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六岁就拐带着莲儿外逃,并且屡屡被桂婆婆抓住,因此而饱受折磨。
楚凡最怕的不是家族演武场的教头,更不是晨起打熬筋骨、力气之艰辛;
父亲言传身教、循循善诱的教育方式不仅不让人害怕倒还多了不少亲近;
也不是天书般的梅花古篆,虽说梅花古篆到目前为止距离母亲的标准来说还差三成才算基本初通,但是先难后易,学问本来就是个急不得的水磨工夫,这几年通过考证、辨识、佐证,学习了大量基础知识后,等慢慢的真正入门了也就有了头绪。
读过书的都知道,一旦有了头绪苦恼就成了快乐。
楚凡最怕的是桂婆婆,楚凡当初与莲儿“私奔”的事情,那可是闹到了楚家老祖那里去了的,是铁案:
且不说前几次与人私奔被逮住了还有人云亦云的嫌疑,但是,楚凡把与他私奔的小女子藏到了老祖的后院去了,更何况这两人是苦主桂婆婆与老祖亲自抓到的:抓到时两个家伙还在啃从老祖厨房里顺来的鸡腿。
这不是铁案吗?
从那一天起。
每个月上中下三旬,每旬第一天,楚凡就必须去接受苦主桂婆婆的处罚,据说这可是老祖大发雷霆,与桂婆婆商议了大半天后定下的规矩。
母亲程静菊早就瞄着院门口,每月三旬,今天正好是九月二十一,中旬第一天。
“夫人、老爷,桂婆婆来接人了。”丫鬟迎着走进来禀报了。
楚归翰摇摇头,只是说了句:“记得后天去你二伯那里拿一块采伐铁木的令牌”然后就径直去了他的书房。
在母亲促狭的眼光中,楚凡讪讪一笑后耷拉着脑袋自个儿就出了院门,院门外不知何时下起来蒙蒙细雨,一把黑漆漆的雨伞下是一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灰白的头发在头上挽了个髻,斜插着一根黑色的佛手莲花簪,再往下脸庞偏瘦富有骨感、眉梢纤细而上扬由于眼白多黑仁少显得眼神带了几分寒意。
穿着一件过膝银丝绣边的黑襟衣,下摆缀着些银饰,脚上是一双暗红色的布鞋左右各绣着一朵黑底金边的昙花。
最为可怖的是黑色衣襟上那一幅鬼面金莲的刺绣,看着就让人寒气大冒!
这就是桂婆婆!
微暗的天空、细雨微寒,一顶黑伞下的毫无表情的脸,从尾椎骨往上不由的冒出一股寒气!
楚凡仅抬头瞄一眼就赶紧低头,跟在黑着脸的这一位后面,随着桂婆婆衣襟摆动一阵药香隐隐约约,楚凡更是打了个冷颤。
他很想逃,但是天地之大又能逃往到哪里去呢?
老祖的权威不容置疑,家法如铁呀,更何况即便自己能跑掉,沈莲妹妹怎么办?那么多的苦头难道让她一人去承受吗?
绝对不行!
来到了楚家庄东门,上了一辆乌蓬马车,随着马夫一个响鞭,马车顺着东南方直奔而去。
没敢看桂婆婆,楚凡百无聊奈,透过蒙蒙雨丝看向两边绵延的大山:
东北边是龙山,生长有极为稀少的木芯红如鲜血的奇木,所以当地人把这种龙山上才有的奇特血木称之为龙血木;
西南是凤凰山,主峰形似凤凰飞天,而且生长有另一种特有树木:火枫树。一到秋天漫山遍野火红的枫叶,整座山都呈现出火焰焚天的奇景。
桂婆婆就住在东南方、两座山脉夹角处的小镇:龙凤坝子。
龙山与凤凰山各有一条小河,挟裹着泥沙顽石汇集在这个坝子里,由于水势变得平缓,略作沉淀后,继续往东而去。
日积月累这个坝越来越大,成了方圆十几里的小平原,这就是龙凤坝子得名的来由。
这片谷地土地肥沃不说,四周山峦起伏植被茂密,孕育着种类繁多的药材,再加之不少楚家的木材是从这里扎成木排顺河输出,河边便少不得码头、客栈、饭馆、药材店。
细数起来,除了琅安县城外,龙凤镇那也是数得上的繁华小镇了。
兴平郡的武者与大商人才知道,龙凤镇最有价值的是桂婆婆,一手黄岐之术几乎无人能及,奇难杂症手到病除。
山里的婆姨、放排的汉子乃至行走天下的行商都流传着桂婆婆能起死人、肉白骨,说的是有眉有眼仿佛亲眼所见似地。
距离龙凤坝子正街约二里稍微接近凤凰山的山脚下,一间三进门的大院子便是桂婆婆的家,透过高高的黑色院墙一阵阵幽香馥郁的桂花香味远远散发了出去,懂行的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桂花树,而是极为罕见的药桂:紫蕊日月桂。
四季常开、花蕊浅紫、花瓣白天是金黄色,而在月光下居然就成了银白色。桂香范围内任何蚊虫不侵,桂花入药可治跌打损伤舒筋活血,特别是驱毒效果最佳!
