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的背影,缓慢的向外走去,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就像突然老了几十岁。
他的话似乎惹怒了太后。
太后一双眸子瞪得巨大,毫不犹豫开口斥责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哀家把这大好的河山夺过来,亲手送到你手里,让你娶了青梅竹马做皇后,还有你爱的人也被封为贵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皇上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苦涩,似是心满意足又是悔恨:“朕没有不满足啊,朕一直都知道在江山和爱人之间,总要做一个选择的。朕不过是在可怜那些女子,嫁给朕以为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到最后也只是一副尸骸……朕权利、地位都有了,可是连一个孩子的身份都决定不了。”
“皇子是不是朕的骨肉,身上是否留着皇家的血脉,这都不重要。只要母后一句话,您说他是皇子,他便是,您说不是,便不是;您让他们活着,他们就得活,您让他们死,他们就得死。就连现在……”
“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母后也毫不犹豫的打破,在楚国和北齐之间,在民众很可能生灵涂炭之间,您只记得心中的仇恨,毫不犹豫的使用着手中的权利……方欢不再是那个被藏在太师府下人房的小丫头了,她是北齐的公主,是深受北齐民众爱戴的皇族!”
“您要是借机刺杀了她,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哪怕现在北齐大军没有逼近边关,只要您做了,他们就会高举旗帜,领兵杀进皇宫!”
“哪怕?”太后冷笑,“现在北齐的军队已经逼近楚国的国土,难不成,你这个皇帝,还要打开国门,让他们杀进来吗?!”
皇帝笑了,笑的凄凄惨惨:“整个事情都是你手下的蓝羽队九千岁来禀报的,即便不是事实也成了事实,您说,朕这个皇帝坐着,还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你当初夺皇位做什么?”太后毅然决然的说道:“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费尽心思争夺这个位置的吗?既然坐上了,你现在又谈什么躬亲有爱,谈什么友情和爱情?你亲手把宋贵妃交给蓝雨竹,让她变为人彘的时候,你怎么不跟哀家来讲你爱她?你亲口让阿云给那个女人喂下毒药的时候,你怎么不去谈你心中的友情?”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是哀家一手扶持上来的,你手中沾染的鲜血并不比哀家少,就不要再在哀家面前装模作样,讲什么亲情……当初哀家能把你送上这个皇位,就是知道你的心是冷酷无情的。今日,方欢必须得死,哀家想让她死,她就得死,你明白了吗?!”
皇上苦笑,声音中透着无奈:“朕明白,朕一直都明白……只不过在这登上这个皇位之前,朕一直以为,哪怕咱们手染鲜血,哪怕咱们脚踩尸体,哪怕怎么忘情忘义,心中都是为了楚国好,希望楚国能国泰民安。”
“可您看看您现在做的事情,您敢看着朕的眼睛,坚定的说您现在要方欢的性命,就是为了楚国的百姓吗?是为了让北齐退军再也不侵犯我国领土吗?!!”
掷地有声的质问。
外面再次陷入了平静,仿佛过了很久,皇帝的叹息声终于传了出来。
我看见他踉踉跄跄的往外走,跨过屋子那道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多亏了国泰公公搀扶着,才没摔在地上。
太后的声音,也带着一丝落寞,或许是求和:“皇帝,哀家明白你的顾虑,哀家会给你处理好所有的事情,需要留的人一个都不会杀,需要处置的人,也一个都不会留。哀家心里一清二楚,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做你的皇帝,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会被人抢走,北齐的大军永远打不到京城,打不到你的脚下。”
“哈哈哈哈哈,”皇上突然大笑起来,背着身子摆摆手。
而此时,我的眼中早已透着绝望,太后如此狠辣,皇帝的话语之间又透露着他根本无力与太后相争。
他就算想保我的性命,也护不住我,就像他说的,当初他护不住宋贵妃一样,做不到。
笑声穿透墙壁,穿透人心,穿透隔板,钻进我的心里。
过了许久,皇帝才止住笑声,停在临华殿宫门牌匾底下,带着一丝杀伐果断道:“母后,朕一直都知道,这个皇位从一开始,您是不打算给朕的,只是太子哥哥没了,您觉得朕和他最像,把朕当成了他。”
“您一直都觉得是阿妍害的太子哥哥战死沙场,是阿妍害的你们蓝家再无翻身之力,您把所有的仇恨都报复在了她,还有和与她有关的人身上……”
“可是你想过没有,阿妍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无权无势,一个靠着依附朕立足的女子,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权利呢?”
太后高声怒吼:“就是她,若不是她,哀家的儿子怎么会尸骨无存?若不是她,哀家背后的大树又怎么会满盘皆输?若不是她和北齐人勾结,若不是她伪造密信藏进蓝家,蓝家怎么会……”
说着,一直高高在上,冰冷好似没有感情的太后,突然扶着嬷嬷的肩膀,落泪。
皇帝苦笑悲愤,声音中带着哽咽:“阿妍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是北齐人,她怎么勾结北齐?她甚至连北齐话都不会说,她……”他说着说着,似怒极反笑:“朕差点忘了,母后想杀一个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呢?朕还同你争辩这些做什么?朕真的是疯了,疯了……”
太后爆发出极其尖锐的质问:“你别忘想替她开脱,当时的情况,除了她还能是谁?蓝家突然出现的龙袍,还有所谓的与北齐勾结的书信,除了她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办到!”
“是她,一定是她……”
“是先皇。”皇帝铿锵有力的答道,“在那样的情况下,除了阿妍,还有先皇。母后,难道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一场突如其来的边关争斗,先皇执意要让您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当时的太子领兵出征。接着,大军毫无悬念的大胜而归,而太子哥哥马革裹尸没了性命……这么多的巧合,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
太后彻底愤怒爆发,双手捂住耳朵,高声尖叫:“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你骗我的,一定是……我的儿子是太子,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先皇怎么会……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确实是所有黄子忠最优秀的,父皇也最宠爱他。但父皇不会容忍一个被蓝家控制了的太子,接替他的位置,登上皇位。这是父皇能给他的,最体面的死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