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云第一次知道,无形的风息竟然能成为最险恶的武器,让自己陷入最危险的境地。一道迅猛的狂风如银河崩泄,从天而降,自己突然感觉到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危机!
“玄冰盾!”
张牧云一挥潮语法杖,一只弧形的寒冰盾瞬间在头顶张开!因为用了法杖,召唤冰盾的速度比以前快了百倍,在有形之风凶猛扑来前的一瞬间堪堪挡住!远近围观众人,只听得“嗵”的一声巨响,就好像大军攻城撞木轰击在城门上,风水相交,竟激发出与眼睛实际看到的不相符的巨大声响!
只不过虽然挡下,转眼间便听到“咔嚓嚓”一阵破裂的声音,那寒冰盾牌上一道道白色的裂纹蜿蜒扩大,很快布满整张冰盾,犹如蛛网。片刻后,玄冰盾猛然破碎,四散的冰棱将已跳到一边的牧云衣袖飞速刮破。
“挡得好!”
虽然牧云有些狼狈,但看在风青夙眼里却已算极好的表现。叫得一声好,风青夙默然冥念,口中开始继续急速念咒,准备起下一个法术。
战机稍纵即逝,一见有空闲,牧云立即擎起法杖,按照少师传授的法诀将自己的水灵法力注入玉杖之中。虽然自己的灌注,只见这白玉杖身的潮语法杖通体大亮,刹那间便散发出千万道白莹莹的毫光,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水灵灵的波光纹样,朝四周氤氲发散,驱散夜空的黑暗。
举起这白光璀璨的潮语法杖,张牧云仰首向天,就像在对头顶苍穹冥冥中隐藏的神灵祷告,向他们求借破敌的神兵。刹那之后,广场众人便听得夜空中隐隐有风雷滚动,在那九天云空之后好像正酝酿着一场浩大的风暴!
“看!那是什么?”
有围观的百姓眼尖,他们仰着脖子跟同伴们指向天空,半带好奇半带惊恐地让同伴们快瞅。他们先是看到一些闪光的白点,然后那些白点越来越大,转眼间便看清了它们的样子:原来是平时冬天人家屋檐前挂的冰棱,这时却放大了好几倍,从天飞降,如暴风雨般朝那位青袍法师突袭!
这正是牧云发动的溟海水神之术,便似寒冰风暴,从云空召唤密集的冰梭飞击敌手。牧云已经察觉到,今晚若不下点狠手,跟这位风青夙争斗能否打平还在两说。
寒冰风暴降临,那风青夙吟唱的法术也恰巧完成。听得冰棱破空之声,风青夙两眼猛然一睁,放出精光烁烁,猛地将手中风狸杖在身前圆转一挥,顿时风起遍地,从这广场所铺平整的青砖上突然刮起一阵强力旋风,绕身急吹,将整个人都裹在其中。那些气势汹汹锐啸而来的冰凌冰梭,一碰到这些旋风,却都改变了方向,朝四下飞溅开来,大多飞不出一两丈便去了势头,颓然掉落地下。
只有朝牧云站立之处反射的冰棱,去势依然强劲。见冰棱飞射而来,牧云重施故技,身子一轻,顿如行云流水一般,总在寒光烁烁的冰梭就快及身之时,飘飘然地闪到一边去。
第二回合这一交手,虽然各无损伤,交手二人心中却各自心惊。
风青夙惊的是,这少年果然不可小觑。方才在殿中的表现看似平平无奇,观点还有些古怪,但这一交手却发现他一身的水灵法力竟是无比精纯。冰盾、冰雹,呼之即来,虽有少师的上佳灵杖相助,这身法力也甚惊人。并且,尤为难得的是,这少年年纪不大,但竟似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刚才旋风飞速反射冰棱,攻守转换极快,谁知就在这样的间不容发之间,他竟也能闪过。作为一个法师,这样的身手实在可以说是太过敏捷。毕竟,他风青夙自己刚才可是早已料到对方可能的反击,预先便吟唱起护体的旋风法技,否则,根本甭指望自己的身手能敏捷到奔踉跳跃便能躲过攻击。这么看来,二国师大人之前文华殿中之言,恐怕真非故意说好话,而是这少年的手底下真有两把刷子。
风青夙暗暗惊奇,牧云心中更是震惊。以往对敌,大开大合,哪见过眼前法师这样精妙的算计。第一道风飚,声势挺盛,倒也罢了;刚才见他第二回合口中念咒,还以为是准备第二道攻击法术。谁知道,等自己的寒冰风暴落下,却正好迎上他的护体旋风。原来此人竟然早已算准后招,十分肯定地预先放弃攻击机会,专心准备防御之招。
斗法之中,其实也来不及如何细想。二人心中转念,这一愣神中,倒是牧云先醒悟过来。
“呛!”