桂婆婆在兴平郡诺大的名号几乎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近似偏执的以桂花入药而来,另一半原因嘛,她老人家本来就姓桂。
沿着桂香而行,院子内隐约传来劈树似的声音,敞开的窗户里,坐着一名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双手托着腮嘟着嘴看着就不高兴,院子里一位身材高大身材匀实的汉子正在劈柴,左手一招,一截原木自动飞到木墩上,右手随即劈下斧头,圆木怪异的一下子裂成了大小均匀的六块,但是更奇怪的是原木并没有因为劈成了六根柴火而散开,反而凝而不散。
那汉子将手头的斧柄往上一挑,六根抱着团的柴火应声飞起划过一道弧线后就规规矩矩地跟其它柴火码成了一垛!
沿着墙根一长垛木柴码成了半堵墙。
汉子面无表情,左手一招,另一根圆木凌空飞来……
看了好一会了,这小女孩更是无聊,嘴巴撅的更高了!
月门外此时走进来一为身着翠绿长裙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瓜子脸身材略瘦,气质简洁而清纯。
她提着一个清香四溢的瓦罐进来后,对着劈柴的汉子叫了声“哥”。
那汉子转过头沉声问道:“简央,可是火候够了?”
简央微微白了哥哥简豪一眼说:“这跟别的事能比吗?咱们兄妹每年也就只能劈一回柴、熬一罐汤来报恩了,我敢那么没良心吗?”
简豪略带惭愧地点点头:“没有她老人家,我早就毒发身亡了,救命之恩不敢忘呀!”
随即摇摇头继续劈柴去了。
简央然后径直进屋把瓦罐放在了桌上,轻声说道:“莲姑娘,我哥昨天刚打的红羽山鸡、石蛇、我采的猴头菇,文火熬了整整一夜应该入味了,快来尝尝吧?”
小女孩这才稍微有了点精神,下得雕花梨木椅来到了桌前,翠裙女子微笑着揭开倒扣在瓦罐上瓷碗退后了一步,刹那间奇香四溢,小女孩眼神一亮,透过氤氲看去,清亮微微泛红的汤汁中,小节的蛇肉沉浮不定,最上面还飘着几片精致圆润的的小小荷叶。
小女孩指指瓦罐再指指碗,简央知道莲姑娘天生不能说话,但是福至心灵,极为聪慧的。
这老天爷不知道长没长眼睛,如此一个小小妙人儿居然天生是个哑女,好在耳朵灵敏、眼睛明亮。
简央一边骂着老天不开眼,一边拿着碗就待给沈莲盛汤时,一双洁白如玉的小手却“唰”一下遮住了碗口,脑袋还急忙的左右摆动。
简央咯咯笑着说:“莲姑娘呀,我知道你是要等桂婆婆一块喝是不是呀?”
一边说一只手却在脸上刮羞,沈莲的小脸顿时似红霞般染了一层胭脂似地,追着简央就去挠痒痒!
简央身子一软、来不及放下碗一手护着腰就逃到了院子里,咯咯软笑着讨着饶:“莲姑娘饶命呀,简央不会告诉小凡弟弟的!”
沈莲更是羞恼,粉着脸满院子去追逐简央。
正在此时大门外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
“桂婆婆救命呀!”
大门外,一群壮汉身披皮甲腰插刀剑,围着一副担架心急火燎,担架上躺着一位年轻人,一张本来俊俏的脸此时却泛着死灰,皮甲十几处开裂明显是凶兽利爪撕裂的痕迹,全身是血迹斑斑,腰部一块玉佩古朴精致,一看就不是凡品,左脚裤腿更是破碎的厉害,小腿处赫然小碗大一团紫黑,虽说覆盖着一大团揉碎的草药,但是伤口处依旧不停地渗着黑血,奇怪的是流出的黑血居然散发着怪异的香味!
年轻人仅剩下极为轻微的气息。
壮汉们惊急交加不停在大门外高呼救命,一边不停大声招呼着去河边取水、一边用水囊冲洗伤口。
四周闻声围上来不少人更是叽叽喳喳。
“天啦,这不是琅安县武府的武卫吗?”四周不乏走南闯北的江湖豪客,见识自然过人。
不解的山民稀奇到:“五福是什么东西?”
一位额头刻字、拄着拐杖的乞丐恨声道:“武府是官府专门对付元武者的衙门,当初咱们牛栏山的百多号做无本买卖的兄弟,就是被他们宰杀一空,我那时还是个放牛娃,被山贼裹挟了去专门放牛,也被抓去足足关了五年呀,我这腿就是他们打折的!”
“呸,一个强盗娃子,不思反省还满嘴怨言!看我打不死你!”
“你个臭放羊的,敢打老子,我跟你拼了!”
院门外顿时乱哄哄一团。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位八九岁一身白裙的小孩出现在了大门口,身后跟着一名劲装年轻人与一名翠裙女子。
正是沈莲与简豪、简央三人。
四周的哄闹的人群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集中看向了院子大门口的方向。
一位看上去是个头目的武卫走上前去单膝一跪双手抱拳道:“武府府主孟威孟大人的长子孟勇,在跃马涧身中奇毒,请桂婆婆援手!”
沈莲眨巴着眼睛远远瞄了一眼后,嘴里呜呜哇哇手里比划了起来,简央正待上前一步解释,猛地一位脾气暴躁而嚣张的肥胖武卫大声呵斥道:
“睁大你们的狗眼,这可是孟大人的长子,还不速速叫桂婆婆出来诊治,你一个哑巴胡乱比划什么?”
单膝跪在前面的武卫头领闻言大惊失色,正待解释,一条青影飞身而起,刹那间就听见“啪!啪!”两声。
言出不逊的肥胖武卫脸上一边一个巴掌印红肿而起。
“呛!”
顿时十几把刀剑齐出鞘齐齐指向圈子内的简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