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见挂蟾的动静,念声已经知道裕亲王福晋过来了,等着孟佳氏进来,念声便起身要迎她坐下。
倒是裕亲王福晋连忙摆手笑道,“快坐下吧。这洞房里哪有让迎我的道理?今天啊,就是等会儿贝勒爷进来,你也是稳坐不动的。”
念声让她这样一说,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应了,招呼孟佳氏也坐。
裕亲王福晋拣了桌边的绣花墩侧身坐下,略打量了几眼洞房里的布置,才又看向坐在床边颇有些拘谨的念声。“是不是饿了?”
“嗯。”念声低着头叮咛了一声。
孟佳氏掩口呵呵笑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成亲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要饿的昏过去了,好几次想偷吃点儿点心,都被身边的人给拦住了。现在和我们王爷说起这件事,我还恨得牙根痒痒呢。”
念声虽然对这位裕亲王福晋的自来熟有些不太适应,但她喜欢孟佳氏大大咧咧的性子,便也乐得和她说笑打发时间。“之前教规矩的嬷嬷教过忌讳。临出门前额娘也再三叮嘱过,说不过是一会儿子的事情,忍忍就过去了,总比以后真有什么了,再后悔的强些。”
“这话不假,都是真心为你好的。”孟佳氏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也是你的福气好,有这么疼你的额娘,又嫁了十三爷这么好夫婿。不像我一样……”
裕亲王保泰是老裕亲王福全的侧福晋瓜尔佳氏所出,康熙四十一年,才被册封为世子,而其中有一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皇帝怜悯自己的哥哥时日无多了,才在福全活下来的儿子里选择了这个年龄最长,身份也相对尊贵的儿子封为世子。至于现在的裕亲王福晋孟佳氏吗,真论起出身来,其实低的有些寒微,其父中书常安身居官场多年,若不是女儿加进了裕亲王府,只怕是要默默无闻一辈子的。
所以念声听了孟佳氏这样的感慨,一时有些不知如何答话才好。
幸而孟佳氏没再接着说下去,而是絮絮的说起自己当年成亲时的趣事,“我嫁给王爷那会儿,他还连世子都不是。婚礼办的远没有那么风光,只是按着规矩做了七七八八而已。但是也就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拘着,他的朋友来了不少,一群人热闹了一整日。等到晚上他进洞房行合卺礼的时候,连走路都是七扭八歪的,称杆子差点没直接戳在我的脸上。”裕亲王福晋说着说着,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念声听着听着,再一想孟佳氏说的那个情形,也就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就这样,孟佳氏陪着念声说了会儿话,等着挂蟾和她身边的丫鬟都回来了,才起身要走。
念声下意识的起身要送她出去,却被裕亲王福晋一把按住又坐回了床上去。
孟佳氏俯下身子,手里一边整理着念声身前挂着的朝珠,一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皇上给了天大的恩典,让我这样的人来伺候你和十三贝勒合卺酒,我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可是我也有我的私心,妹妹若是不嫌弃,以后不妨和我们府里常来往。”
念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孟佳氏已经没事儿人样的直起了身子,笑着扬声道,“好了,都整理妥贴了。你就乖乖坐着别再乱动了,我让人去瞧瞧前头怎么样了,免得他们只顾着喝酒,别耽误了合卺酒的吉时。”说完也不等念声说话,就扶着自己丫鬟的手出了洞房。
挂蟾送了裕亲王福晋出去,回来就发现自家小姐正看着地上发呆,就走近了轻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饿的厉害了吗?”
念声满脑子都是孟佳氏临走前说的那几句话,以至于挂蟾和她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挂蟾又问了念声好几遍,才把人给叫回魂了。“小姐,您到底想什么呢?想的这样入神?”
“啊?”念声微微一愣,“哦,没什么。就是走神儿了。”随即又问道,“你可吃饱了吗?有没有溜去前头看看?是不是很热闹?”
