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穆宜姗的到来让小别新婚的两人又生罅隙,单慧慧也不知她是否刻意为之。
没多会儿,小白的电话铃声响起,单慧慧没出息地钻出被窝竖着耳朵听。
“哦,在哪里?……哦,哦……好。”通话很简短。
慧慧正凝神偷听,卧室门打开,吓得她直拍胸口。小白见她那怂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出去一趟。”
本以为一笑泯恩仇,能好好谈谈,这下,单慧慧失望至极:“你又丢下我……去干嘛?”
小白没看她,从衣柜取了衣服来换:“姗姗车坏路上了。”
单慧慧自认绝顶好脾气,此时也忍不住了:“你去英雄救美?你是她私人4S店是吧?修车的都死光了是吧?出租车一溜追尾没一辆能打了是吧?你换个衣服就能变超人举着她连车带人飞去酒会是吧?”
小白听得直乐:“你没去说相声真屈才了。她留那等修车。我拿了文件自己去酒会见客户。你就别小心眼了,乖啊,等我回来。”他跟安抚小狗似的揉揉慧慧的头发,在额头一亲,扬长而去。
慧慧不知自己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纠结着,决定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吧。她看着电影,等着,还是睡着了。
睡梦里,单慧慧翻了个身,抱住的是空气,醒了。窗帘没拉,窗外是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流,闪烁的霓虹,整齐的街灯。城市的天空被灯光映红,没有儿时的漆黑记忆,自然,星光也暧昧柔弱起来。
她记得多年前,这是她梦想的生活,在城市昂贵的街区,高高在上的美宅,巨大的落地窗。深夜,穿着露背丝绸礼服,喝一杯红酒,等着她的男人,从背后搂住她。
已是凌晨一点二十,那幼稚的梦想如同光污染的夜空,华丽、虚假、毫无意义。
此时的慧慧想要的十分简单:若他回来,若他一笑,倦极的她也不会再问。
真真实实的温度与陪伴,胜过华厦万千。
在失望的尽头,门锁的声音轻轻的,撞开了整个世界。卧室的灯被打开,单慧慧的眼睛突然遭遇光亮,有那一瞬的眼前发黑。
小白身上酒气很浓,三两步晃到单慧慧面前,把她的肩膀搂了过去。
他的身子很沉,重量都在慧慧肩头,头脑却很亢奋的样子,和她不住说话。
说他的客户在东三省很有势力,对他青眼有加。
说公司第一年的营业额目标会在八个月内就完成,明年他想赎回房子。
说以前公司的上司遇到他,如何惊愕。
朱毅超的宏图大业,朱毅超的功成利就,让单慧慧突然有种在唱楚汉争霸的感觉,而她自知绝对没那能力做吕后。
如果她是虞姬,姗姗是吕雉,他朱毅超想做什么角色?
好吧,她连虞姬的姿色都没有。
胡思乱想着,小白的语句不连贯了,身子往后仰,睡倒在床上。
慧慧给他脱去衣服,用毛巾给他擦脸。看着他疲倦的样子,她只感到无奈。他是需要风生水起舍我其谁的成就感来饲养的名驹,她是需要时刻陪伴无所不说的安全感来照顾的家犬。
他们互相,都给不了对方最想要的。这恐怕是一开始就注定的。只是当时,他顺风顺水,她一叶障目。
单慧慧想,如果一定要在一起,也许,她应该改变自己,不问太多,不想太多。成全他,去习惯,守着家,等着他。
那场争吵不了了之,第二天,宿醉的小白霸着卫生间吐了一上午。单慧慧也没法上班了,看他脸色惨白的样子,又疼又恨,还得好生伺候着,倒水熬粥煮醒酒茶。
小白撒娇似,要慧慧在身边躺着,倚在她肩上,轻声说:“老婆,好老婆。”
混蛋,明知她最受不了这样,单慧慧嗔怪着,搂着他的脑袋,又把一切不满都忘了。
难得在他怀里午睡,他调了静音的手机不断在亮着。单慧慧恨恨地把手机翻转过来,用枕头盖住,希望不要惊醒了他。
梦终究要醒,午后,单慧慧不得不看着小白整理衣衫,又去赴一场一场的厮杀。
小白俯下身,单慧慧连忙闭紧双眼,他见她没醒,转身轻轻出去,带上了门。
单慧慧打内心看不起自己,这种逃避,和二妞避着不见吴辰剑一样可悲。
听到小白关门,单慧慧也睡不下去了,起床拾掇自己,也是时候该回公司看看了,最近给这兄妹俩闹得没心思工作。毕竟男人的爱,女人的大姨妈,都不如工资一般守信,每月按时到达。
