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大厦的天台,可能是这座城市里最高的地方了。
只要没有别的事情,陆长青都会在中午的时候来到这个天台上晒晒太阳。
躺在天台的边缘,天那么蓝,云那么淡,一切都看似近在咫尺,实际上却遥不可及,这有点像他漫长的人生。
他是族群里仅剩血族了,也是千百年来第一只可以在白天行走的吸血鬼,陆长青想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咕咕……咕咕……”一声类似鸽子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陆长青侧了侧身,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朝着天台边缘走来,他满头大汗,衬衫几乎都湿透了。
男人气喘吁吁地走到陆长青身边,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存在。
看着男人的样子,陆长青有点纳闷儿,难道这个人是从楼梯走上来的?
男人看着天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痴痴地念叨着:“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陆长青有闭上了眼睛,他轻声说:“你该庆幸我还不饿。”
不知道男人是没有听见陆长青的话,还是他听见了却不在乎。他还是热切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发出了一种很像鸽子的叫声:“咕咕……咕咕……”
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谜一样的狂热,陆长青感觉到不远处有一群鸽子正朝着这边飞过来,那种鸽群特有的声音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很痴狂,他激动地说:“来了,来了!”
陆长青想了一下,这个人很可能是这群鸽子的主人。
鸽群由远及近,很快就飞到了这个天台附近,男人张开双臂,似乎在享受这一刻,嘴里不听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
陆长青皱了皱眉,说:“吵死了。”他冲着男人露出自己的尖牙。
男人吓了一跳,但是仅仅是吓了一跳而已,他看了一眼陆长青,然后又抬起头去看那群鸽子。
不知道是不是鸽群感知到了陆长青的危险,它们在天空划了一道弧线,就朝着远处飞去了。
男人急得大喊:“我在这儿!咕咕,带我一起走!咕咕……”
陆长青彻底没有了睡意,他大声骂道:“你这家伙什么毛病?你以为你是鸽子啊,咕咕咕咕,烦死人了!”
男人听到陆长青的训斥,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拍了拍脑门,笑着说:“对对,我是鸽子啊,我要去找我的伙伴。”
男人微笑着,一只脚踏在天台边缘。
陆长青下意识地拉住他,问:“靠,你不要命了?”
男人茫然的冲着陆长青摆了摆头,那样子就像是一只鸽子的动作。
陆长青心里一哆嗦,急忙松开了手。
没有了束缚,男人没有片刻的犹豫,他双脚用力一蹬,双臂展开,保持着飞翔的姿态,这是他这辈子最自由的一刻。
他嘴里还在拼命地喊着:“咕咕……咕咕……”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可陆长青却不觉得那个人是在飞,在他眼中,那不过是颇具行为艺术感的自杀而已。
如果物理学是这个世界的铁律的话,那么对那个男人来说就是诅咒,以他坠落的速度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摔倒地面上时的惨状。
陆长青完全没了性质,坐着电梯下到了一楼。
男人跳楼的现场已经围满了围观的路人,看着像虫子一样蜿蜒的血迹,陆长青吞了一口口水,自言自语地说:“可惜了。”
这里比一般的跳楼现场还要惨烈,男人的内脏都摔出来了,陆长青有点纳闷儿,为什么这家伙跳个楼会把自己摔得开肠破肚。
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那不是摔出来的,而是因为男人在跳楼前不久刚刚做过一场手术,皮肤上的切口很整齐,而且上面还有缝合的痕迹。
让陆长青感到意外的是这个男人的心脏。
大厦的保安反应还算迅速,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还特意用一块白布盖在了男人的尸体上。
陆长青转身挤过围观的人群,缓缓离开。他一边走一边抬起头向天上望去,他在在找那群鸽子。
救护车呼啸着驶来,尖锐的鸣笛声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陆长青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个男人的身体里跳动着一颗鸽子的心脏?
