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如约出发,去见大观和尚。
同行的有沧海、小壳、薛昊、寂疏阳、罗心月和花叶深,竟然还有卢掌柜和唐秋池。
卢掌柜说:为我重出江湖做次试练。就跟着上路了。薛昊说:我是捕头,我要查案。也跟着上路了。
唐秋池什么也没说,一样跟着上路了。
出发前他们就“分散走”还是“一起走”的问题讨论了一早上,大家说分散走目标小,还可以乔装改扮避人耳目,沧海说分散走你们不认识路,大家说你告诉我们不就得了,沧海说保险起见就不告诉你们,结果大家就一起上路了。沧海很开心,拍拍心口舒了口气,想道,这下安全了。
众人来到后院牵马。卢掌柜说雇一辆车吧,让表少爷陪着公子坐车,沧海道:“麻烦,还是八匹马好了。”
众人正想问“你会骑么”的时候,沧海已经从马厩里牵出了一匹最高最帅的马,左脚踩上马镫。众人这时才发现,他今天已换了双牛皮小皂靴,显然是早就打算好了。
披风如流云飘行,提缰扳鞍,右腿一偏,已然安坐马背。衣袂翻飞。朝阳如洒。
“哇——”
众人手搭凉棚,顺光望去。马背上的公子笑容灿烂。
卢掌柜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你还会骑马呐?”
公子傲然一笑,“不要小看大明朝的儒生。”骏马蹄响,昂首若嘶。“知道什么叫文武双全吗?”
一个时辰之后。
马儿缓行。公子整个趴伏在马背上,脸颊与马鬃厮磨,两手耷拉着。像个死尸。
卢掌柜道:“这就叫文武双全?”
沧海懒懒侧过了头,懒懒道:“我这叫保存体力。”
众人都笑。小壳撇着嘴道:“难看死了。”
沧海抬头看看他飒爽的英姿,也撇了会儿嘴,道:“一会儿你就腰疼了。”
半个时辰之后。
“……小壳……我腰疼……”
薛昊道:“你坐直了就不疼了。”
小壳道:“你看我搭理他么。”
沧海指挥着众人一直放辔北行。途中确实见到不少武林人士,从话音里听出他们都是冲着烟云山庄去的。有名门的弟子,也有正派的帮众,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有些人的同门好友曾栽在“醉风”手里,有些人自己也吃过黑^道的亏,这下烟云山庄烧了,他们无不拍手称快,结伴而来,想为这一盛举进献绵薄之力,彻底铲除“醉风”六合分部。
又是茶馆。
现在他们正坐在茶馆里歇脚,随耳听着有用无用的情报。沧海又以一种吊儿郎当的形态霎时融入了嘈杂之中。
只听一人说道:“这把火烧的太旺了!想是老天爷看咱们正道消沉太久,所以派来天兵天将放了一把天火!”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若说不是天火,那么大的山庄怎么一下就着了?我听说啊,着火那天晚上烟云山庄根本就没有碰火,连灯都没点,好像他们知道要着了似的!不过呀,这是天收人,你不点火就不着了么,我听说那天有只火鸟从天而降!”
“什么呀!是雷公电母!你不听有轰轰的动静么!”
“可不是!还有天女散花呢!足足散了三个时辰!”
“是么是么……”
同行的伙伴们都惊诧议论了一番。又有人道:“正道很久没有这么扬眉吐气了,自从武林盟主皇甫绿石故去以后,几大门派各自为战,总敌不过一个首领的‘醉风’,总算还有个‘方外楼’一直跟他们周旋,不然,正道武林恐怕元气大伤啊。”
“是呀是呀。不过这‘方外楼’虽然已是正道的翘首,却是神秘的紧,你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知有多少是他们的下属,哪怕是武当少林的弟子,加入此楼的都不在少数,可就是身份神秘,猜不出个来。”
其中一个气质颇好的青年道:“不错,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发展的势力。不过总是正道的就好,如果能有一番作为,我们几大门派以他马首是瞻也无不可!”
