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孙烟云求见。”左侍者的语调恭敬而冰冷。
神策沉默了一阵,说道:“交给你吧。”
左侍者握了握拳头,躬身应道:“是。”转身,挺直背脊。
“等等,”神策又叫住了他,缓缓道:“我都没生气,你愤怒个什么劲啊?”
“我替主子不值。”
“嗤”的一声,神策竟然笑了。过了一会儿,神策叹了口气,语声愉悦。“给他留条命吧。”
“看在你对我忠心的份上。”
四天以后,烟云山庄的火终于熄灭。火场的废墟中没有找到一具尸骨,但是,孙烟云一家,也在起火后第二天全部失踪。他们是生是死?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小壳看着卷宗沉思,忽然抬起头道:“这怎么那么像……”扫视了众人一眼,没有往下说。
“不错。”卢掌柜叹道:“像我家的灭门惨案。”
石朔喜道:“何止是像啊,简直是一摸一样!”
卢掌柜揉着铁胆不说话了,过一会儿抬起头来。
沧海正倚靠在窗下罗汉床的小桌上,踩着脚踏,百无聊赖,忽见卢掌柜望向自己,赶紧说道:“你家那个可不是我干的啊,二十几年前还没我呢!”
卢掌柜耸着肩膀笑了一下,“我也没赖你呀,不过,这到底是巧合呢还是你被激发了灵感?”
“当然是巧合了!不然你以为我在模拟卢家惨案——”沧海突然一顿,圆桌边上的所有人同时抬起了头。
“模拟……”卢掌柜喃喃道。
石朔喜道:“你是说……两个案发的经过也是相同的?”
寂疏阳道:“这么说也有人带出了卢掌柜的家人?那么……”
沧海静静望向卢掌柜,卢掌柜道:“我早已不抱希望了。”众人微诧,卢掌柜接道:“同时间的几个灭门惨案,都无活口,我……已是一个例外……”
“现在,我只盼着能早日重出江湖。”卢掌柜的铁胆又叮当叮当的响起来。
沧海微微笑了,“卢掌柜,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您家……也粉刷过吗?”卢掌柜刚要回答,沧海又补充道:“我是说起火前。”
“没有。”
“火熄之后您回去看过吗?”
卢掌柜点头。
“房屋燃烧的程度大致相同吗?”见卢掌柜不解,沧海又道:“一般燃烧最充分的地方就是起火点,这个地方一定会烧的最厉害,其他被引燃的地方就会按照着火的次序减弱燃烧程度,也就是说,最先引燃的地方会比最后引燃的地方烧的更彻底。您家的大火是被邻人扑灭的,这样的火场是可以轻易分辨出起火点的。”
卢掌柜思索了一会儿,蹙眉道:“可是……燃烧的程度都差不多啊……”
众人不禁露出失望的神情。
沧海笑了。“这说明,房子几乎是同一时间燃着的。”
小壳蹙眉,“那不还是跟烟云山庄一样?”
“不一样。烟云山庄涂满了油漆,而卢家没有。但是要在同一时间内烧着那么大的房子,只有事先淋上火油才可能做到。那么大的动静,卢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一旦被发现,双方一定会争吵动手,但卢家邻人的证词说,起火那天夜里并没有人被打斗声惊醒。”
寂疏阳道:“那会不会是被下了迷药?”
沧海摇头。“可能性不大。邻人的供词说,他们赶到时卢家已经全部烧着了,表面上像是卢家烧了很久他们才赶到,但是,刚才卢掌柜已经证明卢家是同时起火的,那么邻人也有可能是起火后不久赶到的。”
“那能说明什么?”
“说明——凶徒淋火油的时候,卢家人无能为力。”
“你是说他们已无行动能力?”