“何止是热闹。”挂蟾怎么可能不去溜过去前头给自家小姐打探一二,“您是不知道。今儿虽然也是十四阿哥娶亲的日子,不少人都是两头跑,但咱们贝勒爷这边那也真是气派极了。奴婢瞧见不少眼熟的亲贵大臣呢。”
念声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挂蟾会瞧着眼熟的亲贵大臣,那十有八九是自己阿玛的朋友,门生,不然以今时今日永和宫的地位,胤祥怎么可能和胤禵相提并论。
不过念声并不在乎这些,“那你有没有瞧见贝勒爷?他怎么样?该不会已经喝多了吧?”念声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一个胤祥而已。
挂蟾见自家小姐担心姑爷,乐的脸上都开了花,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贝勒爷好着呢。一来是贝勒爷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太监机灵,一眼不留神就能把贝勒爷手里的酒或是换掉,或是倒掉,二来是贝勒爷酒量好,奴婢觉得他就是真喝进去了也没事儿。”
念声听了还不是很放心,嘟起嘴道,“这种时候上去灌酒的都是些报仇的主儿,要是碰上几个这样的,哪能那么轻易就躲过去。”
“报仇?”挂蟾听的迷糊了,“小姐,今天是贝勒爷和您大婚的日子,满院子的客人,奴才,外头还有家丁亲兵,就是真有人心怀不轨,也绝不能成事儿的。”让念声一说,挂蟾还真有些怕有人来祸害这场婚礼了。
念声看挂蟾突然一副紧张兮兮的养你这,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
“小姐!”挂蟾不明白这么严重的事儿怎么还能惹得自家小姐发笑,“你怎么还有心思笑啊?要不要奴婢现在就去前头,提醒着贝勒爷主意些。奴婢……”
念声见她抬腿要走,忙伸手先拉住人,等自己喘匀了气才解释道,“说你莽撞你还不信,连话都没听明白就要乱来。我说的报仇,是说那些宴席上灌贝勒爷酒的人。以往人家婚宴上,依着他的那个性子,只怕没少给别人灌酒,今儿终于轮到他了,你说会不会有人卯足了劲儿要收拾他?”
挂蟾是个一点就透的机灵丫头,听自家小姐如此已解释,马上就反应过来,跟着念声一起笑了起来。“小姐,你还别说。让您这么一说啊,奴婢倒觉得贝勒爷今天可能真的在劫难逃了。”
不得不说,念声还真有些料事如神的意思。
那些平日里斗酒斗不过胤祥的,大宴小席上被胤祥灌过酒的,仗着新郎官不能在好日子上翻脸,喝的又是御赐的好酒,再加上今天人多势众,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车轮战一样一波一波的拉着胤祥“敬酒”。
海亮跟在胤祥的身边,脸上笑着心里哭着,这要跟自家主子喝酒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就是千手千眼观音,也要招架不住了,根本换不及,倒不完。还没打发了第三波敬酒的人,海亮两只袖管里的手帕子就已经都湿的透透的了。他有心偷手换一条,可才一抬眼就看见又有人举着酒杯过来了,他迎人的工夫差点儿没手滑把蘸满了酒的帕子从袖口甩到人家脸上去。
挡酒的都这么辛苦了,更何况是喝酒的?
胤祥又是个来者不拒的豪爽人,这儿一举杯,那儿一仰头的,早就已经分不清灌下去的到底是水还是酒了。
好容易等着宴席结束,主仆二人撑着最后一点儿精神头送完了客人,胤祥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前院正厅的台阶上,海亮干脆就仰面朝天的躺在了地上。
长史在一旁看了直皱眉,但还是不得不上前来,探着身子在胤祥脸前提醒说,“贝勒爷,下官知道您辛苦了一天了,累自然是累的。可您现在可不能歇下呀,您还没和福晋喝合卺酒呢。”
胤祥一脸迷茫的抬起头,盯着眼前人看了足有半柱香的工夫。
“贝勒爷?”长史心说这是喝了多少啊?人都喝傻了……
正在长史犹豫着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胤祥突然打了个酒嗝,正对着长史的脸,那个味儿啊……长史差点儿就觉得自己要醉晕过去了。
长史忙退后几步,用袖子在自己鼻子前头扇了半天,才算是觉得能喘上气来。
还没等长史开口,胤祥就已经自己摇摇晃晃的从台阶上站了起来,“酒?”
“对呀。合卺酒。”长史躬身应道。
“还喝呀?”这回轮到胤祥皱眉了。“今儿都喝了这么多了,还喝啊?爷我就纳了闷了,你说你们这帮人,怎么这么孙子呢?不能自己酒量不行,就仗着人多欺负爷一个吧?”
这一番醉话听的长史是哭笑不得,有话也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幸亏海亮还清醒着,听见自家主子这一通牢骚笑的他恨不能满地打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扶稳了摇摇晃晃的胤祥,帮着长史解释道:“爷,他说的合卺酒。是您和福晋要喝的合卺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