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胡不归的倒台终于引起了明显的连锁反应。
首先是东州本地的望族公开发表了讨逆檄文,全力支持朝廷的决定,同时向大将军兼东州代州主毕从容提供了第二批大量的后勤物资,够纯阳天军整整一月的需求,此不可谓不是大手笔。紧接着,庞、夏两家宣布将在十日后正式为庞莽、夏达二人完婚。
其次,胡不归义子胡蒙神秘消失,据说是追随义父去了,但很快就有人出来反驳,说胡不归走的时候身边就发夫水洛明一人。
再次,朝廷内部本身也为此事暗地起了波澜,不少人活跃着,试图尽快进入东州、进入讨逆的前线。至于他们之前力保的胡不归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天下之事果然都是利字当头,有了五大州主之一的空缺,谁还记得之前的交情。
而这一切,作为始作俑者的济阳大帝也好,还是风口浪尖上的毕从容也罢,都没有多说什么,后者只颁了一条政令,那就是东州一切照旧。但是,尽管如此,原东阳十八将尚在的都去了赤炎沙漠报到,两位军师也不例外。
“诸位能来实乃帝国之幸,本帅欢迎之至。”胡不归笑着举杯,专门为他们摆了接风宴,视线看了一圈,然后沉声道:“有句话说在前头,从今往后我们同为讨逆而来,俱是帝国之师,无有天军与东州军之分,更无名门寒门之别,若是有人再敢弄这些乱七糟八的东西,本帅定斩不饶!”
东州内部角力的事情,毕从容也有听说,他是打心里厌烦这些。
听了他的话,所有人都正了颜色,就是新来的东州人马也不得不收了心思,果然是帅不同势不同,再要拉帮结派无疑于自找不痛快。
酒过三杯,气氛渐渐活络,木一单和伤逝水对视一眼,一起起身遥敬了毕从容一杯。
毕从容爽快饮尽,看了二人一眼,肃容道:“两位军师久在东州,想必对东州地理极为熟悉,可有方法将逆贼快速给揪出来,也好早日解了这场乱事?”
话落,大家一下就安静了下来,纷纷看着他们,看着两位号称军师的他们有什么高见。逆贼滑溜是当下最棘手、头疼的问题,找不到人剿灭一事根本就无从谈起。
似是根本没有察觉众人或探究或挑剔的目光,木一单将杯一放,再朝比毕从容一拱手自顾坐了回去。毕从容面色不变,云淡风轻地看着,久在军营中,他深知多数谋士都有怪癖,其中狂放正是最常见的一种。
伤逝水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朝毕从容道:“不才和木先生久在东州,和逆贼交手日久,自然之道他们的手段,他们凭借的无外是一件宝物。此宝能装人、纳物,贼首吴畏正是用他带着一干逆贼逃窜偷袭,要破此法……”
说到这里,伤逝水故意住口不言,也不管有人诧异得瞪大双目,更不睬有人喷火的目光。
毕从容骤然离座,向伤逝水走来,双手拱了一拳,“还请先生教我。”
伤逝水略欠身子,算是还理,然后将身转向木一单,试探着道:“木先生?”
眼见如此,毕从容再一转身,又朝木一单恭敬行礼,“本将军怠慢之处还请先生莫要挂怀,恳请先生以帝国为念、以东州为念,请先生教我。”
说完,毕从容余光往左右看了一眼,宴上诸将纷纷起了身,口中高喊“先生”。
眼见如此,木一单也不好再托大,嘴唇翕动,直接用神识传音讲了。众人听不见声,却看得见大将军面露喜色不断点头,知道是已经得了破解之法。
“先生所讲,本帅一概应允,这便着手安排,还请两位先生继续为讨逆之事出谋划策,事成之日,本帅一定亲自为两位先生请功。”毕从容行了一礼,高声许诺。
木一单笑道:“将军大义我等感铭肺腑,然胡侯对我等毕竟有大恩在前,我等不能岂之,今日只为献计而来,还请将军恕罪。”
他一讲完,毕从容有些遗憾,再次挽留了两句,眼见实在留不住只得让人去取礼物来,木一单、伤逝水大笑着起身告了辞。
两人一走,毕从容感慨了一句:“能得此二人归心,胡不归到底也不枉辛苦一场。”
酒再喝下去,毕从容也感觉如饮白水,一招手散了宴会,起身去了大帐,张罗着落实破解之法。正想着,门外有人通传,说是有个叫“本不同”的人到了。
毕从容听了喜出望外,没有想到陛下动作如此迅速,这才多久便将人给请来了。毕从容喊了声“请”,自己又急冲冲往外跑,亲自去接。
“嗯?”一到账外,毕从容顿时有些诧异,眼前之人不过二十岁上下,从外貌到装束都是年轻人打扮,和自己想象的国师殿垂垂老者形象大不相同。往前一步,毕从容还是客气问了:“末将毕从容见过国师。”