“的确,只有失去说话和行动能力的时候,才会无能为力。但是,卢家火场中没有找到一具尸首,说明这些人受制以后,又被人在起火前带离火场,带那么多无行动能力的人悄悄离开而不惊动邻居,绝不可能做到。所以,”沧海下了结论,“起火前,他们是自己自愿离开卢家的。”
众人一愕,随后都沉默深思。卢掌柜也在发呆。
沧海微笑道:“看来卢掌柜知道的,也比我多不了多少。”
卢掌柜苦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总以为自己知道的是前半部分,现在看来,我知道的已经接近尾声了。”
小壳道:“那卢家人为什么会自己自愿离开卢家?一个都不剩?”
沧海摇头,“疑点不止这一个。我还想不通二十几年前的另外四宗灭门案跟卢家案有什么联系。”
“或许……根本没有关系也说不定。”
岑天遥进屋时又被一桌子人吓了一跳,“……你们,又在开会?”
卢掌柜笑道:“你来得正好,一起在公子屋里吃晚饭吧。”
江南的秋雨终于落了,就在烟云山庄火熄以后的第一个傍晚。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沧海偎立窗边,放眼看远山如雾,侧耳听雨打芭蕉。空气湿润,烟雨迷离。
缠绵悱恻。
窗下隐有人声,一对年轻男女冒雨而奔,脚下水花四溅,男子撑起一只袖子遮在女子头上,另一只袖子给自己挡雨,但两人还是淋得湿漉漉的,发丝都贴在脸上。男子忽然跑开了一会儿,却是折了一枝芭蕉大叶,回来遮在两人头上,女子对他笑了一笑,伸袖替他擦了擦脸,但眉间另有一番愁态,欲语还休,最断人肠。
沧海道:“真麻烦,进屋不就得了。”
小壳剥着花生,往下看了一眼。石朔喜抻着脖子望了望,嘿嘿笑道:“啊,是寂兄和罗姑娘啊。”转头看见沧海被细风吹红的眼眶,笑道:“怎么?你眼红了?”
小壳看了看沧海,也笑了。沧海端起小壳剥的一小碟花生米,全部倒进嘴里,大嚼一通。小壳慢了半拍,只得大叫道:“嘿!你怎么全吃了!讨厌!”在沧海臂膀上拍了一下。
沧海不屑的指着小壳道:“怎么跟个女孩子似的!你好恶心啊。”
小壳又开始磨牙,沧海道:“我也想出去玩。”
“不行!”小壳斩钉截铁。
“你报复我!”
“才不是!”
“你就是!就是就是就是!”
小壳乐了,“哎,还跺脚呢,谁像女孩子啊?随你怎么说,就是不能下去!”
石朔喜趴在桌子上,不敢大笑。
沧海像报仇似的,小壳刚剥好一颗花生米放在盘里,他就捡起来吃了,小壳又剥一颗他又吃了,剥一颗他吃一颗,不时的还哼唧两声,小壳也不理他。没有花生吃的时候,他就盯着小壳剥花生皮的手,最后干脆张着手心等着,小壳生气了,剥完了也不往盘里放,直接往自己嘴里送。沧海要抢,小壳就把花生紧紧攥在手里,最后愣是让他从自己手心里把花生米抠出来,吃了。
小壳急了,“就没见过你这样人!我不吃了行吧!”
沧海被吼之后仿佛老实点了,眨巴眨巴眼睛,又拿出了罗心月的金步摇,开始研究。神色渐渐正经起来。
“为什么……金五一见这个就吓得晕过去了呢?他为什么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谁问过他吗?问过他什么?跟任世杰又有什么关系?这步摇……就只是一支普通的步摇么?”
沧海举起步摇,凭空端详,凤翅轻拍,凤口衔珠微微晃动,最后一颗珠子像晃在趴在桌上的石朔喜头上。沧海灵机一动。跑到桌边,坐在石朔喜和小壳中间,问道:“小石头,你怎么总赖在我这里不走呢?你不会自己找点事情做么?”
