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的意思是他的模样没有变,依然是过去的样子?”
“变是变了一些,眼睛不眯着了,腰也不猫了;不过,衣着还是很寒酸,肩头那个破帆布包还没有扔,还在挎着呢。”王振汉脸上有不屑的表情。
“他身边还有什么人?”阴仁没有理会他,继续问。
“有两个年轻人,一个戴眼镜,一个长得很壮。”
“你同他打招呼了吗?”
“没有,和他隔了一段距离。你和他的关系我清楚,没有见你,我怎么敢冒然同他接触?”
阴仁不再理会王振汉,陷入沉思。
“俄尔第斯东街?要是往东走就是驰马川大街,沿驰马川大街北上50米就是省政府大院。他现身的地点离省政府并不远,他是不是要去省政府找某个部门?他准备干什么呢?这么多年了,杳无音讯,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绝对不会是巧合,他肯定有目的。”阴仁用手敲着桌面,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是不是想多了?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刀手,我们也不再是大学生,一切都在变,看他现在那穷样子,像个打工仔似的,能干什么?最多也就是搞个小生意的。”王振汉不以为意,接口说道。
“他是往东走?还是往西走?”阴仁又问道。
“往西。我悄悄在后面跟了一段,他们最后进了吉祥宾馆,那是一家老百姓住的小宾旅馆。”
王振汉无疑也是个人才,做事情细致缜密。
“往西?小旅馆?”
阴仁又开始沉思。
“还是老样子,还是深藏不露,他的作风没有变!振汉,你又被骗了,记住,千万不要寻常眼光去看待他。他绝不是来我们这里搞小生意的,也许,他要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搞什么大勾当。”阴仁邹着眉头,说道。
“你太抬举他了吧?开始混社会了,还穿个破衣服,住个小旅馆,能成得了什么事?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见见他,问问他在何处发财,看他怎么回答?保准他羞得无地自容。”王振汉洋洋得意地说道。
“浅薄。陆文忠在学校的做派你不是不知道,他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谁信他的外表谁倒霉。后来,要不是他自己招了,谁能知道他就是刀手?就是到今天,咱们学校的同学,许多人脑筋还转不过弯呢。”
“在学校闹得欢,到社会上也许就不灵光了。现在,他可能早就一事无成了。”王振汉不服气,嘴里咕哝道。
“用用脑子!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创办了新新公司,并且挑起了一场诡异的商战,最后吞并了徐老板的华盛公司,还把我们全都当枪使了一回。他离开学校的时候,资产就过了几千万,经过这么五六年,他难道活回去了?会穷的连大宾馆也住不起吗?要是那样,他就不叫刀手!我敢断定,他早已经是亿万富翁了。一个亿万富翁突然悄悄来到我们这里,肯是我们这里有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可不是来闲逛荡的。”
阴仁不愧是当年“刀锋社团”的二号人物,对陆文忠还是有深入的了解。他敏感地意识到,幽灵一般的陆文忠在东朦省突然现身,要做的肯定是大买卖。想到这里,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羡慕嫉妒恨,几种成分交织在一起,以至于脸孔都有一些扭曲。
“管他来这里做什么,进了我们的地盘,他有钱也罢,没钱也罢,要整治他,还不是由着我们。头儿,你是不是想摆他一道,出出以前的恶气?”王振汉察言观色,信心满满地说道。
自古民不与官斗,按照王振汉的想法,陆文忠即使有大钱,也还是个民,无论如何是斗不赢官的。他们俩现在就是官,阴仁更是有大背景的官,陆文忠就是有孙猴子的本领,要是不识时务,最终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我是想再斗斗他。他不要自认为高明,对我就不屑一顾。我不服,我要证明一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他必须搞清楚,当年刀手的荣耀,有一大半是我给他打下来的,他不可以对我弃如敝履。”阴仁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王振汉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先不要出面,派个人过去,在吉祥宾馆边上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有什么动静,立刻报告我。”阴仁说道。
也许是老天眷顾,没过几天,机会就送到了阴仁的门上。陆文忠要在东朦省投资建设氧化铝厂和电解铝厂项目需要层层报批,第一个绕不开的就是省发改委。他派石诚去了省发改委。阴仁早已经侦查清楚了石诚的身份,立刻发难。
两个老同学之间的又一次争斗拉开了帷幕。只是,这一次争斗波及范围之广,程度之惨烈,影响之大,远非他们能够料想。他们能够承受吗?
