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禄一看之下心中想笑。
杨秀菊骂人时的姿体动作比语言更丰富,一双脚在地上不断踩踏,双手又指着李家主房,神情愤怒更显嘴上恶毒。
汪婷婷搭话,杨秀菊停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道:“有些烂麻批偷了老子家鸡,着人看到背了两只去送丧,哪个吃了哪个不得好死。”
汪婷婷疑惑道:“你不见了两只?”
杨秀菊道:“一只,还是最会下蛋的。”
会下蛋的母鸡都很温顺,只要有人伸手,它就会自动蹲下,偷鸡贼正是借着母鸡的这个习性把母鸡偷走,若是换了公鸡,定然大叫满天飞,不容易被抓住。
罗明珠骂不过杨秀菊,便躲回了房间,这会见汪婷婷前来,认为自己有了帮手,马上出来狡辩道:“哪个偷你的,我在街上买的两只,你自己的鸡不见了,不要赖张赖李的,回粪坑里掏一掏吧,你家那个烂茅斯,小心哪天把人摔死了。”
茅斯在贵州话里就是厕所的意思。
杨秀菊不料她还敢出来接话,眉眼一竖,诅咒道:“你要没偷老娘手掌心给你煎鸡蛋吃,你有种就发个毒誓,偷老娘的鸡烂屁股,瘫在床上长蛆……”
无论如何,罗明珠在李家终究是长辈,汪婷婷拉住杨秀菊道:“杨大姐,你别骂了,你先消消气,回去息一下,我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正在这时,陈世芬从外面何家赶回来,看到李敏藏在院坝下,偷听着上面的骂架。
陈世芬道:“他李孃,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敏来得一会,正聚精会神地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没防到陈世芬从外面回来,忙解释道:“我听到在吵架,过来看一下,你去哪儿了来?”
陈世芬道:“吴兰要走了,我去送一下她。”说话间看着上面的骂声又起,陈世芬拉着李敏往院子走,边说:“我们快上去劝一下。”
李敏本想隔岸观火,被她一拉,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走得近了,李敏脸上露出笑容,开口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在吵哪样?我来给你们做个公断,大家和和气气的把这事解决了。”
杨秀菊道:“有些放牛娃儿窝的,偷了我家鸡还不承认。”
汪婷婷见着李敏,忙道:“李大姐,你来得正好,快把杨大姐劝回去,罗孃这里我来处理。”
陈世芬不理另外两人,只和着李敏把杨秀菊劝走。
罗明珠看在眼中,对陈世芬的记恨又多了几分。
李三珊在屋里听到妈妈的声音,正要出门,被李宜禄一把拉住,恐吓道:“外面有坏人,一会再出去。”
李三珊面露不解,不知道院子里为什么会有坏人,小脑袋看着哥哥,有些替妈妈担心,问道:“那妈妈在外面怎么办?”
李宜禄看着院坝的人各自散去,回道:“妈妈会打败坏人的,我们等她回来。”
这个世界的人各有各的生活,有的人活得正、站得直;有的人却如乞丐一般,卑贱、龌蹉……
人这一辈子应该怎么活,李宜禄从小受父亲的影响,时刻想着以他为榜样,可见得一些事后,又觉得应该有自己的思考。
但世事复杂,小小的脑袋又怎么能想的明白……
杨秀菊的咒骂终究没能改变鸡被偷走的事实,而汪婷婷和罗明珠之前的关系也并没有受到偷鸡事件的影响,反而走得更近了。
直到中学开学,朱家寨都在安宁的氛围里,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开学前,朱子豪前来约着李宜禄一起去学校,同时把朱正豪以前用的饭盒送给了李宜禄。
报完名,当场就分了班,然后直接去了宿舍,找好床铺,朱子豪又带着李宜禄去食堂,给他看了吃饭的地方和中学的规则。
初中的食堂,对于李宜禄而言是新奇的。
整个大足中学的学生食堂,被大足中学老师的家属承包,共有十多家,学生们可以根据亲疏关系选择一家蒸饭。
一个星期两块钱的蒸饭钱,交了之后,老板会在饭盒上写一个编号,学生自己把米淘好,然后放在收饭盒的地方,待下课时就可以根据编号领蒸好的饭。
各家的食堂老板会根据学生的喜好和自己的擅长,炒三到四个菜,五毛钱可以选两样,学生们拿了饭盒,出门就可以打菜。
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哪家蒸饭就吃哪家的菜,但有时候遇到不合口味的菜时,学生们也可以换一家打。
也有的学生,因为家境太差,舍不得每顿花五毛钱打菜,而选择用自带炒好的辣椒拦饭吃。
在吃饭的时候,李宜禄在约定的地方等着朱子豪,两人一起去了食堂,各自打了菜,朱子豪便带着李宜禄到了自己的宿舍。
朱子豪道:“这学校的菜没啥吃头,必须拌点海椒。”
他用黄豆混干辣椒炒了一瓶下饭菜,放在宿舍的柜子中,打开后给李宜禄和自己各自舀了一勺,正关瓶盖时,又进来两个室友。
两人见状,喊道:“豪哥,这种好货怎么不给兄弟们分一点?”
