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闪,有如刀锋。
陆飞就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鸭子,惨叫声戛然而止,被那一抹突然闪亮的眸光彻底震慑住,噤若寒蝉。
他痛得满头大汗,感觉手指骨头要碎成一截截,但纵然如此,他依然不敢稍喘一下大气,因为农雪纱那陡然睁开的眼睛太亮了,特别冷,仿佛要一刀扎进心窝里。
尽管在阳城车站已经见识过这位红衣飘舞如刀的大姐姐的霸气形象,但当对方身上那种气势再次释放出来的时候,陆飞依然被震得不轻。
“姐,你没事了么?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闭嘴!”
农雪纱一句话就将喜极而泣的农新七给堵了回去,小少爷在她面前,乖巧如小猫。
似乎意识到了现场状况的微妙之处,农雪纱缓缓松手,陆飞连忙将手抽了回去,躲到角落里嘶嘶地抽着冷气。
只见那手掌五指红肿如萝卜,火辣辣,疼得厉害,但陆飞却不敢有半声抱怨,只能偷偷舔舐伤口,哀怨十足。
空间里再次变得安静起来。
农新七欲语又止,显然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不敢在农雪纱面前放肆;而陆飞,也是不敢出声,心理阴影太重了。
农雪纱不出声,没人敢乱说话。
她就俨然一座丰碑,只要人意识清醒,哪怕奄奄一息,也能散发出一种强大无比的气场,就如百兽之王一样,虽倒,犹有余威。
“她为什么不说话?”
陆飞一边搓揉着自己的手掌,一边偷偷瞄着农雪纱,对于她沉默的理由无比好奇。
农雪纱还躺在地上,眉心紧蹙,一股浓重的威势油然而生。但仔细看,她脸色苍白,宛如纸一般透明,眸光的凌厉也仅仅只是刚苏醒的那一瞬间,之后又逐渐暗淡下去,就仿佛太阳褪去光辉,只余下浓浓的阴霾。
她胸膛起伏着,红唇在颤抖,双手也在发颤,似乎在努力积蓄着说话的力量,又像是尝试着动弹起来。
她脸颊上冷汗在冒,一滴一滴地涌了出来,眼睛努力睁大,释放出一种悲痛而焦急的光芒。那种有心无力的柔弱挣扎姿态,对比她原先那种强悍无敌的形象,竟透着一股让人心脏搐痛的悲怆。
“你不要乱动,好好躺着,好好休息。”
看着农雪纱的无力模样,陆飞不知为何,对于这位血杀女王的敬畏之心顿时消散无踪,剩下来的,只有怜惜之念。
他甚至挪到农雪纱面前,双手按着她的肩膀,用一种“你不要担心,天塌下来有我扛着”的特别男子汉气概的姿态开口,仿佛堂堂的血杀女王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纤纤弱女。
事实上,他的胸膛里确实涌起了一股滚烫的热血,想要守护这个女子的念头变得更加坚定,甚至连一直以来明哲保身、安全第一的人生原则也退到了后方,让位给了疯狂与勇气。
农雪纱抬眼看着这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少年,眼神复杂无比,但身上那种焦灼绷紧的气息,却无形中松弛了少许。
她深深地凝视着陆飞,似乎要将这张面孔彻底记在心头,眼神也由绝望,疑虑,无奈,逐渐变得温润,变得坚定,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已经作出了一种无法言述的深沉抉择一样。
陆飞眨了眨眼。
他脑子里有些恍惚,有些迷糊,感觉自己好像能够明白农雪纱眼神的意思,但认真去想,却又脑子一片空空。
他血管里的血液似乎受到了某种奇妙的共鸣,流速越来越快,身子也变得滚烫灼热起来,精神同样进入了一种微妙而奇异的空灵状态。
两个人就那么脉脉对视着,空气中有一种无形而暧昧的气息在弥漫。
农新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张得如血盆大口,能塞下好几个大鸡蛋。
他感觉自己被那无形的暧昧气息给排斥到一边去,就像一个硕大的电灯泡,浑身不舒服,别扭不自在,心底深处,更隐隐有一种嫉妒的情绪在涌动。
就在农新七几乎要忍不住暴走咆哮的时候,原本静默对视的两人,竟不约而同有了动作,那整齐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凌厉视线,让农新七吓了一大跳,忍不住跟着看了过去。
GS3687列车车顶,庇护陆飞三人的机械罩子后方不远处,约莫三十米,赫然多了个屹立不动身影。
农新七毛骨悚然,被吓得彻底失语,鸡皮疙瘩一颗颗冒,遍布全身。
陆飞跨前一步,将农雪纱挡在身后,自己直面那个恐怖而疯狂的神秘存在。
要知道,那人所站的地方,可没有陆飞的小庇护所,超音速航行所带来的骇人风压,没有半点削减遗漏,全部结实地冲击在对方身上。
陆飞需要费尽所有心思去抗衡的极限难关,但在对方身上,却仿佛一点难度都没有。对方只是施施然地站在那里,任由厉风吹刮,纹丝不动。
他身上的衣袂在猎猎飞扬,却也没有半点损毁,也不晓得用的是什么坚韧而柔软的材料编织而成。
陆飞浑身炸毛,有如面对生死天敌的绝望野兽,整个身躯都绷紧如弓,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射而出。
他的力量在涌动,他的肌肉变得更加结实有力,他的精神也变得更加敏锐,他的整个人就仿佛打了肾上腺素一样,陡然间强大了好几倍。
也正是因此,他才能与农雪纱一样,发现了车顶上那人的存在。
那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车顶上,给陆飞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了下来,那深沉而恐怖的阴影彻底笼罩了他的心神,让他生出了一种如陷无底深渊的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漆黑,都是冰冷。
陆飞比原来强大了好几倍,有全新而蓬勃的力量从他身体深处涌出,传递到四肢五骸。
但这一点用都没有。
因为,对面那个正咧嘴而笑的戴着白色乌鸦面具的男人,给陆飞的感觉,比他自己要强大十倍二十倍,那种巨大差距,就宛如天堑一样,令人绝望。
根本不用出手,陆飞就明白了彼此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