夜晚,吉祥宾馆,01房间。陆文忠、石诚和吴望江三个人正在小聚。他们都抽烟,抽了很多烟,屋子里烟雾缭绕。
“老板,那个姓阴的处长真是你大学的同学?”石诚吐出一口烟,问道。
“应该是。从你描述的体貌特征看,不会有错。”陆文忠答道。
上午,石诚在省发改委遭遇到阻力,特别是行政审批处,阴仁处长黑着脸,一口否决了他们的投资项目。石诚觉得莫名其妙。
“他说咱们的项目不符合国家产业政策,分明是在刁难。咱们的项目立项时,聘请了国内几批顶尖专家,方方面面进行过论证,内蒙古地区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投入大、能拉动经济和就业的大项目,他却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不是人品有问题?他大概是想捞好处吧?”石诚愤愤不平地说道。
“捞好处我们不怕,中国的官场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打发他几个钱就是了。我是在担心另外一个问题。”陆文忠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问题?”石诚问。
“你发现没有,这两天宾馆的门口总有人鬼鬼祟祟活动,我怀疑有人在盯咱们的稍。望江,你注意到了没有?”陆文忠转头问吴望江。
“我早注意到了,每天有两批。虽然他们极力掩饰,但看一眼就露馅了。这些人太不专业,从他们的做派上判断,应该都是机关里的干部,我正准备用点小手段探探底呢。”吴望江答道。
“你别动。我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陆文忠摇摇头,说道。
“是谁?”石诚追问。
“是阴仁派来的。看来,他早已经发现我来到浩州市了。他要对我发难。”陆文忠脸上飘过一丝隐忧,说道。
石诚和吴望江对望一眼,均感到奇怪。他们很少看到老板对某一件事情表示过忧虑,多少大风大浪,他都是胜似闲庭信步,而这个阴仁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他皱起了眉头?
“这个阴仁是不是很难缠?你们在大学里是不是闹过矛盾?是大矛盾吗?这些年你们再见过面吗?”石诚见微知著,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他的确难缠。我在大学读书时创建过一个刀锋社团,当时他是我的副手。此人智商很高,办事情胆大心细,为人不苟言笑,出手却又狠又准。后来,他背叛了我。”
陆文忠简单把当年刀锋社团的事情对两人叙说了一遍,听得两人唏嘘不已。他们终于明白,老板为什么皱起眉头了。看来,这一次他们是遇上麻烦了,而且是个大麻烦。
石诚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道:
“我们能不能绕开这个阴仁?或者,找人压制住他?他毕竟是个小小的处长。”
“我刚才已经考虑过这个方案。不过,你想一想,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处长,并且位高权重,岂能没有背景?在中国的官场,没有大背景是不可能升迁如此迅速的,所以,这个方案有许多未知数。这些年,我几乎忘记了他,对他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上了。不知彼只知己,这个仗没法打。”
陆文忠远比石诚考虑的深远。阴仁既然知道这是他的项目,却有意刁难,分明是要同他玩一把。阴仁敢玩,就一定有玩的本钱,这一次,两个人不见个真章,大概无法善了。他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那我们怎么办?去求他?他会卖你这个面子吗?”石诚愤愤地问道。
“他不会。阴仁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心肠也很硬,不见我趴到地上,他不会干休。”陆文忠摇摇头,说道。
“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让我做了他,要么我们退出东朦。”吴望江粗声粗气地说道。他见不得老板受一点委屈。
“胡说!鲁莽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有办法应付,但愿他能够适可而止。毕竟同学一场,我真不忍心伤他太深。”陆文忠呵斥吴望江,后面的话却说得神色黯然。
石诚明白了,老板的忧虑不是因为没有办法对付阴仁,而是怕伤害阴仁太深。老板总是一副菩萨心肠。
“老板,咱们这可是上百亿元的项目,不容任何闪失。对障碍的清除,你决不能仁慈。一念之慈,往往万劫不复。”石诚提醒道。
“谢谢,我不会一味退让的。咱们先摸摸阴仁的底吧,目前最紧要的是摸清楚他的社会关系和他的打算。望江,给你三天时间,能解决这些问题吗?”陆文忠终于咬咬牙,有了决定。
“试试吧。”吴望江回答道。他是个不轻易承诺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