只听得一声清吟,张牧云已将潮语法杖交到左手,一伸右手,已从空明中握得一把半透明的冰刀。这把凭空凝出的冰刀,正是他最为娴熟的空明逝水之刃。从刚才这两回合的交手,牧云已看出自己比对方胜在身手灵活。风青夙需要预先吟唱法术抵御攻击,自己却只需临时变幻身形御敌;两相比斗,最重要的便是扬长避短,牧云很快便想到要近身攻击。
牧云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旁观众人之心。只见他此时右手执刃,左手执杖,以冰刃为主攻,以法杖为副手,一刀一杖被舞得虎虎生风。他一个虎跳,蹦得老高,团起身便朝风青夙飞扑直下。
见他近身扑击,那风青夙微一点头,却夷然不惧,低喝一声,顿时身上青袍鼓荡,手中的风狸杖指指点点,便逆着牧云扑来的方向急射出大量风刃——这一回,他却是以攻为守,逼迫牧云退步。
数十道风刃,应手而发,来势甚急,牧云虽然觉得并不像刚开始那道单独的风龙威力那么大,但直觉还是告诉他,若被这些风刃打到身上,明日那跌打损伤药定然省不了。急切之下,他也只得硬生生顿住扑击的身形,猛喝一声,在身前瞬时凝出一只玄冰盾,堪堪挡住风势。风刃从身侧划空而过,声势甚是惊人;自己周边的空气被风刃打击得鼓荡回旋起来,将自己的袍袖吹得露在冰盾之外,于是那本就已经破烂的衣袖,瞬间被尖啸而过的风刃撕得粉碎。虽然皮肉未曾受伤,但看着那飞飞扬扬洒落四处的碎布片,也让人惊心动魄!
风刃虽然简单,单个的威力也不甚大,但胜在召唤容易。通过这一回合的较量,风青夙忽然明白,要战胜这少年,不一定需要施展多华丽的法技,也不用催发威力多强大的绝招,只需要自己的攻击次数足够多、攻击频率足够快。于是,就在张牧云挡住第一拨风刃之后,无数风刃又随风狸杖的挥舞瞬间发出,带着摄人心魄的尖啸之音朝少年笼罩飞扑!
到了这时,牧云已聚集全副心神。眼见有质无形的风刀划空飞舞,牧云在凝出几个冰盾抵挡之后,便发现自己这样有守无攻。照这样下去,不说自己能赢,至少那圣教法师已立于不败之地。而在这当中,自己已被那无微不至的风刃钻了四五个空子,在自己的脸颊和手臂上划出数道伤痕。虽然不太严重,但自己已感觉着有鲜血渗出。照此情形下去,恐怕真要开口认输了。
“水月玄冰盾!”