众人点头称是。内中一个五旬上下的老者说道:“一提到与黑^道作战,我就总能想起二十几年前的往事。那时正道中还有个卢铁胆,那真是铮铮的铁骨,实实的好汉!唉,那年也是一把火……唉,可惜啊!水火无情啊……”
卢掌柜在袖子里轻轻的揉着铁胆,双目炯炯,仿佛蓄积着能量。对那老者的话,他报以昂首挺胸。
小壳问道:“你又听出什么了?”
沧海道:“大概,应该也许可能追杀我们的‘醉风’杀手会减少许多。”
“你到底有谱没谱啊?”
“我有啊,可‘醉风’没有。”摊摊手,一副无奈的表情。
众人叹了口气。
沧海又道:“我们已出了永宁,接下来会穿过几个小市镇和一片树林,其间不在人多处停留,至晚在宁溪镇投宿。”见众人点头,便道:“好,再坐一刻启程。”
众人又去听茶馆里武林人士天花乱坠的说辞,偶尔跟着一乐,神思已很专注。趁此良机,沧海在桌下冲着小壳伸出了四个手指头,手心向己,手背向外。
小壳为难道:“你不是吧?现在?”
沧海拱了拱手,轻轻道:“刚才我看见茶馆南边有一家……哎去嘛,不然我会迷路的。”
小壳蹙眉说着“有什么关系”,却悄悄出了茶馆。南边第二家果然是个点心铺。小壳心中方才明了,为什么刚吃完中饭他还一定要在茶馆坐坐。
买了一小小包糖果揣在怀里,回到茶馆时众人正好牵了马出来。可能大家以为他是去方便了,所以并没有人问。
出了小镇方上马而行。一行几人谈谈讲讲,倒也热闹。唯独唐秋池远远走在一边,垂首沉默,不知在想着什么。
薛昊策马靠近沧海,低声问道:“为什么他会跟来?”
沧海苦笑了一下,“我太有魅力了。”
“……我是问他到底可不可信!”
沧海转头望了望,唐秋池腰杆笔直,目光镇静,持缰的右手坚定而有力,轻轻搭在鲜红如血的马鞍上。“我喜欢那个马鞍。”沧海道。
薛昊翻白眼。沧海又道:“我实在找不出不信他的理由。”
薛昊还要再说什么,沧海突然大叫道:“停车停车!啊不,停马!”
众人勒马停住。沧海下马。
卢掌柜问:“你干什么?”
沧海看了看林中的几人,终于下定决心,冲着卢掌柜道:“哎就您了!”把他从马上拉下来。
“你要干什么?”
沧海一边把卢掌柜往林木茂密的地方拽,一边道:“陪我尿个尿。”
众人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不一会儿,沧海悠闲的从林中走出来,卢掌柜神色古怪。
“出发——”
又走了一会儿,穿过一个很小但较繁华的市镇,再次进入一个树林。
沧海甩着马鞭,百无聊赖的看着风景,侧目却见坐着红色马鞍的唐秋池,颇有着点风度。沧海喃喃道:“真好看啊那个马鞍……”恰好唐秋池也朝这边望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没有什么表情。然后唐秋池对着沧海伸出了四个手指头,手心向己,手背向外。
停了一会儿,沧海也郑重的伸了四个手指头。唐秋池放下手,点了点头。没有别人看见。除了——
小壳策马跑了两步,追上沧海,蹙眉道:“他怎么会我们的暗号?”
“不知道。”
“你不是不让我跟别人说的么?”
“是呀——他们不知道吧?”
“暂时。”
“别暂时啊!保密啊,保密。”
“那唐秋池什么意思?”
沧海伸一个手指挠了挠额角,道:“也是让我遵守承诺的意思吧。”
“你到底答应他什么……喂!”沧海已经丢下他,跟唐秋池做伴去了。
走在前头的卢掌柜闻声回头看了看。
现在他们正走在第三个树林里。
沧海大叫道:“停马停马!”
“又干嘛?”
拉了寂疏阳下来,往丛林茂盛处行去。“陪我大个便。”
“啊?这……这也要人陪?”