公司似乎有点变化,同事们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一反常态精神焕发。路士军的办公室大门紧闭,隐约有说话声。销售部的小子假模假样在他门口跺来跺去,支着耳朵听里面动静。
没等单慧慧询问,她手下已经混熟的小文案May就凑了过来:“慧姐,你猜怎么着,小孙不上班了。前一阵就老看她在厕所吐,还猜她是不是怀孕了。我看到她在网上淘婴儿用品。现在不坐班,说是身子弱,肯定回家养着了。”
单慧慧哦了声。小孙和路士军的事儿早就没什么八卦的价值,她只担心这会影响她的报销流程。
May一脸得意,趴慧慧耳朵边说:“老板娘来了。”
单慧慧用文件拍了下她脑袋:“关你什么事,干活去。”
一大办公室大约都等待着六国大封相的戏码,就差嗑着瓜子来杯啤酒叫个好。
慧慧当然也好奇,这个事儿会是什么样收场。
路士军的办公室门开了,一个身材矮小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老路。全公司安静了。
老板娘低着头,额头的皱纹比较深,皮肤黑黄,面相有点苦,径直往外走。如果不是同事们提点,单慧慧恐怕会以为她是来收纸箱的大妈,提醒一句纸箱没拿。此刻脑里就俩大字:糟糠。想到二十来岁的小孙皮光肉滑笑靥如花,她只能心里叹息一声。
路士军面无表情,扫了下四周:“小单,进来一下。”
坐那儿跟老板汇报大曲她们酒店的活,单慧慧也有些心不在焉。路士军四十开外,保养很好,也很会捯饬自己。对于这种男人,社会对他的要求只要不弃糟糠已是大善,花花草草只是风流韵事。当有天小白成为财貌双全四十一枝花,她是不是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
当年只要嫁得如意郎就阿弥陀佛的小灰已经死了,她想要的,是他全心全意,尊重和珍惜。否则,宁为玉碎。她需要和小白说清楚。
一次壮怀激烈的谈判在单慧慧的全面溃败下结束。
主题是:小白不该和某姗扯上任何关系。
正方单慧慧义正言辞,第一轮,痛述某姗曾有的疯狂举动给二人带来的精神与身体上严重损失。
反方小白连消带打,举出事实,那已是前尘往事。大半年来,姗姗一直友好相待,从不僭越。
单慧慧嗤之以鼻,开始柔情路线,忆往昔夫唱妇随恬淡度日多美好,不想他争名夺利伤身伤神平添烦恼。
小白藐视慧慧不知鸿鹄之志,一副指点江山激昂壮阔的模样,话说自己名校背景同学老同事都前程似锦,怎堪忍受碌碌无为荒废才华。
单慧慧最后一招打出胡搅蛮缠绝招:不管,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和她有任何关系!
小白捧头烦恼状: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单慧慧眼底湿润皱眉摇头:“我自认足够信任你,给你空间。和前任断清楚这点要求过分么?”
小白也怕她眼泪攻势,稍坐会儿,凑过去哄:“你别把她当什么前任不就得了?只是个能帮得上忙的朋友而已。”
“你敢说她完全对你没意思?”单慧慧瞟他一眼,不屑他的说法。
“我敢说我对她完全没意思。”小白举起两根手指起誓,“我朱毅超自始至终心里只有单慧慧一个!”
慧慧唇边一挑,略有笑意,又收住:“所以你也清楚她不是完全没意思咯?我怎么能把自家的肉老放在别家的狼狗嘴边?”
小白揽住她腰,耍赖道:“什么肉?唐僧肉吗?那么多女妖精惦记。”
慧慧一点他的额头,嗤笑道:“我们家猪头肉。”
小白把脸凑到慧慧嘴边,扭动着让她亲:“来,亲亲你家猪头肉,抹你一嘴油!”
一顿笑闹,又转作耳鬓厮磨,莺声浪语,往床铺里去了。
单慧慧算是明白,和小白讲道理这种事情,是不该存在的幻想。
这厢谈判失败,那厢又来了她的冤家。
一上班,May就神神秘秘凑来,说路士军让慧慧马上去他办公室,又说来了一个很抢眼的美女,不知和老路什么关系。
慧慧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敲门进去,一股香风迎面袭来,她已暗叹倒霉。
她的宿敌穆宜姗,坐在路士军对面,穿着香奈儿风的粉色小西服套裙,一双长腿正对着门口,粉红色的高跟鞋直至单慧慧的脸。
某姗巧笑倩兮:“慧慧,又见到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