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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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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晚晴一点一点擦干了身上的水渍,穿上了睡衣,面色平静的走出那扇安全可靠的合金门,甚至连那扇木门看都没看一眼。

这一身衣服,在人渣陆压那儿无异于自杀。

可她没有理会太多,泡了杯茶,慢慢走向书房。

她看着微微敞开的书房门,脸色变幻不定,努力平复心情之后,轻轻推开了门。

陆压看书很快,翻页的声音也是同样相比一般人要大上许多,他咬着笔头,墨水粘的满嘴都是,时而皱眉,时而沉思。脑子里全是草药的搭配和药力计算,这样他不自觉的将身体设定为更适合处理这种情况的状态,分天劲的劲力在缓慢而又平稳的游荡。

头上汗液蒸发,在这开了空调的书房里显示了极为抢眼的白色雾气。

原本压抑着怒火的齐晚晴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头顶冒烟的陆压。几乎脱口而出的骂声戛然而止。

是了,是陆压。

方才脑子里所转的所有事情都绕不开陆压。

无论是慕容的引导,还是议事厅里的事情,甚至连百业接触她的事情都是由陆压告诉她的。

她一直没有想过,如果这些事情都有陆压参与,那么事情是不是就能解释通了。

她心情激荡,一窍通百窍通。

灵光一闪下,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解释。

她几乎可以肯定,现在的陆压已经变得跟以前的陆压完全不一样。

她下意识的靠近陆压,却有小心避开了阻碍陆压读书的光线。

沉迷其中的陆压根本没有察觉。

她看了眼在某段落奋笔疾书的陆压,此时的陆压脸上,使她早上不经意间见过的,那张狂妄不可一世的表情。

她很在意陆压头顶的袅袅白烟,但是却极为冷静的没有触碰。

陆压的脚边已经堆积了相当一部分书籍,她放下茶杯,蹲在陆压身后,小心翼翼抽过一本。

正是第一本《伤寒杂病论》,书面上仍有些墨渍,她只是皱了皱却没说话,在翻看第一页时,陆压凌厉的笔锋单刀直入刺入齐晚晴眼中。

她泡澡后的慵懒一瞬间清醒了。

她目瞪口呆的看了眼奋笔疾书的陆压,又不可思议的看了眼上面凌厉的小篆,几次平复下才在中间画了个艰难的等号。

她也是书法爱好者,或者说,齐晚晴对于古典有着超乎常人的乐趣,大大小小,或轻或重都有系统的学习过,甚至颇有建树。

陆压的字光看着就觉得寒芒乍现,书法不比其他,没有长年累月的书写,哪怕天资卓越都不会写出如何触目心惊的字。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完了,彻底不认识陆压了。

伤寒杂病论的序言是旁人不曾细看的,但是齐晚晴却尤为喜爱,张仲景对医道的贡献是后世之人赋予的,但是就当是来说,张仲景对于自身的认知,却是不同常人的自负,这也就让她尤为喜爱序言。

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望齐侯之色,未尝不慨然叹其才秀也。怪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术,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崇饰其末,忽弃其本,华其外,而悴其内,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卒然遭邪风之气,婴非常之疾,患及祸至,而方震栗,降志屈节,钦望巫祝,告穷归天,束手受败,赍百年之寿命,持至贵之重器,委付凡医,恣其所措,咄嗟呜呼!厥身已毙,神明消灭,变为异物,幽潜重泉,徒为啼泣,痛夫!举世昏迷,莫能觉悟,不惜其命,若是轻生,彼何荣势之足云哉!而进不能爱人知人,退不能爱身知己,遇灾值祸,身居厄地,蒙蒙昧昧,蠢若游魂。哀乎!趋势之士,驰竞浮华,不固根本,忘躯徇物,危若冰谷,至于是也。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元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論》、《胎臚药录》,并平脉辨证,为《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虽未能尽愈诸病,庶可以见病知源,若能寻余所集,思过半矣。夫天布五行,以运万类,人禀五常,以有五脏,经络府俞,阴阳会通,玄冥幽微,变化难极,自非才高识妙,岂能探其理致哉!上古有神农、黄帝、歧伯、伯高、雷公、少俞、少师、仲文,中世有长桑、扁鹊,汉有公乘阳庆及仓公,下此以往,未之闻也。观今之医,不念思求经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终始顺旧,省疾问病,务在口给。相对须臾,便处汤药,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阳,三部不参,动数发息,不满五十,短期未知决诊,九候曾无仿佛,明堂闕庭,尽不见察,所谓窥管而已。夫欲视死别生,实为难矣。孔子云:生而知之者上,学则亚之,多闻博识,知之次也。余宿尚方术,请事斯语。

齐晚晴突然瞪大了眼睛,那些极为抢眼的小篆正是这段话的注解,甚至在提出了一些更为诡异的理念,她不可思议的看了眼头上白气更为浓郁的陆压,复尔开始推敲。

但是陆压的理念过于惊世骇俗,甚至有些地方根本无迹可寻,有些像胡言乱语,但是齐晚晴很快排除了这个想法,胡言乱语?别开玩笑了,逻辑清晰,有条不紊,甚至有些地方都给出了明确的但她没有听过没有了解过的名词。