夜里,大厦顶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徐博士在电话那一头倾听,他的脸色越来越看。
几个手下手足无措地站在对面,等待着老板的训斥。
徐博士是这个世界里数得上的富豪,和胡老板的财富相差无几,尽管他拥有数不清的上市公司,但他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博士头衔。
徐博士狠狠地摔碎了电话,冲着手下咆哮:“为什么老胡还没死?”
一个手下擦了擦冷汗,说:“博士您别生气,那个叫欧阳的杀手我们一直没联系上。”
徐博士冷笑了一声,说:“当然联系不上了,你们找的那个狗屁杀手死在了老胡入住的医院门口了。花了我那么多钱,你们就找了一个饭桶?”
手下急忙说:“博士你放心,这次我们找更有效率的杀手,肯定能杀死胡老板。”
徐博士愤怒地说:“现在杀了他还有什么用?本来想借着老胡的死打压他公司的股票,我们也能拿到那块地,现在老胡还活着,那块地今天早上他已经拿下了。我是生意人,不是杀人凶手,老胡现在活着对我来说比死更有用,说不定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手下赶紧附和说:“是是是,那不杀他了。”
徐博士点燃了一根雪茄,把烟雾吐在手下的脸上,说:“杀手还是要找的,你去查查是谁暗中帮了老胡,不除掉那个人,我心里总觉得是个问题,要是每次这个人都从中作梗,我可能这辈子都斗不过老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雨,雨幕把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朦胧。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撞了开,一个手下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老……老板,霍温回来了。”
徐博士正要训斥手下没规矩,突然听到了他说起霍温,他的思路停顿了两秒,说:“不可能,他不是应该在水底喂鱼才对吗?”
半个月前,霍温还是徐博士的心腹,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由霍温出面执行的,但是因为一起走私交易,徐博士发现了霍温暗中吞了他一笔不菲的资金,怒不可遏的徐博士抓住了霍温,并且亲眼看着他被扔进了河里,好像也是在这样的雨夜。
手下结结巴巴地说:“确……确实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徐博士从不相信鬼神,如果真的有鬼神的话,那么他早就被那些冤魂把命给索去了。徐博士冷笑了一下,说:“带他进来。”
手下说:“他不进来,只是说让您出去见他。”
徐博士皱着眉,骂道:“我花钱养着你们,难道是为了做摆设吗?”
手下犹豫了一下,说:“兄弟们本来是想抓他进来的,但是霍温不知道有什么古怪,凡是碰到他的弟兄都……都……”
徐博士完全丧失了耐心,大声说:“都怎了?”
手下看了一眼徐博士,冷汗如同外面的雨幕一样密集,他说:“弟兄们都死了,就像是被淹死的一样。”
徐博士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诧异地问:“淹死了?在陆地上?”
手下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徐博士问:“霍温在哪?”
手下说:“就在外面。”说着,他难以抑制地哆嗦起来。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徐博士走出了大厦,一个手下撑着一把伞紧随其后,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打着伞的手下,说实话那个气势确实够唬人。
雨幕中,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人正站在大厦前的广场上,冲徐博士挥了挥手,说:“老板,好久不见了。”
徐博士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你没死?”
霍温大声说:“这是个秘密,如果您想知道,那可能需要花好多钱。”
听到钱,徐博士气得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他质问:“你还有脸和我提钱?我对你怎么样你心知肚明,连我的钱你都敢私吞,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霍温也笑了,毫无愧疚的神色,他说:“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考虑到后果了,被发现了是我自己倒霉,被您扔进河里是我自己应得的惩罚,不过现在我们两清了。”
徐博士冷哼了一声,问:“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霍温说:“当然是和您做生意啊,您看我现在的样子就应该知道,我能帮您做很多事情。”
徐博士想了想,说:“还真有一件事可以交给你,有人在暗中帮助我的竞争对手,你找到那个人然后干掉他,价钱你随便开。”
“那我就谢谢老板了。”霍温笑得很市侩,就好像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徐博士突然想到一点,问:“为什么你现在才回来找我?”
霍温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上,说:“因为直到现在才有这场雨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