“当然,你得保护我嘛。”
寂疏阳骑的那匹马打了个响鼻,呲着大板牙嘲笑了,还坏心的拱了罗心月的坐骑一下,罗心月吓了一跳,她的马也哼了哼,
还没走远的沧海回头笑道:“原来他们也是夫妻啊。”
寂疏阳大囧,罗心月的俏脸马上就红了。众人已乐出声来。唐秋池好像也很高兴似的笑了笑,控着马与他们行得近了一些。
大家审视着大红马鞍上一表人才的唐秋池,不禁暗道:果然,我实在找不出不信他的理由。
不一会儿,寂疏阳表情古怪的跟着沧海回来,上马。
“出发——”
第四个树林。
“停停停停停!”
“你又要拉啊?”小壳大叫道:“你哪那么多啊!”
“管着么。”沧海悠然从马上下来,环视一周,薛昊下马,沧海的目光刚好盯在他脸上。沧海笑着过去揽了薛昊的肩膀,往道旁走去。“哈哈好兄弟,有默契!”
薛昊同样表情古怪的被沧海揽着肩膀走回来。沧海笑道:“那么下次也拜托你了!注意听我暗号啊。”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他们终于进入宁溪镇前的大树林。
花叶深道:“公子啊,我们都进了树林好久了,为什么还慢慢的走啊?都这样一天了。”
薛昊道:“不是这个问题。我怎么觉得这条路刚才好像走过了?”
寂疏阳道:“我也有同感。”
众人勒住了马,蹙眉望向沧海。沧海也蹙眉道:“小壳你怎么带的路啊?”
小壳连忙道:“我一直跟着卢掌柜!”
卢掌柜也忙道:“我跟着公子走的!”
沧海愣了。半天才瞠大眼睛道:“难不成……遇到‘鬼打墙’了?”
“天还没黑呢哪有‘鬼打墙’啊?”
沧海道:“我好怕啊,小壳你过来跟我一起。”
“哎呀我不!”
“你过来!叫你过来就过来!”不容分说把小壳拽下来,拉上自己马背,让他坐在自己身前。凑近小壳耳边轻轻道:“坐稳了!”立时一抖缰绳猛夹马腹,狠抽马股,骏马长嘶四蹄腾空飞窜而出!
沧海大喊道:“没发现有人跟着我们么——!”
此言一出,另六骑仿若如约倏然三分瞬间四散!没入深林,杳然无踪!
小壳一惊已猛然后仰撞进沧海怀里,沧海左手持缰臂弯一抄,将他抱稳。马蹄狂奔,风景飞退,林风削面,风声贯耳!向西冲途,沧海突然提缰,猛转南奔,小壳只觉他腰腿异常沉稳,胯下高头大马伏顺若体,雄健灵敏已极!
由南复北。沧海策马奔回原地。
小壳震惊!原本旷阔的林中竟突然聚集了百十来号杀手,就在他们刚刚散去的地方!凭空出现!
沧海勒马。骏马人立,长嘶吐气,后蹄如粘在地面,前蹄稳缓放落,静止安定,巍然不动分毫。宛若雕像。
气定神闲。
杀手惊愕!
随后,薛昊、花叶深由东,寂疏阳、罗心月由北,卢掌柜由南,几乎同时回到原地。勒马。将百十号杀手围在当中!
薛昊大赞道:“唐兄好骑术!”
卢掌柜抚须大笑。
寂疏阳拱手:“佩服!”
沧海淡淡一笑,低头看向脸色发白的小壳,调侃道:“吓坏了?”
“我还没敢骑快了呢。”
小壳咽了口唾沫。卢掌柜突然惊道:“唐秋池呢?”
六骑七人。
百十号杀手。
独无唐秋池。
“嘚嘚得得”。从南边树林里,慢慢跑出了一匹马。只有马,没有人。
马背上大红的马鞍。鲜艳如血。
——唐秋池呢?!
#####楼主闲话#####
……唐秋池到底好的坏的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