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陆飞绝对不会喊出那么一声。
如果可以的话，陆飞绝对不会朝英力射出那一枚弩钉。
如果可以的话，陆飞希望时光能够倒流……
但世上没有如果，更没有假设，自然也没有后悔药卖。
那一瞬间，下水道的空气好似凝固下来一样。
农新七懵懵懂懂，身上的七彩光芒已经开始消退，十三岁的少年就宛如一幅褪去彩色的黑白照片，又像一只刚从硬实蛋壳里钻出来的小鸡仔一样，粉嫩而天真。
英力嘴角扯得更高，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他微微扭头，眼角余光的三分之一将陆飞纳入，眸子里有冷冽的杀机在流动，像岩浆上浮动的冰块一样，那种滋滋滋弥散开来的寒雾遮掩了底部的暴戾光芒，让他显得还是那么的温和优雅。
但英力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农新七身上。他微笑着，在农新七看不到的角落里，一只手缓缓扬起，幽深而冰冷的枪口在移动，在慢慢对准农新七的脑袋。
只要农新七身上的自反装甲剥离下来，那黑幽幽的小枪，一枪就能将农新七的脑袋爆成烂西瓜花。
“小心——”
陆飞的位置，看不到英力手中的枪，但敏锐的直觉却让他瞬间发觉了英力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机。
他根本没有多想，脑袋一热，顿时大吼起来。
声音如惊雷，在下水道里来回滚动着，震耳欲聋。
农新七茫然不已，抬头看向陆飞，不明白他这一句小心，小心的是谁。
英力同样看向陆飞，表情森寒冷厉，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温文尔雅，隐隐还带着一种被说破了自己好事的狰狞之色。
尽管恼怒，但英力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果决十足。他将枪口对准农新七脑袋，狠狠地扣下扳机。
砰！
枪声轰隆作响，子弹宛如一道焰流，从农新七耳边擦了过去，他被震得脑子一片空白，呆呆愣愣的一动不动。
另一侧，陆飞却双手持举着自己制作出来的弩枪，满头大汗地盯着英力，目光里带着恐惧跟亢奋交杂的莫名光芒。
刚才英力打偏的一枪，是被陆飞一记弩钉打在手上，直接撞歪了方向，这才让农新七脑袋没有开花。
“靠，这些土豪混蛋，一身都是高档装备，弩钉根本打不穿他身上的防御。”
陆飞心脏急剧地跳动起来，肾上腺素在快速飙升，双手更是颤抖个不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声提醒，更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出手帮助那个二代小少爷，那种权贵土豪家族里面的龌龊事，跟他这个阳城小土著八竿子都打不着。他应该做的，是有多远就跑多远，而不是一脚踏入人家的漩涡当中。
但偏偏，陆飞就是脑袋发热，身体本能地行动起来，阻止了英力对农新七的暗杀。
砰砰砰！
英力脸庞愈加狰狞，彻底撕开了伪装的面具，枪口对着农新七疯狂开枪，枪火喷吐，一枪连一枪，根本没有停顿的间歇。
陆飞身子哆嗦，双手颤抖，整个人就仿佛癫痫了一样。但他的双眼明亮宛如晨星，死死盯着英力的全部动作，手中弩枪同样跟着激射连连，节奏竟与英力一模一样，仿佛彼此共鸣一般。
农新七就在英力面前，相距不过半尺，那枪口几乎就是凑在了农新七脑袋上才开枪，但奇异的是，英力每一枪都打在了空处，子弹全部偏移了位置。
“设定虚线为水平线，此时枪口口径三毫米，角度为水平向下四度，中心向左偏移三刻度……”
“三线一点，手臂受力点坐标为……”
陆飞嘴里喃喃有语，眼睛里的图像仿佛出现了一道道的坐标虚线，更有光标在不停跳动，无数数据在他脑海里翻腾着，如瀑布一般不断刷新。
他身体也在本能行动，弩枪里射出的每一枚弩钉，选取的方向跟线路，都各个不同，但每一枪，都恰到好处地将英力持枪的手臂打偏，让对方的攻击落空。
咔咔咔咔！
枪声忽地消失，英力疯狂扣动着扳机，但弹仓里已经没有子弹。虽然口径的变小，让弹仓装下了更多的子弹，但他的枪终究不是无限子弹，可以永无止境地开火。
“英力，你想干什么……”
农新七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满脸惊骇地看着英力。
他声音艰涩，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情绪，隐隐还有一丝忐忑期盼的光芒。他在期盼，希望英力只是在跟他开玩笑而已，要不然那么多枪，为什么每一枪都落在了空处呢？
“蠢货，他想要杀你，还不赶紧离开他身边？你想死么？”
陆飞大声呵斥着，气急败坏。
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为那小混蛋挡下了英力的所有攻击，那笨蛋居然还傻乎乎地朝英力靠过去，脑袋简直就是进水了。
英力扯了扯嘴角，原本因为陆飞阻止而狰狞扭曲的脸庞，竟又舒缓下来，重新变回了那个温和英俊的绅士，温柔的微笑再次浮了起来。
“新七少爷，您可不够警醒啊？”
农新七对于陆飞的警告熟视无睹，看到英力脸上的笑容，他脑袋一热，竟还向前又迈出了一步。
英力动作优雅地将枪收了起来，一边伸出手来，想要抚摸一下农新七。
他那修长的手掌，青筋在凸起，显然凝聚了极大的力量。
农新七也看到了那青筋，心中一跳，迈出去的步子瞬间缩了回来，又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英力，你竟然真的想要杀我？”
农新七眼神里充满了悲哀与绝望。
在他后退的瞬间，英力的手掌陡然加快，显然要一把拧住他的脖子，凶狠十足，杀意凛然。若不是农新七正好退后，这一抓，绝对一抓一个准。
到了这时候，农新七再想骗自己，已经是没有可能的了。他又不是傻子，这么赤裸裸的杀机，再不清醒过来，那他就真变成了一头天底下最蠢的蠢猪了。
“为什么？”
农新七又退了几步，一脸不解地看着英力，实在没办法接受这种残酷的现实。
英力呆在他身边，已经整整五年，陪伴着他从八岁到十三岁，几乎就跟他的家人一样，如今的背叛，简直就像是在他心脏上砍了一刀，鲜血淋漓，痛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