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欲走又留,说还有一事,慧慧心跳加速,不知他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小白也踌躇再三:“我爸六十大寿要来北京过,一定要见未来儿媳。和穆家闹成这样,他总想要我有个交代。我就说我有未婚妻了,所以才得罪姗姗……”
单慧慧踉跄一下,不是吧,又要她演千古罪人?太上皇和穆家翻脸,必然损失巨大,怎么可能对这个破坏两家联姻的女人没有成见?
慧慧决意一口拒绝,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小白的眼睛漆黑闪亮,盈盈如诉,像一只无辜被弃的小奶狗,能化了人的心。
再加低声乞诉:“你就答应我吧,否则我怕是会被他绑回浙江。”
叹了声气,单慧慧点了点头。
看着小白离去的背影,单慧慧久久怔在那儿,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蛊。
刚要关上门,铁门又被大力推开,二妞呼哧带喘得问:“他来干什么?”
“谁?没人来。”慧慧不想多说,装傻充愣。
二妞踢开高跟鞋,哼一声:“我下楼时候看到他了,别装了。”
“他说你爸来北京做大寿。”单慧慧打了个哈欠,“困了,我洗洗睡了。”
二妞不置可否,躺在沙发上装死。
慧慧想起一事,从卫生间伸头出来:“你也会去的哦?”
二妞埋头嗯了声。
一早,单慧慧接到了大曲的电话,说原本的工作会议要推迟,纯因为她个人有些事业上计划的改变,容后再谈。
慧慧觉得奇怪,闯进二妞房间,把她从被窝拉出来,探口风。二妞揉着眼说,大曲似有辞职的打算,上面想留她,开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薪,也被拒绝了。酒店同仁们暗地认为大曲是要另起炉灶,也是,再高薪水也是打工,终不如自己做主。
慧慧对酒店方面的生意不是很担心,整个部门她都熟了,对于她来操办俱乐部活动,上上下下都没异议。到时不管谁上位,给足好处就是。
二妞虽然资历浅,但一直以来和会回这边衔接很好,如果大曲辞职,虽轮不到二妞当总监,也有利于她争取经理的职位。
慧慧顺势苦口婆心劝二妞收心一阵,以谋升职,她倒也听了进去。
大曲中午相约午餐,大约是要说明早晨电话的事。
老地方,阳光透过树荫射进来,照在她纸一样的脸上,竟然有些青绿的颜色。她并无表情,眼底一片寂静。
慧慧耐不住安静,眉头皱着:“到底怎么了?”
大曲拿起张纸,卷紧了,夹在指间,像烟卷的模样,在桌上点了几下:“我打算下周就离职了。”
她轻描淡写,似乎说度个周末一样。
“也好,你太操劳了。好好休整休整吧。”慧慧说得小心翼翼,尽量不流露出不悦的神情。
“嗯,我打算卖了房子,出去好好旅行。”她转向窗户哪儿,似乎能在高楼里看到远处山水风景。
“旅行散心也好,做环保也好,房子不用卖吧,总也要回家的。”慧慧有种恐惧,仿佛她去了就再也见不到。
“一个人哪算个家,走到哪儿算哪吧。”她回头看单慧慧紧张的样子,笑了,“我给你寄明信片。”
晚上回到家,慧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心里堵得慌,终于是大哭了一场,哭累便睡了。
半夜醒来,烦躁得很,还是打了大曲的电话。
“吵醒你没?”
“……我还没睡,在收拾东西。”大曲的声音平稳。
“我跟你一起去吧。”慧慧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有这种冲动。
她愣了会儿:“别傻了,睡吧。我一个人习惯了。”
慧慧还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大曲继续:“去了,你还是要回来的,那一摊子事儿,你放不下,也躲不开。”
慧慧眼眶有点胀,这话里,似乎预告着她不再回来。
“那,你自己小心,别累着,等你的明信片。”
电话已断,滴滴响着,在夜半,特别刺耳。
再到亦明堂,商谈的是初夏的荷香渔家宴。在原本春日鲜花宴基础上改版成夏日荷塘风情。
程孚明不在,这令单慧慧舒了口气,面对那个冷面男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合同基本确定了,单慧慧如踩在云端,自己成功的那一日仿佛触手可及。
第一场活动筹备的事情异常繁杂,而事关以后的合作,不能有一点差池。单慧慧思来想去,还是开口请咖喱来帮忙。咖喱毕竟独闯多年,什么事都能做得靠谱,和她也有合作的默契。
咖喱说也可以,恰好最近清闲,问起才知,她的微博生意停滞不前,这种私人小牌,起得快,降得快。特别在中国这个山寨效率奇高的国家,各种小厨一股脑涌现,分走了许多关注。何况,人家还是升级版:或秀美女厨娘,或创奇葩作品,卖萌卖腐卖八卦,形形*。
慧慧看咖喱手机上各种竞争对手的微博,也替她头疼:“你打算怎么办?”