那人淡然一笑,从毕从容身边绕过,径直往帐中去了。
毕从容呆了几呆,那人过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恬淡之味,此味淡雅清新,舒爽得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又有如烈日弄泉浸人神脾。这般味道,毕从容闻所未闻、感所未感,而且他形容俊朗、仪态飘逸,出尘得一点不染世俗之尘,不知不觉得毕从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等着人影已将看不见了,毕从容这才警然回神,几颗冷汗骤然冒出,自己真是罪该万死,居然对他起了一丝迤念。
快速收拾了心情,毕从容略微整理了下自己神色,这才赶紧追了进去。这一看,就见那人站在地图之前,细细看着东州地貌。
毕从容不敢再去看他,侧身告了句“怠慢”,朝外喊了句“上茶”,然后请本不同去了椅上坐下。
“本不敢劳烦国师前来,只是逆贼用毒手段实在猖狂,前些日子他毒杀了我五千人马,损失不可谓不重。虽然,末将已经请了五毒侯前来,但解毒实在艰难,这才……”
本不同微微一笑,一片春风吹佛而开,毕从容一下就感觉口干舌燥,后面的话自然而然地就说不下去了,只剩了一头冷汗和一心的叹息。此人到底是什么手段,以自己的定力居然都克制不住。三百多年了,毕从容心里真正装着的就龙逸吟一人,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对别的男子起了心思。
“不同受了纯阳金珠,正是为逆贼而来,大将军无需担忧。”本不同看了毕从容一眼,笑着继续:“还有一点,大将军为帝国擎天之柱,也是纯阳天军三军统帅,末将二字以后切莫再提。”
毕从容木然点了头,古铜色的脸色汗出如浆,颔下一圈虎苒已经挂了不少的晶莹。此时此刻,毕从容心跳如鼓,浑身的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一波紧着一波直冲面门而去,眼看是要拿捏不住了。重重地呼吸一口,毕从容快速开口:“国师远道而来,想必有些辛苦,我这就吩咐人好些招待一二,本将刚刚用了些酒,实在有些不胜酒力,这就告退了,还请国师原谅。”
说完,他也不等本不同答应,自顾进了后账,解了衣衫这才好受了许多。
本不同看了里边人一眼,身上气势骤变,一下子就与刚刚完全不同,空灵得仿佛和空气融为了一体,肉眼和神识粗粗看去,根本就看不到他。
“哎!刚才真是好险,险些乱了心性,坏了对逸吟的情谊。”
听见里边人的叹息,本不同摇了摇头。他一体九窍,性子、气质也各不相同,刚刚一种只为试探而来。毕从容和龙逸吟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就想考验考验,若是对路或许可以帮帮他们,毕竟自己欠龙家一份情谊。
“此人倒是不错,看来回头真要好好和逸吟说说了。”心里落下一句,本不同身子变淡,直接出了大帐。
…
高空之中,吴畏前行的身子渐渐停住了,刚才又有一阵莫名的感觉窜了出来,一种被人偷窥的感觉,而且这是第三次。
“莫不是自己真被什么人给盯上了?”吴畏摸了摸脸,这事自从自己感悟了幻离法则,能够自如运用五行幻境之后便从未有过。
想到这里,吴畏稍微松了幻象,果然那感觉一下子就又来了,而且更加强烈。
真的是被人盯上了!
吴畏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办到的,但他不会天真地认为,幻象真的就强大到无人可破、无人可解。若真的是对方有了这样的手段,那看来自己以后必须得十分小心才是。
当下,吴畏不敢怠慢,玄阳天纵一起,瞬间从他身上分出五只飞鸟来,分作五个方向去了,而吴畏本体也进到储物空间内,直接往西面去了。
这一去,神识关联之下,吴畏便感觉每一只飞鸟上都出现了这样的窥视,只是这种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须臾过后五只飞鸟的窥视都中断了,那感觉又集中扫描在了吴畏本体所在的区域。
“好厉害的手段!”吴畏心里叹息一句,事情已经得到了印证,敌人不仅有窥探的手段,而且还能区分真假之别,看来他们真的是来了狠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