牧云几次闪躲腾挪之后,终于施展出比普通玄冰盾更强大的护身术。随着呼喝之声,一团椭圆形透明水质之物将少年囫囵裹住;任所有的风刃飞击到水质护盾之上,便如狂风吹水,只让局部凹陷,这水月冰盾转瞬又恢复饱满的形状。
有了护身水盾,牧云再次凝出空明逝水之刃,在远处熊熊火光的映照下,逆着锋锐如刀的强风逆流而上,很快扑到了风青夙近前。
到得近前,张牧云刃杖并举,朝风青夙迅猛攻击,准备通过近身的搏杀结束战斗。谁知道,就在快扑击到对方身体时,这圣教护法却不屑地一笑,在漫天风刃中冷冷说道:
“年轻人,你师父没教你吗?向一个风灵法师动刀子,是世上最愚蠢的事。”
嘲讽的话音未落,风青夙身上的青袍猛然发出一阵碧油油的光华,原来是那些碧色的符文瞬间发光。于是圣教护法颀瘦的身形,便随着这些幽幽的光辉逐渐转淡;顶着风刀好不容易扑近的少年发现,刚才还立在原地挥舞法杖的圣教法师,竟然变成一种半透明的诡异情状!
随着身上法袍符文的催动,风青夙整个的身形现在好像揉入了身周鼓荡的狂风之中,本体化成了一股轻风,飘移不定;透着他的“身躯”,竟然看见他身后远处熊熊燃烧的火把!
这还不算,牧云发现,当自己终于扑近,举起冰刃一刀劈下,眼见着从他若隐若现的左臂方位深深划过,谁知道,竟和自己亲眼所见的那样,他的左臂膀真地成了轻风,当自己坚硬的冰刀割去之时,竟然划空而过,毫无损伤!
到得这时,牧云终于理解了风青夙刚才的话:
他已能达到身化风质的地步,则自己再用刀剑攻击,结果和对空舞刀一样!
对敌之时,容不得多想;眼见刀杖无功,牧云顿又想起新近领悟的火灵法技。溟海水术不成,洞阳火神之章发动,心念动处,风青夙所立之处顿成一片火海。
只是,就如少师和公主等明眼人预先判定的一样,向来风吹水动、风助火势,牧云这两大灵术绝招,却对风系法师毫无用处。这边火海烧去,那边狂风吹来,不仅大部分火焰熄灭,还有不少火灵活跃的明烈火苗,却被那风刮着吹回来,若不是牧云见机得早,急急挥动潮语法杖招来水波浇熄,则这张脸难免被烤焦。
“难道真没破解之法吗?”
面对无解之局,牧云却总觉得,就在刚才自己左支右绌的攻防之局中,有什么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一时没能注意。
脑筋急转之际,身边的风刃却越聚越多,风势也越来越强。原来是风青夙见牧云对他的攻击无效,便加大了法术的威力。他拿捏着催发风刃,想让牧云尽早认输投降。于是这时无论在城楼众臣还是远处围观百姓的眼中,那少年就像是狂风巨浪中的一只小船,被吹得东倾西倒,随时都可能被风涛淹没,遭受灭顶之灾!
风刃无形,在那些外行人眼里,表面上看起来,少年并无生命危险。但其实吗却不然。比如,偶尔有一次风青夙未能收发自如,便让几道风刃脱空而出。失去控制的风刃飞入遥远的夜空,则京城有一户人家中,正当预谋已久的老财主在家中后院偏僻小楼上,对美貌丫鬟用强下手,满面泪痕的小丫鬟已被逼到床边,眼看走投无路清白不保,谁知道就在此时,风刃飞来,二人耳边猛地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却发现四周的墙壁竟然不见!
“啥?!”
遭逢巨变,几乎赤身裸体的老财主抬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正仰望星空。
还没等他发现星空的壮丽和光辉、寥廓和深邃,却忽听到楼下有人哭闹暴吼:
“死老鬼!你个老不正经的东西!老娘不想活了!老娘今天跟你没完!”
河东狮吼,一场美丽的梦就此破碎。
且不说好色的老财主如何收场,这皇宫广场上和圣教护法斗法的少年,无论水火均告无功,看起来,这个陛下亲临、万众瞩目的斗法之事,他已经输定。眼看落败之时,最难过的反不是牧云,而是那个位列天子身边、现已坐立不安的公主殿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