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坐落齐会,唯有围着飞鸟皮衣的赵过处在一个人不认识的环境中心静不下,不时往两周警惕,酒也不喝了,只一见飞鸟想借酒浇愁就夺他的杯子。
身穿黄纹红甲的福安跟朱彰一席,喝了两杯酒后,边忙着解着脖子里的扣子,边大声鼓动朱彰给众人露两手。
朱彰温和地笑着,沉默地转动皮掌下的酒碗,翘首等待泰禾禾和龙琉姝的到来。
飞鸟看不到笨笨,对他也没有好感,便恶狠狠地看了福安两眼,排除脑子里的乱想,挑衅地问:“福安,你难道不要找我算帐吗?听说你忍我忍了很久了,不如我们摔摔跤吧?”
福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些事就算了。我不是你那样小气,也免得在朱少面前献丑!再说,龙阿爸也让咱们相安相爱。”
飞鸟又气又无可奈何,想必自己往下逼迫,会是让朱彰下场,咬牙忍住。
片刻,兴高采烈的泰禾禾挽扯着眼睛通红的龙琉姝过来,而龙沙獾极厌恶地绕个圈,到一旁给看着泰禾禾那双手不放的飞鸟说:“这个靖康的讶子很讨厌,我忍了很久了,要不是一碰了他就要打仗,我非扭断他的脖子!我让人在林边拴了两匹马,等酒宴到了一半,你就提前走。”
哀莫大于心死,飞鸟无动于衷。龙沙獾看着飞鸟半边漠然的面孔,盈动的黑目,心想:还有什么比自己取悦别的男人,而要求未婚的丈夫束手就擒,为自己牺牲更过分的事儿。
“羊逐水草,马随风走,随她去吧。”飞鸟心中突然厌恶极龙琉姝,终于吐了一句排解说。继而,他站起来。一直走到场中,冲着刚入了姐姐席的龙妙妙,笑得艰辛,却嚷道:“你不是要让福安教训我吗?!让他和我比一比。”
龙妙妙起身督促福安,福安却依然用老话推辞。泰禾禾也嫌热闹不够,威胁说:“福安子,你真懦弱假懦弱,快呀!”
福安知道自己不是飞鸟的对手,上去非死即伤,并不听她的。
朱彰不快地推推他,黑着面孔要求说:“让你去,你就去。别说是玩玩,即使是拼命,那也得听从!”
福安无奈,只好撑着身子站起来,硬着头皮走到前面,口里依然用老借口叫道:“说是永不动手地,你要见我就有气,打我两拳出出气吧。”说完,他见飞鸟并不说话,笑得轻和,心中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心,便决定赌上一把,一定要让周围的人看清楚飞鸟的真面目,便真个不动。
飞鸟走到他跟前,似乎看透了他的打算,并不上去就是狠打,而是叉了他猛往上提。在他脚不离地时拖别了条胳膊过身往地上摔。福安情知不妙,想反抗也来不及了,就在被他驻住一按倒地间,从身体内听到骨头的脆响,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发厉地惨叫。
他抖跺脚板,挣扎不休,又不得不跟着飞鸟动,却终究没有敢还手。
众人看福安以谦和的态度上场,而飞鸟叉了条胳膊转到别人身后咬牙切齿地折断,无不大加同情,得于福安别有用心的良苦结交。无不觉得飞鸟过于毒辣小气,龙琉姝已经勃地站起。大声喊:“阿鸟,快放手!”
她并不过去。只在福安的声讨中呼:“你要干什么?人家不给你一般见识!你再不放手!”说罢,她转取弓箭踩在桌案上威胁。
福安的惨呼声由短而长,由尖高变成粗哼,可见他痛苦下的忍耐力。“记得你杀了我的人吗?知道你二叔杀了我的亲戚吗?”飞鸟恶狠狠地咬牙,急迫地问他,浑然不见外间,赵过大声地叫着,却操了把切肉的刀子闯了上来,用庞大的身体推抗靠近的人。
“我要和你相亲相爱!”福安又一次凄厉地大叫,“发过誓的!”
“你和我相亲相爱?!”飞鸟牙齿都要咬去,一转手用臂膀卡了他的脖子。不少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泰禾禾尖叫一声站起来,不放在心上的朱彰立刻条件反射地蹬开案子,长剑出鞘,摆出决斗的架子请求:“欺软怕硬,不是好汉所为!”
这时,龙琉姝已无可奈何地放开弓弦,箭枝流星一般射去。龙妙妙大呼让飞鸟小心,却止不住短箭的去势,飞鸟一抬头,眼睛就映到尖棱。他冷冷一笑,却像不肯丢嘴的恶狼,大吼着吐力。赵过只好掂着他的领子往一旁拽,随着厚葛布的撕裂声。
飞鸟和福安一起倒地,终是救了两命,羽箭没入腿旁的雪地。飞鸟红着野兽一样的眼睛翻身,却依然摁着福安,眼睛落到福安抽搐的面孔上。他慢慢地抬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抬头,看住龙琉姝脸色苍白,心中痛极而快,疯子一样仰天大笑,然后突然而歇,冷冷地吼道:“你给我记住!我的命是长生天给地,谁也别想轻易拿去!似你一般的人,我见得多了,大难临头,只想牺牲别人的性命成全自己。”
“我是射你胳膊的!”龙琉姝混乱地争辩说,“即使我不要你了,也不会要你的命!”
“为什么?”飞鸟止不住下流的眼泪问,我的胳膊不是我的血肉吗?
