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黄金。
苇苇挎着一只黄褐色的小竹篮从小木屋门外走进,就看见当窗的木桌上放着一块黄金。
牌九大小的黄金。
苇苇四处看了看,没有人,屋外只有篱笆里的小鸡在啄米。苇苇回到屋里,没有立刻去检查黄金,而是先放下了装满新鲜蔬菜的小竹篮,摘下包头的藕荷色帕子,才在桌边坐下,拿起不知是谁放在这里的金块。
金块是纯金。长两寸,宽一寸,厚三分。
苇苇露出疑惑的眼神。翻转。
惊呆。
这黄金竟真的是一块牌九。两个白点,四个红点。
白点是珍珠,红点是宝石。
苇苇一手托牌一手捏住牌的下角,心跳快了起来。
因为这张牌,就是赌局那天被她换走的那张二四。世上黄金的牌九不多,她见过的也只有一副,能放在她桌上的必然就是她见过的那副。那副牌九是皇甫熙的。
哦,不对不对。我分明记得……
皇甫熙那天的容颜那么清绝,看起来那么镇定翩然。
苇苇愣了会儿,面颊上浮现出动人的红晕。半晌,又愣了愣。
微笑。
第二天,苇苇端着刚喂完小鸡已经空了的笸箩进了小木屋的门。当窗的木桌上放着一块黄金。
牌九大小的黄金。
苇苇端着笸箩走过去,拿起那块黄金,翻过来。
一张牌九。一个珍珠白点,两个宝石红点。
丁三。
她放下笸箩,拿出昨天那块二四,凑成了一对至尊牌。
自此以后,每天她早上出门回来,都能发现一块小心摆在木桌中央的黄金牌九。如是二十八天。
第二十九天。
苇苇只是出门泼了净脸水,回来时木桌上已多了一只匣子。
金属雕花的匣子。
苇苇快步走来打开,里面放有三张牌面朝上的黄金牌九。
一张人牌,一张和牌,一张梅牌。
人,和,梅。
人和没?
苇苇绽颜一笑。
立刻,木屋的门就被敲响,一个男人未经允许就走了进来。
两人默默对望了一会儿。还是苇苇先开的口。
“唐秋池?”
我叫唐秋池,你要好好记住。
这副牌就送给唐兄了。
颇有点风度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笑了。“多谢姑娘还记得我。”
苇苇忍不住笑了笑,又严肃道:“我以为见过三十二张牌九以后才能见到你,那应该还需要三天时间。”
唐秋池进到门里,说道:“三天?我等不及了。”他昂扬的身躯竟显得木屋更小了些。
苇苇道:“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唐秋池道:“我想问问你关于赌局的事。”
“赌局?”苇苇黑白分明的水眸转了一转,将金属雕花匣子调转过来冲着唐秋池,“你自己看吧。”
唐秋池盯了她一眼,低头,匣子里就剩下了两张牌,翻过来,竟变成了一张杂七,一张杂八。“好高明的手段。”唐秋池苦笑。
“你这是在回答我的那三张牌?”
人和没——我们关系如何?
杂七杂八——乱七八糟。
苇苇调皮一笑。
唐秋池道:“那天果然是你换了我的牌。假装生气拂袖而去,白纱挡住了我的视线。”叹了口气,又道:“我们也算是门当户对。”
苇苇笑容敛了一下,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皇甫熙知道你住在这里。”
“哦?”
“你失望了?”
苇苇慢慢绕着木桌走了半圈,在唐秋池对面坐下。“你希望我回答什么?”
唐秋池又向着木桌走了两步,道:“那天你和慕容串通好了?”
“没有。”
“那为了皇甫熙你两个竟能那么默契?”
苇苇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
唐秋池气结,又往前走了几步,“你很久以前就认识皇甫熙了?”
“不太久。”苇苇含笑的双眸盈盈直视着他。
唐秋池的气愤一下子消失无踪。走到木桌前,问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说完,竟不怀好意的笑了。
“你已问了我很多问题。问吧。”
唐秋池两手撑在桌上,上身微微前倾。
“这些黄金够不够迎娶你的聘礼?”
