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山林,又添新坟。
那位丹鼎派的传人交代完遗愿之后,随即便一命呜呼,王晏遵从他的意愿,找了处空旷的地方砍出隔离带,弄了一些干柴,遂将尸体火化。
他们将一生都奉献给了鼎炉丹药,哪怕是到死,身体也要熔于烈焰,使灵魂得到超脱上升。
将他的骨骸用布包好,找了处风景还算不错的地方,挖了个坑就地掩埋,送了他最后一程。
这一天下来,发生了太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他也收获了不少,直至现在仍有些茫然。
回到三清观之后,王晏倒也没有隐瞒,将当日所遇到的事情尽数告知了师父,对于此,老道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这一切都是他的缘分。
上乘大道,海纳百川,容纳性是很广阔的。
该怎么做,全凭他自己抉择,愿意留下的话,那便继续砍柴担水,若是觉得辛苦,大可以离去。
对于他的磨练,老道可不会因为某些事情而做出改变。
王晏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这条大腿,毕竟寻找传承人这种事,又不急于一时,他自己的修行大业尚未完成,又如何肯因小失大,帮人办事。
而那匣子里的东西,一枚青铜令牌,一张羊皮古卷,最后就是被当做礼物送给他的那半截黑藤了,长不过三寸,拇指般粗细,乌黑如炭,韧性十足。
李长夜说这是灵宝,能治病解毒,为了验证,他特地求教过师父,得到的结果大致相同。
只是师父另外给了他一个建议,以老松树根底下的泥土种植,清晨杨柳叶上的露水灌溉,周而复始,坚持下去,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关于另外两件东西,老道士则是给了他一个忠告,这件传承上沾染的业力很重,他如果有能力承受,大可以接受传承,否则最好是不要轻启。
闻言之后,王晏十分庆幸自己当时所做出的决定。
那只名叫长耳的胖兔子,因为主人身故,一连好几天不吃不喝,始终处于悲伤状态。
最终还是王晏好生开导,加之观中的几位师兄们时常以美食诱之,这才逐渐的有了些起色。
往后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枯燥单调。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如今的王晏,除了每日砍柴,师父还准许他与其他的师兄一起早课诵经,虽说对于法术半分未传,但他却并不气馁。
前世的影视小说之中,主角但凡要入名门正派拜师学艺,前期至少要挑水砍柴三年,这才能够学到真本事,他这不过两个多月,来日方长。
王晏前世也只是一介普通人,既没有什么大智慧,也没有什么大的背景,对待工作一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要说他这人最大的优点,那就是耐性持久,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再苦再难他都会坚持下去。
这两个月以来,每日上山下山的来回跑,在不知不觉之中,王晏的身体素质那是大有提升。
长耳由于时常有师兄们的赏赐接济,倒是又胖了好几圈,显然它已经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
而王晏依照师父吩咐,种植的那半截黑藤,变化似乎不是很大,原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儿,若是寻常的植物,这会儿早就发芽了。
临近十月,转季之时,一场秋雨连着下了三天,将整座崂山给彻底的冲洗了一遍。
这日清晨时分,雨已停下,三清观侧院。
王晏洗漱完毕,换上一身素服,整理齐全。
观里的香烛用品不够了,所以师父吩咐,让他们今日下山采购一波,以免断了祖师们的香火。
这年头人们有什么事,基本上都去寺庙里烧香拜佛了,谁还会跋山涉水的跑到道观里进香。
虽说百姓的香火日渐稀微,但他们这些做弟子的可不能撒手不管,早晚三柱清香还是要的。
因此每隔那么两三个月,都会下山采购。
推开房门,本想跟长耳交代一声,可这胖兔子却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了,王晏也只好作罢。
今日下山采购的人数,加上王晏总共三人。
或许是这老道士平日里太过低调,不轻易显山露水,故而道观虽大,但门中弟子却并不多。
除去已经出师入世的,留在观中的总共不过三十余人,就连江湖上的三流小帮派都比不上。
不过老话说的好,弟子在精而不在多,弟子少也有少的好处,至少没有那些大门大派那般勾心斗角。
其中又有十余名师兄已经跟着师父修行,剩下的要打柴担水除尘,承包道观里的一些杂务,因此采购这种苦活,自然就落在他们的身上了。
“王师弟,该启程了,明日还得赶回来呢!”
外面一位师兄朗声催促。
“来了!”
掩上房门,王晏径直而出。
院外,两位师兄已经背着竹篓在等候。
这两位师兄入门也不过才一年左右,一个姓李,名胜,三十上下年纪,颔下留有一抹胡须。
身材高大壮硕,据说入门前学过几年武艺。
另一位叫张道然,出身和王晏一样,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只因自幼体弱多病,而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嫡子,不忍夭寿,听闻崂山的道长有惊天医术,这才被送上山来磨练调养。
见罢了礼,王晏转身去墙角拿背篓,然而乍看之下,却是哭笑不得,只见长耳卷缩在背篓之中,抱着根胡萝卜正津津有味的啃着。
见了他来,咕咕叫了两声,继续啃。
“我是去山下办事,可不是去玩儿,山高路远的,你还是留在观中吧!”
王晏伸手想把它提出来,然而那胖兔子伸腿一弹,直接将王晏的手拨开。
“王师弟,我看就让它去吧!一路上也能多个伴儿不是。”
张道然望着长耳,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富家子弟,吃喝玩乐是常态,哪怕上山修了道,这份秉性也依然存留在内心深处。
它能有今天这么胖,张道然是功不可没。
见有人帮自己说话,长耳更是顺势而为,抽了抽鼻子,望向王晏,仿佛在说我是去定了。
王晏没法子,只好妥协。
“行吧!师兄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不过我可不会一直驮着你,回来的时候你就自己蹦上山吧!”
说着,王晏背起了背篓,随着两位师兄沿路下山。
雨过天晴,地上倒还有些湿润,经过三日的风吹雨打,山道之上铺满了枯叶。
崂山是属于清江府境内的一座名山,风景独特,山势险峻,而且挨着东海。
方圆上百余里,金顶高达四百多丈,四周有诸多奇峰峻岭等奇特地势环绕,山谷山丘更是多不胜数,而三清观位于崂山金顶,终年隐于云雾之中,倒是有一股与世隔绝的仙家韵味。
如此巍峨雄壮,丝毫不亚于前世的五岳。
尤其是崂山脚下的崂山学宫,在整个大盛王朝那都是极负盛名的存在。
这么说吧,大盛王朝近百年来的状元进士,有三分之一是出自于崂山学宫,天下多少士子,都以能进入崂山学宫进修为荣。
当朝的太宗皇帝曾提字一幅,号为“天下第一学宫”,历代宫主,皆为太子太傅,皇亲国戚的一些世子侯爷,不乏有被送入学宫之中修习的,正可谓是天下驰名。
不过崂山学宫虽然出名,但崂山顶上的三清道观却鲜为人知,现今基本很少有人能够爬到山顶上去进香,最多只是在山腰周围的侧峰上观赏一番风景,吟几首诗,作几篇赋等等。
而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实际上慕的也都是崂山学宫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