她开始有些恐慌,甚至掏出手机开始查阅那些名词,但是一无所获。

她无意识的开始咬手指,涉猎极广带来的影响是让她的眼光站在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地方,陆压所言虽然无迹可寻。但她天生七窍玲珑,心思百转之下很快明白陆压有着自己的一套不为人知的理论。

好读书,不求甚解。

她开始大肆翻阅陆压所有看过的书,一套奇异的名词注解在她的大脑里初见雏形。

她现在可以肯定,这些名词是极为系统和严谨的,虽然她并不明白意思,但是并不代表她没有看过这些书,她将陆压注解过得特殊名词所在的段落做出系统的规划。

再度确定了这个方向。

虽然不懂特殊名词,但是并不妨碍她看她看得懂的地方。

陆压注解言简意赅,犹如一柄锋利的手术刀极为精准的剖析和圈割。这让她是不是就有恍然大悟,此时的齐晚晴与陆压一般无二,除去没办法头顶冒烟,却都兴致高昂,满眼兴奋,脸色通红,如痴如醉。

“宇,研磨!”

陆压眼睛死死盯着书籍,但是小豪无墨,便下意识喊道,这惊醒了齐晚晴,齐晚晴奇怪的四下看了眼。

身后的宇咬着牙浮现身形,意外的是齐晚晴并没有太过惊讶,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烟气愈发浓郁陆压,转头朝红衣女人轻轻点了点头,并示意剩余墨锭的位置。

红衣女人如蒙大赦,紧忙取过墨锭,刚准备研磨就被齐晚晴拦下,齐晚晴眼神示意将墨锭给她,红衣女人虽有些奇怪,但是却毕恭毕敬递给了齐晚晴,缓缓后退消失了身形。

齐晚晴再度看了眼一袭红衣消失的地方,嘴角有些奇异的笑意。

齐晚晴研磨的功夫深厚,研出的墨色均匀且浓郁,她一边研磨,一边看着陆压奋笔疾书,蓦然间觉得这样也挺好。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回过神来,快速将想法提出脑后,开始仔细考虑自己方才归结的东西。

陆压的反应很奇怪,脸色仿佛是要憋出血一般,头上的蒸汽愈发浓郁,从刚才开始,齐晚晴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医学古籍她读了很多,但是她并不确定此时的陆压到底正常与否,但是看着陆压眼眶边上逐渐蔓延出来的血丝她毫不犹豫的推了一下入神的陆压。

陆压大惊之下本就急速运转的分天劲霎时间让全身肌肉暴起,右手如勾一举扣在齐晚晴脖子上,但是突如其来引入眼帘的秦晚晴那张脸让陆压瞬间冷静下来。

缓缓放开齐晚晴脖子,好在只是扣住,并没有用任何力气。

齐晚晴的性子很特殊,特殊到除了刚刚被扣住脖子时有一瞬间的恐慌但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晚晴。”陆压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齐晚晴,很快就低下头不敢看她。

齐晚晴仔细看着陆压,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般。

她看了眼一地的书籍,大都是被齐晚晴打乱,一一摊开在地上的,低头时又看见自己并不算单薄,但是对人渣陆压来说无异于“勾引”二字的睡衣,有些不太确定。

“因为书?”齐晚晴奇怪的问道。

陆压头低的更低,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自己干的好事,平常被齐晚晴视若珍宝的书籍在自己涂涂画画下早已面目全非。

哪怕是齐晚晴此时拿刀砍他他都毫不意外。

没办法,他看书确实有这个毛病,他那个神神秘秘的师尊对于他过目不忘的天赋深恶痛绝,甚至一度因为这个跟他怄气。

因为他的师尊是那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夫子,更是半道专为剑修,在天外砍下上万化外天魔才愤愤跳回他们那座天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奇人。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经历过童年巨大阴影的陆压看书时注解已经融入了本能,到了那种根本无法克制的地步。

每一次拿起笔看书的时候,他才会感觉到背后没有阴森森剑意。

齐晚晴眼里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还是开口道:“没事的,缺的书我再去补齐就好了。”

陆压目瞪口呆,抬头看着齐晚晴喏喏说不出话。

这是,齐晚晴?

相较于齐晚晴对于之前的人渣陆压知根知底,陆压之于齐晚晴,也同样知根知底。

动辄因为书拼命的齐晚晴与此时一脸淡然的齐晚晴根本没办法重叠。

齐晚晴也并没有解释,开始收拾地上的书籍,后知后觉的陆压也开始红着脸尴尬的帮忙。

齐晚晴的动作顿了顿,但又好像无事发生的接着收拾。

陆压怕尴尬,率先出了门,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才明白自己着了道,沉迷书中已久。

齐晚晴则看着陆压整理的书架,默然无声。

齐晚晴有着自己整理书架的习惯,除了强迫症一般分门别类,单门书籍的整理却有些天马行空,是一套独特的整理体系。

但是慌乱中的陆压,却精准的将每一本书放在原位,与齐晚晴一般无二。如果这事不是亲眼所见,齐晚晴是很难相信的。

她微微皱着眉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慢慢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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