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数日前。
陷入对峙的薛霸和萧溯月二人。
萧溯月抱着绘本，大步往前走去，“在打感情牌之前，我们还有一些事不得不去做。”
“什么事？”
她想了想，道：“可能有点麻烦，你有信心吗？”
“世上无难事，只看执行人愿不愿意以理性和行动力予以解决。”
薛霸一点也不慌。
“那我就说了。”萧溯月停在一棵嫩芽初生的柳树下，抿了抿嘴唇，“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一下钓鱼执法。”
“钓鱼执法？”
“——叮！脱脱有让她自投罗网的计划，只是这计划成功与否，还看二位的配合。是否PC终端开启远程操控权限？”
AI的话引起了薛霸的兴趣。
“哦？”他微微偏过侧脸，嘴角向上勾起三十度，“有点儿意思。说来听听。”
于是才有了后面请君入瓮的小骗局。
这项竞赛是近期建院参加人数最多的赛事，薛霸也报了名，他和他的组员们常常在建馆讨论，大家都知道。要是袁莉想故意对薛霸使坏，趁着竞赛的机会出手最方便不过。
“早知道她这么容易上当，我就该在小学时狠狠坑她一顿！”萧溯月向前比了个挥剑的动作，她练过剑道，手臂划得飞快，“嗖”地掀起了薛霸额头前的刘海，“看她还敢不敢狐假虎威！”
“……”
“怎么了？”
“你以后不会家暴我吧。”薛霸有些后怕地盯着自己乱成一团的刘海。
萧溯月果然生气了，“胡说什么呢！我这是为了正当防卫才学的剑道！还有，谁要跟你成家了？”
“咳咳……这几天袁莉一直在观察我的动向，多亏你帮忙，才能平安无事地把证据发上网。”他可疑地转移了话题，但泛红的耳朵还是说明了一切，“多谢。”
“我可不接受口头道谢。”
“我知道。”
才说完这句话，薛霸便弯下腰去，轻轻吻上了她的嘴唇。
萧溯月心跳得赛过飞翔的陨石，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迎接这个家伙的突袭时，她还是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那样青涩、稚嫩。而他却早就跨越了初恋的生涩阶段，连脸都可以不红就轻而易举地夺取了她的阵地。
“你……你也越来越熟练了。”
“那也是拜你所赐。还满意吗，我的公主殿下。”
“……肉麻！”
恋爱有如政客，以庄重的口气说谎已经成为职业技能，即使谎言被当面揭穿，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就是近期薛霸努力的方向。显然，他成功得过头了些许。
但事件的另一当事人可没有看着他们感情升温的兴致。
萧溯月新发布的微博一经扩散，便引起了惊涛骇浪。不出几小时，赛事的主办方就火速撤下了袁莉的参赛作品，并同时公开发表了初入围复审的方案名单，其中，薛霸的作品赫然列于榜首，在第一轮人气投票中也顺利斩获了第一名的宝座。
此乃货真价实的“公道自在人心”。
如此一来，萧溯月用小号发的那条微博便失去了作用。
不过，也不完全是毫无意义——它就像钉在耻辱柱上的罪证，一旦袁莉想再惹祸，多少也会有所收敛。毕竟，黑历史这种东西，寻常人可能忘记，但互联网却永远不会。
一旦发生过，就再也回不到过去。这就是大数据时代。
虽然总体来说有利有弊，但他们也该张开怀抱接受它——接受、敬畏、并学习，掌握利用信息技术为人类谋福祉的途径，这才是甄乐雨学编程的最初动力。开发这款软件也是为了实现这个终极目标，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好像正在偏离这个目标。
“嗯……是不是做个反剽窃算法更能赚钱？跟版权部门合作吧？肯定有商机！”
与兴致勃勃的甄乐雨相反，失去参赛权、惨遭扒皮、又在学院内名声扫地的袁莉可谓大发雷霆。她踩着新买的高跟鞋一路快走，怒气冲冲地跑进了社科学院，推开玻璃门、环视四周、搜寻着记忆中的身影，打算亲自找这个从小到大的“仇敌”摊牌。
“——萧溯月！那个摄像头是你故意设置的吧？真不要脸！”
“早上好，袁莉。”
萧溯月选择了冷静的回应。
看袁莉身上那件新款巴宝莉长裙，便向四周散发着一股有钱人的气场，仿佛在用小喇叭公布：你们都是不配和我平起平坐的赤贫阶级，少来掺和高级公民的私人纠葛，否则，金钱和背景能让任何反对之声都消匿踪迹。
“溯月，你离她远点，小心疯婆子撒泼啊……”刘淑杰立刻挡在好闺蜜面前，虎视眈眈。
“你敢骂我？萧溯月，你该不会还想强词夺理吧？”
刚才还在和同学讨论问题的萧溯月神色镇定地放下了手中的书，从容不迫地站起身：“究竟是谁强词夺理？就算摄影头放在那儿，要是您什么歪脑筋都不动，还会有后面这些事吗？”
“你的手段还是跟以前一样下作！”
“您的智商还是跟以前一样令人汗颜。”
“你——”
“多行不义必自毙。请您好好想想，要不是您还保持着剽窃他人成果的恶习，事情又如何会发展到今日这种地步？”
袁莉抽搐着嘴角，“萧溯月！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小学的时候就是，现在也是，我是没你那么有才气，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只要是我喜欢上的男生、都对你有意思，老师喜欢你，连我爸都当着我的面拐弯抹角地抬高你、贬低我！你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我这个人生的女主角当得可真是惨不忍睹。行啊，我不当女主角了，当反派最可以了吧？你怎么连个演戏的机会都不给我？压我一头很爽吗？”