苇苇看着唐秋池的眼睛,愣了一瞬便笑道:“看吧。”
唐秋池嘴角耷下来。
“你果然很久以前就认识皇甫熙。”
十一月三十日,任世杰与罗佩琼团聚。随后,他们一家三口加上准女婿寂疏阳如约一起,来到大观和尚的洗心禅寺品尝“接风洗尘版”素板鸭。
石宣正式加入方外楼。
卢掌柜收拾心情,抖擞精神,重新踏上了江湖之路。
岑天遥荣升“财缘”大掌柜。他备了份礼物送给沧海,是一本自己亲笔加注的《易经》,刚刚送出,就马上收到了沧海的礼物,拆开一看竟也是一本亲笔加注《易经》,若非笔迹不同他准得认为是自己的礼物被退了回来。从此二人往来不断。
花叶深孤身闯荡江湖,开始了全新的人生旅程,命运是否真如她所料,不会再和公子爷、表少爷有所交集?
漆黑的大屋,穿着黑斗篷的神策。神策的手里好像在揉捏着什么东西。不知为什么,神策的心情好像不错。
另一个穿黑斗篷带篷帽的男人走进屋内,只远远站在门口。不知为什么,来人的心情好像很坏。
神策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他们相信你了么?”
来人的声音很低很沉,不悦道:“你做这些就为了让他们相信我?”
神策略微惊讶了下,“内伤不轻啊,外伤呢?”见来人不答,便道:“也不全是。也许还可以让正道重用你。”
“多此一举,他们从一开始就相信我。”
“呵呵,是么。”神策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那还远远不够。”
来人冷哼。
神策道:“接下来就尽量呆在方外楼做你该做的。你和你的同伴。有事我会找人通知你。”
来人道:“方外楼究竟多少你的卧底?”
“这你用不着知道,也不必和他们接触。”神策笑了笑,又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来人静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不告诉佘万足我的身份?他那天差点杀了我!”
神策手里停了停,“什么呀,原来是这个。每个人都差点被他杀死,何况那天你也很英勇。同甘共苦,他们不是会更加相信你?”
“我死了你们的计划就完了。”
“哦?太高估你自己了吧。我倒觉得你们还是谢谢我比较好。”
“有什么可谢的?”
“烟云山庄入口处的机关卡住了啊,还有山庄起火那天……”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你自己乐意。你到底还有没有事?我不能出来太久。”
“唉,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么?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可是神策哎。”
“我是朝廷的人。”
“哟,哟,那不过是挂名的而已。你一天是‘醉风’的人,就永远是‘醉风’的人。就像我一样。你也用不着不甘心,一切都是天意,不是么?我劝你最好不要有背叛‘醉风’的想法,‘方外楼’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
“那么,祝你早日康复。”微弱的光照亮了神策掌心托住的东西。
一只指节大小粘土捏成的小鸭子。
沧海大叫道:“人呢?怎么又都不见了?”声已如碎玉。
躺在床上的石宣有气无力接道:“我不是还在么?”
“你?”沧海不屑的撇了撇嘴,“你要能起来消失的比他们还快!来人!唐秋池呢?”
唐秋池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一间盲人摸骨摊子。“老丈,你给人摸骨的,可不可以看看这匹马?”
拄杖的盲老头点了点头,“可以的。”
“老丈,所有相马的先生都说这匹马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可以日行千里夜跑八百,可为何骑上它一会儿第二天就会浑身疼得起不来床?”
盲老头放下了给马摸骨的双手,捋须道:“它本来是匹绝世无双的好马,可惜事故中断过脊梁,没能恢复,整个脊背偏了一分。再好的良驹,若偏移了脊梁,也只能给人带来痛苦。”
唐秋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百晓生卷宗《江湖咸话》卷“杀手之洁癖”
善人在患,不救不祥;恶人在位,不去亦不祥。‘醉风’杀手佘万足,原名蓝叶,乃山东卢子升之徒,妹死一击,师亡全家二击,心神受创,嗜血魔狂,反被‘醉风’利用,杀人断脉,放血殆尽,恐惧而死。此乃不杀蓝叶故耳。另江湖传言,祈愿在生。
江湖咸话:佘万足狂病发作,不慎坠落粪坑。获救,粪已污其眼耳鼻口,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终日恶臭绕鼻;饮食不振,食则尽数化粪呕出。神识时清时浊,清则洁癖,浊则昏聩,全身由肚腹内向外溃烂,其臭如粪,痛足九十九日,哀嚎透骨而死。死仍不知甥女在世。
涅槃经曰,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沧海大叫道:“薛昊呢?薛昊呢?不让你们看着他的么?”
“不好了公子爷!薛捕头又跳悬崖练内功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