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最近,老管家就在忙着将庄园的宅子里外都粉刷一遍,大概就是为的今晚预定出现的贵客。
今夜,凯普莱特家召开的舞会,烛火与灯光辉映,散发的光辉足以盖过天空耀眼的辰星。父亲花费了重金,把整个维罗纳最著名的交响乐团请到家中。
绅士们穿着笔挺的西装,而随眷前来的小姐们,各执礼服,一派争艳。
也不知她们有没有把我这个年纪尚轻的小丫头当做竞争的对手,或许有吧,因为投来的视线总是那么的扎人——当然,我假装没有看见。
今天来赴宴的人数很多,仆人都被召集了起来,罗密欧也端着酒盘穿行其中。
我们在无意间对上过视线,紧接着,他就匆匆缩回了目光,退进了谁也发现不了的人群深处。
真是一个无趣的人,当时的我心里这样想着。
很快,舞会在一片盛赞之声中开幕。
父亲引着一个中年男人过来,并且我很快知道了他的名字——帕里斯伯爵大人,王室的一支,维罗纳亲王的亲外甥。
我被父亲引荐给了他,而后,这个嘴唇上蓄着胡渣,年长我三十多岁的男人亲密地携起了我的手,迈向了舞池,我回头的时候,父亲正得意地笑着,冲我挥了挥手。
“亲爱的凯普莱特小姐,请恕我的冒昧,但您就像天使一般的璀璨与迷人,如果把这个舞池比喻成为天上耀眼的繁星,我想您会是最为耀眼的一颗。”
“承蒙夸奖,伯爵大人,您的俊逸才识才是卓尔不凡。”
这些客套的交际语是父亲找来的家庭教师们强逼我记下的,目的是让我成为一个在这种场合下也能得心应对的豪门千金。
艾希尔顿子爵的手穿过了我的胳膊搭在了腰间,让我不自然地微微一颤。
“怎么了,凯普莱特小姐?”
“啊,很高兴能够与您共舞。”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哦,当然,这是我的万分荣幸——”
帕里斯伯爵在我的面前搭了一把手,做了个绅士的请舞礼。
我怀着些许犹豫地把手递给他。
我无法假装没有看见他灼灼而来的视线,这让我心怀惴惴地咬了咬嘴唇。
小提琴的独奏结束了,接下来管弦乐器加进来的和声,让所有人都在舞池里心驰徜徉地摇曳,但对我来说,这是让我透不过气的5分钟。
帕里斯伯爵那镶了金牙带着浮躁的喘息让我想要逃离,他搂着我腰的大手更是让我难以呼吸,他口若悬河,夸夸其谈,不过在我看来,那全都是在向我炫耀他那显赫的家世以及对自信肆意渲染的浮夸。
我的上帝。
“凯普莱特小姐,我从来没有像这样为一个人感觉到目眩神迷,您觉得这是什么吗?”
是脑中风了吗,你这老家伙?
“是天热的缘故吗?”
“不,炙热的只有我的心,与快压抑不住的满腔爱意。”
还有你那浓烈的口臭!
帕里斯伯爵那张看了就让人腻烦的老脸朝我贴了过来,尽管我不住地退让,可也有退无可退的时候。
幸好,这个时候一首乐章的曲声终了。
我抓住了这个退场的时机,没有傻愣着等到下一个章节的乐声响起。
“抱歉,伯爵大人,我的头有点晕,想休息一下。”
“当然可以,我敬爱的小姐。”
抓着裙摆屈膝行礼,我匆匆地退出了舞池。
帕里斯伯爵快步跟了过来,他的笑靥逢春,问旁边的侍者要了两杯香槟酒。
“能陪我喝一杯吗,凯普莱特小姐?”
真希望我能拒绝。
父亲在一旁使劲地朝我递眼色,我勉为其难地接过酒杯。
“抱歉,我还不是很会喝酒……”
“啊,没关系——不如我们聊聊关于您的事。”
“我?”
“嗯,没错,我想知道更多关于您的事。”
“……”
“是我太过冒昧了吗?”
“当然……不会。”
“真是太棒了。”
帕里斯伯爵激动地抓住了我的手,真希望他可以不要对我脸上厌恶的表情视而不见。
“听您的父亲说,您很热爱文学,对吗?”
“啊,一般吧。”
“喜欢哪一类的,古典文学,近代文学还是诗词……”
我努力地搜寻所有的记忆。
“凉宫冬日的忧郁或者全合金狂潮之类的?”
“那是什么?”
帕里斯伯爵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我赶紧捂上了嘴,糟了,随口把最近从女仆那借来的通俗小说的书名给报了出来。
“抱歉,对于伯爵大人来说,我看到书一定让您见笑了吧。”
“怎么会,您是如此的天真烂漫,下一次,请务必把那些书借我阅读一番吧。”
“啊,哈……”
帕里斯伯爵还抓着我的手不肯放松,真希望这场发烂的舞会能够快点结束掉。
“怎么了,小姐,看您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
“这里有些闷热,请不用担心,让我坐一下就好。”
“啊,这样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呢?”
“出去?”
“当然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年轻淑女的名誉涉险的——只是在这栋公馆附近的花园而已。”
我犹豫不定,说实在的,我真的对这个年纪比我大两轮的大叔没有什么好感。
说到底,像我这样大年纪的女孩子,一般都还在期盼着童话书里的白马王子才对吧。
不过,父亲准备把我当做他仕途平步青云的敲门砖献给贵族,这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了,父亲之所以迟迟没有把我送出,无非也只是在待价而沽而已——还有就是,我的婚龄还差一年。
这个世界里,不存在什么白马王子。
这是一个15岁的少女早就明白的事实。
这样想着的我正要点头答应,眼前却伸过来一只手,拦在了我和伯爵的面前。
“请问,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吗?我尊贵的小姐。”
那是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男子,穿着一身弓挺的西装,平底的皮靴,他纤薄的嘴唇勾起了一抹带有魔力的微笑,浓密的蜂色卷发和光滑细致的脸颊让我可以断定,他的年纪并非年长者——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银色蝴蝶的面具遮住了样貌,那面具下却有一双澄澈的眼眸,正凝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