“是我误会了吗？您现在……难道不是在展示您精湛的演技？”
“你——”
对方越激动，萧溯月越理智，嘲讽能力拉满。曾经默默忍受欺凌的穷酸小女孩，有朝一日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袁莉一时说不过她，只能用眼神攻击的方式展示自己内心深处的嫉妒和怒火。
“你给我等着！”
“别用这么公式化的威胁来警告别人。”萧溯月用眼神扫视了一遍楼上楼下的围观群众，“他们都看着呢。说不定，还有人正在用相机录像，之前的事差点上热搜，要是再扩散一圈……”
“卑鄙！无耻！小人！流氓！”
“令尊应该教过您表情管理的基础。太过咄咄逼人，可是会招致反感的。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社会学研究方法》的作者以前写过另一本书……”
萧溯月扭头就去继续和同学讨论课堂上的辩论话题了。被冷落的袁莉就像变成了小丑，独自在那儿演戏，而四周的看客皆抿嘴偷笑，仿佛对她落魄的样子充满兴趣，他们的目光令她无法忍受，只能飞也似的逃出了社科楼。
“——袁莉？吓我一跳。”
她出门时撞在骑车路过的叶紫辰的车轮上，他立刻按了刹车。眼前的袁莉有些古怪，她的头发因慌乱而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整洁，她的衣袖因大幅度动作而变形，她的牙齿因愤怒而发抖，他很担心她，但她完全没理他，只是头也不回地跑去了建筑馆。
望着她仓皇的背影，叶紫辰蠕动了一下嘴唇，没有开口。
袁莉一路狂奔，赶在从建筑馆出来的薛霸踩上高达款“建院滴滴”之前拦住了他。
“薛霸。”
“有何贵干？”
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好歹恋人一场，何必做得这么绝？”她乞求似的问。
“恋人？”薛霸一眼便看到了她身后路口拐角处的萧溯月，目光也始终聚焦在萧溯月身上，仿佛视袁莉为无物，“曾经有这么一个男生，他埋头做设计，不懂外界的波涛汹涌，也不懂恋爱的真正含义，所以被另一个心怀不轨的女生利用了。她单方面宣布成为他的女朋友、让他帮她写作业、签到、参加设计竞赛并署名，最后却因她偷懒的问题与其他队友产生矛盾，被她一甩了之。你觉得这个故事还不够有说服力吗？”
“我真的喜欢过你。”
“如果那就是你的喜欢，我觉得有点不可理喻。”
“行，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但你居然还纵容萧溯月用网络暴力来对付我！”
“那段微博没有一句假话，既然并无夸大，又何谈网络暴力？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像质量守恒定律。别忘了你对萧溯月做过的一切，恶因皆有恶果。”
他怎么也变得像萧溯月一样伶牙俐齿了！
“你——好，算你狠！”她咬牙道，“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此刻，她的眸子里燃着一团火焰，那里没有悔意，也没有爱意，更没有畏惧，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暴怒和偏执。
她要证明自己，她才是最优秀的，其他人都只配成为她的玩具，本来这个金钱至上的世界的运行轨道应该就是这样才对——
“呲——”
薛霸张开嘴唇，刚想说什么，便被飞驰而来的另一名男生转移了注意力。这诡异的刺耳摩擦声就来自他的车轱辘。
“——干脆道歉吧，袁莉。”
那人一脚踩在自行车上，一脚立于地面，气喘吁吁的，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穿越至此。
见到是他，袁莉眼中的暴戾也褪去了一层颜色。取而代之的，是依稀的软弱和迟疑。
“叶紫辰？”
“道歉吧，袁莉。”
“你说什么鬼话呢，我才不要！”
他伸手按进她的发丝，示意她低头，“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帮你删掉网络上的残余记录，但这事确实是你做错了，如果你还想面对以后的人生，还想堂堂正正地做个建筑师……就应该面对自己的错误。”
“可是……”她咬着嘴唇，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我不想对这种人低声下气……”
“想啥呢？道歉跟低声下气又不是一回事。而且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了，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伟大，谁都不可能成为完美无缺的人，你爸对你要求那么高纯粹是脑子被驴踢了、大半辈子都没活明白！全都按照他的要求来，那是机器人！是完美的AI！但是，说白了，不完美也不会怎么样啊。”
他大大咧咧地说。
袁莉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