也不过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罢了,也就是神机宫与万花楼有渊源,而万花楼里的掌柜伙计什么的也都是正常人,根本就查不到有用的信息。
皇帝正在御书房沉思,何公公通报说端王爷求见。
皇帝嘴角不由地一抽,四哥这是听说艾澜那丫头受伤了吧,啧,他来得还真快,事发不过两个时辰而已,端王就知晓了,若非他清楚端王对他绝对无二心,他都以为端王是在他身边安插了暗桩呢!
皇帝一边让何公公出去请端王进来,一边在心里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向他解释,毕竟在他有意将艾澜招进皇宫之时,端王就已经提醒他不要做得太过分,否则惹得神机宫发怒,不再遵守之前与先帝的约定,直接要了他这个皇帝的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端王走进御书房,见皇帝一脸笑意迎向他,像极了小时候犯了错想要讨好他让他替他在父皇面前求情时的无赖模样,端王也是无奈一笑,随即还是按照君臣之礼向皇帝揖礼。
"四哥,这里又没外人,不必拘礼!"皇帝卓清如小时候哥俩好那般,揽上了端王卓竣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说道,"四哥,朕...我没想要那丫头的命,只是试探一下她,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当初何公公向你描述过的那个鬼脸少年宫主吧,那身功夫可是出神入化,我有直觉,这丫头绝对与那个少年宫主有关系,纵然试探下来她的武功路数极其平凡,甚至连内力都没有。我想通过艾澜与神机宫联系上,神机宫如此神秘又强大,若是为我天宇皇室所用..."
"咳!别想了,你该记得一句:贪心不足蛇吞象,那神机宫能够保证不接刺杀你的委托就已经够给先帝面子了,莫要再想其他!"卓竣皱紧眉头,眼里尽是不赞同,卓清是一个喜欢算计人心的皇帝,在处理朝政上很是得心应手,但他觉得一个人的内心最是难以把握,不然,卓清将洪二的真实性格算计进去了,却没有算计到洪二会打红了眼,直接造成了艾澜的内伤。一个能够得到神机宫赠送的内部名帖的小丫头能是简单的小丫头?若是艾澜有个三长两短,那后果极有可能是不堪设想的。
卓清心知卓竣是为他好,但他总觉得不甘心,只不过如今艾澜也受伤了,他也只能暂时停止自己的试探了。
卓竣临走时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卓清一脸"我知晓你秘密"的表情贼兮兮地问道:"四哥,艾澜就在朕的坤宁宫呢,你要不要见见?"
卓竣眼皮一跳,一张极致俊美的脸皮都有些微的扭曲了,阴恻恻地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卓清故作被卓竣的语气伤到的屈辱表情:"四哥,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朕可不像四哥有特殊癖好,朕可对女童不感兴趣!"
卓竣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尴尬,但卓清这个皇帝做事自我又任性,时常不按牌理出牌,由不得他不朝悖德面去想:"咳!你知道分寸就好!"卓竣见卓清对他的话不以为意,到底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他有预感,一个连他卓竣都不会反感的女子,相信她长成后定然风华更胜!
卓竣最后并没有去看望艾澜,这宫里规矩多,虽然皇帝时常让他无需多在意,但终究是君臣,还是谨慎点方能长久。
艾澜受了极重的内伤,使得原本已经被她在一年内调理得差不多的小身板受到了重创,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胸口沉重又疼痛,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恍惚。
清醒时,她会后悔自己之前与洪二比试,本以为是君子之间的点到为止,谁知那洪二输不起竟运起十成内力来对付她,麻蛋,是有多恨她啊,只会在心里想东想西,猜南猜北的,身为一个武功高手,居然没有半分探求真相的理性心里,心眼儿还小得跟针鼻子似的,对付她一个小女孩居然拼尽全力,还能再羞耻一点吗?
她还能熬过去吗?
艾澜看着眼前面无表情为她施针的太医,从来都不像现在这一刻那般厌恶自己能够读懂人类心声的异能了,特么的,谁愿意一个一脸正色看起来就医术了得的太医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叹息: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了...
艾澜闭上眼,努力忽略胸口锥刺钳扭般的疼痛,脑子里回想着自己穿越这一年来的历程,嗯,除了扭转了自己在侯府的卑微地位外,她还学到了刺绣的手艺,交到了不错的朋友,享受到了长辈的关爱,顺带的还成为了冤屈丫鬟下人们的申屈代言人。此外,她认识了与她拥有同样能力的肖白,以及一个对肖白十分关爱和维护的长辈神机宫宫主(某宫主亲口承认他是看着肖白长大的,不是长辈是什么)。
若是她死了,想必她在侯府的那些朋友们会很伤心吧,肖白应该也会伤心的吧,少了她这个同类,他会寂寞的吧,嗯,如此想想,自己这一世的人缘还是可以的,至少没人当她是怪物...
想到怪物,艾澜的心情有些郁郁,前世的种种偶尔还是会影响她的心情,她真的是厌恶了那些人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地对待她,他们或许觉得他们那样才是有涵养,真绅士,好礼仪,是特么的情商高,但是抱歉,她早就将他们掩藏在微笑和善之后的丑恶的一面看清了好么?
这些人啊,还不如那个一直对她恶言相向的神机宫宫主呢,至少他讨厌她会直接说出来,而不是她自己从他的心声里了解到的。
想到神机宫宫主,艾澜就有些心虚了,进宫之前,她还大言不惭地在人家宫主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不受伤害愿意进宫,并义正言辞地保证不会拖累神机宫,不会给神机宫添麻烦,却是在第一天就写信让肖白给她做腰带应付无忧公主。当时她是咋想的?嗯,肖白只是她的朋友,与神机宫无关。呵呵,原来她也是个钻语言空子卖弄小聪明的混蛋嘛!
艾澜将自己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反复反省检讨后,本想自嘲地笑一笑,却牵扯了胸口的伤,痛得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上不来,眼瞅着就这么过去了,却突然感觉胸口被人推进了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包裹住受伤的心脉,一瞬间将堵在心肺间的闷气疏通开来,整个人轻松好多。
感念自己又从鬼门关成功脱险,艾澜睁开眼便见到一张鲜红潋滟的鬼脸面具映照在床头夜明珠温润的光芒之下。
艾澜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早已暗黑,那个在自己耳边一直叨叨着"没救了"的太医也早已不知去向,房间里留守的两名宫女趴在地上睡得深沉。
那宫主一边绷着心神不让艾澜洞悉他的心声,一边替艾澜输入真气修复心脉,着实忙得很。
艾澜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并未开口打扰宫主,在宫主为她疗伤期间一直保持安静。
约摸一炷香的时辰,宫主收回手,修长干净的白皙手指如收拢的玉兰一般迅速收回宽大的衣袖内,竟是一句话也不愿多说,转身欲离去。
艾澜承恩想先说一句感谢的话,急急出口道:"宫主且慢,敢问宫主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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