“销量越少,成本越高,很难做。我也不知道下面怎么走了。”咖喱一向淡定,这次也露出难色。
慧慧拍拍她肩膀:“别想那么多了,你不忙就先到我这儿帮手,薪水我按天计给你。然后再从长计议,出去多看看,可能会有新的想法也不一定。”
咖喱点头应承。
搞定咖喱,慧慧晚上又想起大曲。如果大曲在,不仅可以给她提供意见,给予指导,也能推荐几个得力的活动执行人才。
这还是其次,最重要,大曲是她事业上的偶像,她一心想成为大曲那样独当一面波澜不惊的女强人。私底下,大曲也是她最信赖的姐姐,仿佛有她在,什么都可以解决。
不知她在何处,一切可好?
慧慧总担心着,觉得大曲的离开别有内情。
突如其来的别离已经苦涩难当,而不期而至的相逢也让人说不出滋味。
亦明堂,荷香船宴。
会所门外,古旧的老式帆船别有风情,这是她找拖车不远千里运来。帆船底是湖蓝色丝缎,抓皱了,零星洒些切面的奥地利白水晶,折射出的光芒令人不可逼视。这是慧慧游苏州太湖所见的场景,夕阳下万顷碧波之光。
会所内增添了定制的隔断,色如青瓦,镂着莲花形状的窗,每个小窗窥去,都是一副山水风景——请了花道名家与园林专家做出的微缩景观。这布置形不奢而神矜贵,在小小面积里体现出江南园林神韵:犹抱琵琶,移步易景。
客人游园一探春色后入席,除了昆曲外,安排的节目也以描绘夏日的古诗为名,串联着配合亦明堂的清雅风格,自有一种内敛的艳丽。
自然这些形式都是为了配合主菜——这些从太湖中来,带着湖水直抵帝都的珍贵湖鲜。
人均万元的船宴只开三桌,单慧慧忙着和演员对节目,无暇旁顾,却被人一拍肩膀,转头,是一位穿着浅紫兔毛短袍,挽着发髻的阿姨,看着眼熟,笑得灿烂:“这不是你媳妇儿么?”阿姨往后看着,身后就是慧慧不久前重逢的故人:太后大人。
太后穿着藏蓝长大衣,军装式的利落,配镀金藤纹大纽扣,显得身姿愈加挺拔,神色里的庄重和倨傲一点没变。
太后瞥了慧慧一眼,看不出喜恶:“你在这儿工作了?”
慧慧颤巍巍回答:“没有,只是替这儿承办活动。”
太后嗯了声,带着那位阿姨走开了。
慧慧悔恨自己刚才应该更理直气壮,怎么被她气势唬住,还保持着对她的惧怕呢?
没有太多时间让慧慧乱想,活动开始了,绷紧了她的头脑。
一切尚好,程孚明在席中陪客,远远举杯向慧慧点头,随后抽身过来跟她寒暄。另一席的太后盯着两人,像是偷情被她抓了现行一样,慧慧又紧张起来。
宴席将结束,单慧慧准备把收尾交给咖喱,早点脚底抹油,天不遂人愿,太后径直向她走来。
“跟我过来。”她真是不怒而威,慧慧还不得不接受她的命令。
跟她到了会所一间僻静的香室,往常用来品香,今天闲置着,格局很小,两人坐下,距离不过60厘米,气氛更加压抑。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太后语气有点怒气。
慧慧一愣,实在不知她所指为何。
“我这次回来,以为你们总该和好了,我还特意把他原来的房子收了回来,想给你们做新房。毅超说你还没肯回头。”她继续。
“我们……暂时分开会儿。”想起穆宜姗跟我说的话,慧慧苦笑道,“我也没什么能耐帮他,他会找到更合适的。”
“开什么玩笑!你们当办家家酒么?下个月他爸爸六十大寿,要过来,我跟毅超说了,你们一起来。”太后下了命令。
慧慧犹疑了半天措辞:“不太合适吧,我们都还没考虑好。”
太后直视着单慧慧,却不再是咄咄逼人,慧慧甚至看到了一点哀意:“没考虑好的只是你吧。我跟毅超谈过,他只说了一句:我只有朱慧慧一个老婆。你还不明白么?是,我以前不喜欢你,但他落魄时候你没放弃他,这点,像我。”
慧慧愕然,其实她也没恨过这个未来婆婆,只是没有办法生出亲切之感。
太后没等她再拒绝,撂下一句:“还有,叫那丫头一定出席,她爸很久没见到她了。”转身便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