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深夜,寝宫里灯火未暗。
“皇上,更深漏长,明日还要上早朝,快些就寝吧……”
看着朝修沉默不语地坐在昏睡的刘淇身边,首席太监面色担忧地凑上来。
“刘喜,看到了么,”斑驳的双眸里有点点血丝在跳动,语气平静得可怕,“朕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不能做,这个皇帝做得好无用!”
纤长的手指贴上刘淇苍白的面靥,温柔地描画摩挲过,“即便是单薄一人站在四面楚歌的殿宇上,前面坐着她深信不疑的皇帝,她依旧选择了不让他为难。这样的女子,刘喜,你遇到过么!”
刘喜轻轻摇一摇头,“万岁爷,您不是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同寻常。”
朝修淡淡地笑,“将她从皇兄那边自私夺回来,却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仰面眯起细长的眼,柔柔地道,“朕还真是该死!”
“皇上,”刘喜安慰道,“丞相三朝元老,权倾朝野,党羽众多,若时机未到,万万不可轻举万动,否则将动摇金召国的国本。”
朝修无奈的笑,“有谁会明白,国富民强的金召国,皇帝竟是个毫无实权的傀儡,瞧瞧,父皇都把什么烂摊子丢给我了!”
“皇上,”刘喜毕恭毕敬地解释道,“就是因为您深谋远虑,沉得住气,先皇才会力排众难,将皇位传于您!”
“就因为这样,朕便要牺牲无辜的人么,便要将自己的女人推上风口浪尖么!”朝修目光犀利无比,“若是这样,朕是不是皇上又有什么区别!”
“金召国坐拥百年太平盛世,安逸催生几代君王骄奢淫逸、昏庸无能,大权旁落本就是无可厚非。这个庞大的国家早已腐烂了半百年,为何独独要朕来扭转这乾坤!”
朝修如子夜般漆黑的眸里,略过一抹睿智的光,风平浪静的面靥重新转向刘淇,“父皇将我推到这个位置,不过是在做一个拓跋氏掌权千秋万代的痴梦!”
“皇上……”刘喜诚惶诚恐地道,“您话不能这么说……”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修目光一凌,“即便我有能力胜了这场局,谁又保证朕的子孙会守得住这江山,”嘴角忽而又漾开许多温柔,“但若是朕与她的孩儿,金召国的子民,大概还能享受三代的盛世繁华。”
“皇上!”刘喜目光激动一窒。
“怎么……”朝修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不是乘了你刘喜的意么?”
“皇上,您终于想通了……”首席太监几乎要激动得狂吼三声了——这半年来,为了他们家这个最不像皇帝的万岁爷,他都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嘴皮子,操碎了多少的心!
“这个小女人呀,这般气度,这般眼光,这般聪慧,只有君临天下的男人才配得起,才能保护得了!”朝修重新回过头,俊魅的面靥盈着一览无遗的宠溺与纵容,“见她如此努力地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若朕再敢倦怠,恐怕迟早会被她掐死!”
首席太监一同看向刘淇,老泪纵横且一脸感动道,“所有的金召国子民,都会感谢言婉柔的出现!”
----------晨曦微露-----------
刘淇转一个身,举手揉一揉头痛欲裂的脑门,又无力耷拉下,脑子闪过昨日的情景,心脏抽痛一下,睁开眼望一望空旷的房间,焦躁恼火地吼道,“来人,言婉柔要死了!快来收尸!”
皇上家的小女婢“嘣——”地急促撞进来,怯生生地挪到怒火当头的她面前,“言总管,您有什么吩咐!”
“死皇帝呢!”刘淇语气很冲。
小女婢浑身一个打寒,一脸震惊地望着她——天哪,竟然有人骂皇帝了!
“皇……皇上……在上早朝呢……”
“呦,还真是勤政爱民呀……昨天怎么不见得他表现得那么积极!”刘淇目光里全是讽刺,忽话题一转,“我要去浣衣局,啊,不,我可能还要出宫!”
然后目光凌厉地看着小女婢,“帮我准备一套男装!”
小女婢还没缓过魂,又陷入新一轮的震惊,“言……总……管,我没有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刘淇冷冷道,“我就是要出宫,至于我还回不回来,看本小姐心情!”
“言总管,您不能……”
“你很清楚,我能……”刘淇的目光比刀子还锋利,“刘淇要做得事情,谁也拦不住!”
“那皇上……”小女婢开始瑟瑟发抖。
“好好呆在皇宫做他的皇帝呀,你瞧瞧,多么和谐的地方,也只有他配得起!”刘淇冷冷地笑,“就当我看走眼了!这个家伙啊,虽然披着一张温柔和善的皮,但是与所有冷血无情的暴君没有任何区别!那心机,那城府,啧啧……”
可知,向来不屑求人的她昨天是怎么第一次苦苦哀求一个人的,而且那个人是自己一直依赖信任的人呀……真是让人失望得抓狂了!
她看得出,当时要他保下自己会很难,所以没有去逼他!可是保下那名老妇人,他根本就是绰绰有余!他竟然没有去做,他竟然当她刘淇的哀求是耳边风!丫的,甚至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看着一条人命从自己面前消失!
“我要出宫,后会无期!”
刘淇挺直腰板,在小婢女诧异的目光下,骄傲地大步跨出了门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