朱子豪倒也大方,直接舀了一勺,说道:“把碗伸过来。”同时给两人介绍道:“这是我老乡李宜禄,我们一个村的。”
其中一人喊道:“禄哥,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在学校遇到困难,招呼一声,兄弟们好使。”
朱子豪又对李宜禄介绍道:“这是大军,这是南瓜。”
李宜禄一一和他们打了招呼,各自找了一个床位开始坐起吃饭,中途少不了互相尝一下彼此的菜,感受一下哪家的味道更好。
大军吃完饭,摸出一支烟点起,刚吸了两口,朱子豪放下饭盒便要了过去,接着吸,又问李宜禄要不要?
李宜禄在班会课上,刚听班主任讲了学校的纪律,其中就有不准吸烟,不料他们却如此大张旗鼓的开干,连忙挥手拒绝。
大军道:“抽烟都不会?你们朱家寨个个牛皮得很,正豪哥、定波兄弟都不是拉西摆台的人,你们耍得好,你不抽烟,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李宜禄道:“我真不会。”
南瓜道:“不会可以学。”
朱子豪道:“二狗,上初中了把小学的那一套甩了,来抽一口,这都是兄弟烟,感情不到位,没得哪个会给你抽的。”
李宜禄正要推辞,大军却笑了起来,说道:“你叫二狗?这名字好,有特色。”
等他说完,李宜禄也没解释,继续推辞道:“我真不会,别浪费了好烟。”
南瓜道:“行了,他不抽就算了,让我砸两口。”说着伸手去要朱子豪的烟。
大军又道:“说起定波,我听说他把他老汉砍了,是不是真的?”
朱子豪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道:“是不是真的,看到都要吓倒你,唰的一刀,颈子差点就断了,只剩一根筋连着。”
大军跳着拍了一下大腿,震撼地道:“我草,这么牛皮?简直是我的偶像,现在他人呢?”
朱子豪道:“着关起了,这种事还是不要整。”
大军道:“我怕是吃多了,做这种憨事,J八,你说他是不是头铁?”
朱子豪道:“哪个晓得他怎么想的。”
南瓜吐了一个烟圈,露出一个高深的表情道:“都怪浩南哥,整天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带坏了小朋友,嘿嘿,好久没有看碟了,晚上出去看片。”
朱子豪道:“这主意好。”
李宜禄疑惑地道:“晚上寝室大门要锁噻,你们怎么出去?”
朱子豪道:“锁门,他又不锁窗子,顺着厕所外面的排水管就爬下去了。”
李宜禄吃完饭,见另外三人已经吃好,说道:“我们去蒸饭?”
大军道:“走。”
在厕所的水龙头前把饭盒洗干净,把米重新放进饭盒后,几人就向食堂走去,出宿舍门时,李宜禄特意看了一眼宿舍外面的排水管。
那是一排塑料的管子,从顶楼一直延伸到一楼的排水沟,也不知是怎么固定在墙上的,他们就敢抱着管子爬下来,惊得李宜禄心中一凉。
大军看到他发呆,问道:“二狗,在看什么?”
李宜禄藏不住内心的想法,回道:“这个管子你们也敢爬下来,不怕摔死?”
大军道:“只是爬下来,又不是爬上去,牢固得很,晚上你和我们试一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