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楼李大翠自然不肯委屈了自家选手,立刻出声发难:“苏姑娘这话岔了吧?我们家金莲端庄美丽,人又大方,又有这吹箫的好技艺,到哪里都能称得上头名花魁!”
碧浣院的陈碧浣和软香阁的温暖玉只是看着苏沐橙冷笑,在她们看来,这张金莲无论是相貌还是吸引客人的手段,都称得上是上上之选,苏沐橙上来便发难,倒显的别有用心似的。
台下的男人们也是口中议论纷纷,这其中与那张金莲睡过的,交好的,都替她委屈起来,更有甚者直接拍着高台大声喝骂。
苏沐橙却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坐的稳如泰山,淡淡道:“不服气者可以提起申诉,三个时辰之后可以再度评判。”
这下子,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面面相覻,还可以再评?难道这第一场只是个儿戏不成?
这样想着,又看苏沐橙一幅老神在在胜券在握的样子,许多人好奇心更起,都起了接着看下去的欲望。
那怡红楼李大翠重重的哼了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跟着也坐了下来。
比赛继续。
第二位出场的却是碧浣院的一名稍胖女子,脸似满月,眉眼略粗,看上去颇有精神,只是长的男人相了些,伊伊呀呀的张嘴唱了几句陈腔俗调,倒引得台下男子大声喝起倒彩来,偏这胖女人还不知耻,以为是人家捧自家场,一个劲的朝台下媚笑,末了报了个半两的身价。
见此情景,李大翠直接嘿了一声,似笑非笑的准备看陈碧浣笑话。
“这位妹子长的勉强可以,就是稍显丰满了些,中等吧。”温暖玉摇着扇儿说了句公道话。
“下等。”苏沐橙继续做万人恨的角色,跟着解释:“肥硕不自知,愚蠢不自觉,自卑不自醒,可悲可叹。”
陈碧浣皱皱眉,什么也没说,反正她自己中意的自家女子也不是这位,随她说去。
再接下来上场的便是翠红楼的人了。
温暖玉冷冷的看着出口拐角处,只等着从那里出来个翠红楼的人便要大开讽刺之口。
可,等了一会儿,偏转角处还没有人走出。台下男人个个脖子都伸得酸了,眼睛瞪的累了,这才猛然听见“镲”的一声响,振聋发聩,让人精神不由的一振。
跟着,一阵似飘渺似真实,似远又极近的歌声袅袅响起,正是一首“月满西楼”。
“午夜,独上西楼,月如钩……”
声音清亮缓淌,偏又柔情似水,不带人间一丝烟火。一下子便把听众们从骄日灼灼的白天带到了清凉寂静的晚上,月儿是那般弯,女人是如此的娴静,脚步轻缓,一步步走上西楼,似梦似呓般的低吟浅叹,尽数诉说着深闺女子的愁闷苦绪。
台下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再出声,他们静静听着,歪着头,有的还闭着眼。
台上另外三家的评委全都傻了,一个个大张着嘴,混浊的大眼彼此对望,再从彼此眼中读出对方的惊诧:翠红楼什么时候觅得了如此绝世好歌女?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声音渐渐激烈,可又不太过亢奋,恰到好处的将歌唱女子心中的愤懑与孤独完全呈现。如此歌喉,如此歌词内容,其实早已经击破了流行大濯国京城多年的情歌最顶尖水平,达到了另外一个新的境界。
一曲终了,所有人如痴如醉,才人士子们大多在低头默默记诵,他们觉得这歌,好美;这声,好听;这情,醉人。
接下来,这歌唱的女子才缓步的走出了后台。
她一身淡黄色衫子,三十五六许,年纪已然不轻,只是相貌并未在年月的研磨中消逝多少,依旧是红颜娇艳,且眉目中更多了许多只有经历过红尘世事的沧桑成熟。
她美目妙转,不去看台下众多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汉子们,却先低腰向着苏沐橙行了一礼,婉声道:“贱婢林青萝见过苏姑娘。”
苏沐橙含笑站起身来扶起林青萝,笑道:“你不错,很好。只不过有几个转音还需要加强一下。”跟着将需要改进的地方指出,又亲自示演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她报价。
林青萝脸上一红,咬了咬唇,终于生硬的从唇间憋出个:“五十两。”然后满脸通红的跑下台了。
她这般羞涩的小女儿模样顿时将台下男人们的心儿勾的痒痒的,先不说她歌喉这般出色,单是她的真性情流露,估计以后也会有许多客人愿意一掷千金的陪她春宵一夜了。
“青萝,青萝……”一直在喃喃低语的李大翠眼睛忽然一亮,大声冲着堪堪转到后台的林青萝喊:“可是翠红楼歌伎林青萝?”
“正是小女子,李妈妈安好!”林青萝见人家认出了自己,赶紧敛襟行礼,吐吐舌头,然后才像受惊的兔子般奔回后台。
男人们轰然叫好,纷纷大嚷着:“这才是真正的女人!”“这样的妞才值得泡!”“俺稀罕!”其间还夹杂着对前面出场两人的评价:“前面那两个根本就是死女人,呸!”“老子不稀罕睡她们!”之类的话。
怡红楼和碧浣院的老、鸨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显然被骂的极为不爽。倒是软香阁的温暖玉仍旧面色如常,似乎根本不为所动。
苏沐橙待得台下声音平静了些,缓缓评价:“林青萝面容姣好,身材适中,只可惜年纪大了些,不过会唱极好听的歌儿这块可以稍加弥补些,也比年轻女子更会照顾人。许多喜欢比自己年纪大些的女人的公子倒可以去试试。”咯咯而笑,最后评了个中等偏上。
这评价虽比前面两人要高,却也不算极好,其余三家的老、鸨都默然不语,台下客人们却兴致更高:这样绝品的都只中等偏上,那后面岂不是还有更妙的可人儿?
这其中倒也有些人认出林青萝便是翠红楼重新开门那日以一曲“红日”引起轰动的歌伎,只是今日稍加了些粉黛,倒更显的出落不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