石朔喜道:“卢掌柜说不用我做事啊,只要跟着你保护你就好了。”
沧海转着眼珠沉默了一下。忽然伸手要摘石朔喜的头巾,石朔喜一躲,两人一同顿住。石朔喜惊恐的瞪着眼睛,看沧海把手放下,才慢慢放了心。
沧海小声嘀咕了一句,“忘了你重伤未愈了。”又转身开始琢磨小壳,慢慢举起手,慢慢抬高,小壳垂首没有反应。慢慢举到他头顶的高度,在他发髻旁边,慢慢亮出手中的步摇,只等往前一送——小壳突然抬臂,隔住了沧海的手,和沧海手中的步摇,挑眉问道:“你想干什么?”
沧海就要露出的得逞的笑生生憋了回去,看着小壳的表情忽然有点怕怕的,今天,是不是惹他的次数过多了?想抽回手,但手腕被小壳攥住。“哈哈,没事。”
“嗯?”
“想、想让你帮个忙,戴上看看……”
“什?么?”小壳竟然咬着牙笑了。沧海胆颤的往后一措,小壳拉着他的手腕向后拧转反剪,左手一按他肩头,一气呵成——把他摁在了桌上。沧海大叫一声。石朔喜一愕。
沧海大叫分辩道:“我也是为了查案呐!看看跟别的步摇有什么区别嘛!你……哎哟哎哟疼——”
“为了查案?好啊!”小壳夺过他手里的步摇,“你自己戴上看看有什么区别!石大哥!帮忙!”
“啊?我啊?”石朔喜依然发愣中。“我……我不敢……”
“石大哥,难道你不想看他戴上这步摇的样子吗?”小壳坏心眼的诱惑道。
石朔喜又愣了愣,看了看沧海无助求助的脸,毅然决然的道:“豁出去了!”冲上来把沧海摁住。
“啊!小石头!我白疼你了!关键时候你竟然……”
“别动!一会儿扎着你了!”
“小石头你竟然帮他!哎呀!小壳你敢!你敢我就……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小壳笑道:“哼哼!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要赖赖你自己吧!”
沧海拼命的挣扎着,不住的大叫道:“救命啊!有人吗!救命啊——”
也许是沧海命不该绝,真就有一个人从门口经过,冲了进来。“唐兄!我来救你——你们在干什么?”
沧海眼现喜色,高叫道:“小驴救命!”
“薛昊?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回衙门了吗?”
薛昊扎着马步愣在厅中,刀都抽出了一半。“呃……回来看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小壳见计划绝难实施,有点意兴阑珊,和石朔喜两个放开了沧海,坐下喝茶消气,哼道:“你自己问他!”
沧海爬起来正揉肩膀,整衣服,薛昊劝道:“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嘛……”
沧海远远的闪到一边,方说道:“就不该让你学武功!学武功是用来治你哥的么!”
小壳道:“你瞧瞧你有当哥的样儿么!”
“喂我怎么没有!你……”沧海突然顿住,脑中仿佛灵光一现,再想时却又茫然一片,呆呆的站了一会儿,问薛昊道:“你刚才说什么?”
“……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
沧海微垂着头,一手叉腰,一手指点了几下,便开始翻箱倒柜,不一会儿就把屋里翻个乱七八糟。
小壳道:“你又干嘛呀!弄乱了你又不收!还不得我……”
“找到了!”沧海抱着一本卷宗,兴冲冲的跑到桌边翻看,越看眼睛越亮,最后拍案道:“就是它了!”转身给了薛昊一个大大的拥抱,“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小壳连忙追出去喊道:“你又干嘛!不许出去!外面下着雨呢……”
薛昊还没回过神来。石朔喜摇着头啧啧叹道:“真羡慕你啊……”
“卢掌柜,我知道五个案子的共同点了。”
#####楼主闲话#####
推理小说看着真过瘾,但真的好难写啊……到目前为止
还没有破绽吧?
感谢收藏和推荐~签到的每一位我也都看得到哦~
谢谢大家!我会努力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