“你什么都好,却不是一个英雄!”龙琉姝痛苦地摇着头,说,“我不告诉你,只是怕伤害了你!”
“你不爱我,只因为我不是英雄?”飞鸟喃喃地说,他一点一点放开连挣扎都放弃了的福安,不断地点头,往后退了两步,指着地下的福安大喊:“是不是我想要他的命,你就觉得我不够宽容?可你看到他想要我的命了吗?他们姓福的没有一个好人!”
说罢,他指着周围的人又喊:“你们记住我的誓言,日后只要见得姓福的,见一个我杀一个!”
“不杀一个不反抗你的人,这依然不能改变你的懦弱!”龙琉姝毫不客气地说。
“你知道什么是英雄吗?!你以为我稀罕你!我其实早就不把你放在心上了,只是父母与天地相商罢了,既然你后悔,我们就各走各地!”飞鸟说,“懦弱也罢,凡夫也罢,终和你无关!”
说完,他招呼赵过,大喊:“我们走!”
两人向后逃去。自他们后面围上来的人虽知他要逃走,却纷纷在冲势下让路。只有朱彰大怒,提剑追赶。
泰禾禾大声尖问,而龙琉姝一阵混乱,手拿弓箭却不知该不该用。
从这片空地到林子只需过一个雪坡。飞鸟一口气冲了上去。回头见赵过又伤又困,跑也跑不动。而朱彰矫健地追在武士前,只好再次俯冲下去。朱彰心急,手中长剑脱手,在空中闪了几闪掷来。
飞鸟看剑躲闪,下趋之势无法平衡,在雪上踉跄滚了一滚。等他停住冲势爬起时。朱彰已经冲到跟前,一个潜身扛了他的身体抛到在雪地。飞鸟爬起来,离最前面的兵士有十余步,他顾不得纠缠,再跑。
刚跑了两步,发觉赵过竟然偏离上坡的路线,去捡插在雪地上的剑,不禁气急大喊:“快走!去牵马接我!”
说完就又一次被朱彰摁倒。飞鸟挣不掉,只好欺对方不懂利用地势,把身形压低突然猛地向后滚。把对方也带倒在地。两人各自爬起来。飞鸟但看四周的兵士,讥笑说:“该不是想以少胜多吧?!这就是好汉?!”
朱彰冷笑,甩去护肩,厚衣,飞鸟这才发觉他的胸肌马屁股一般。雄浑的阔体几乎把宽衣撑满,只因为身子高才不显眼。他心中甚虚,回头看赵过才放心,原来赵过不但拣了剑,还逃过了坡。
两人对立而视。飞鸟提早给了个比武的礼节,很有样地微躬身子。拖延时间介绍自己:“在下放郡狄姓,无名,字飞鸟。号混世魔王,乃前后军将军,辖督狄南堂之子,夏侯武律之甥,草夫狄——狄无名之孙……。请问阁下是?”
朱彰却笑道:“天下少有你这般的主子,掩护自己的奴才逃命!他已经走远啦!”
“请问阁下是?手下不杀无名之人。”飞鸟知道他用到攻心之策,不加理睬。
朱彰突然笑不出来,突然间怕判断错误,让真正的狄飞鸟逃脱,连忙挥令其它人追,而自己则给飞鸟一个公平,拧着剑眉扎着脚步上前。
飞鸟看避无可避,奋力就是穿鼻一拳。朱彰自觉眼前来风,拧了下身,贴身而上,以肩膀撞击。飞鸟自觉是摔交手法,心中大安,下潜去扛人腰,却不想朱彰前手下放,身型也说放就放,就势和他相抵。
两人相贴之后,飞鸟便发觉有力无处使,对方身形挪动牵扯自己。他心中大惧,往两人腿下看,发觉朱彰脚步有序走动,竟不是常见的摔交术,正要挣拖,被又一股的牵力摔出去,而后后背上挨了重重一拳,肺腑如同被铁锤敲过。好在他皮坚肉厚,只本能地张嘴吐出舌头大叫。
不待他回头,朱彰便再次下脚,踩在他屁股上。飞鸟一头冲进雪里,爬起来,迎面已经如影的拳脚。
飞鸟心想:拳脚嘛,我也不是吃素的。便和他拳打脚踢,终就觉得他移动如鱼穿水,就是打不正好,而自己脸上,身上积压的重拳越来越多,眼睛都被打肿了,几乎睁都睁不开,只是越打越心惊肉跳,心中后悔:“阿妈老说我不肯下苦功。董老头老卖弄,想让我跟他学,我却不屑一顾。想不到这会后悔也晚了!”
朱彰又是一脚蹬开飞鸟,自觉他再也站不起来,正要让兵士绑了他,赶到杀声响起得地坡后,却发觉飞鸟肩膀先于头抬起,喘如狗熊般又站了起来,心中也吃惊:这等蕃子就是肉厚,我这些拳头连牛也不能无动于衷。
飞鸟擦擦嘴角的血迹,面目狰狞如兽,又更勇猛的迹象。朱彰只好又要上前冲着要害重击,听到对方请求:“拳脚领教了!还有更厉害的吗?不如我们用兵器试试?”
这正合了朱彰的心意。答应别人单挑,占尽上风却不见别人倒地,真不如用兵器刺坏对方个胳膊腿什么的,立刻答应。随后,他要来兵器,发觉飞鸟见剑就摇头,一连要了周围的所有兵器在地下,他也挑不出自己要的弯刀,心中恨不得撕破风度。
但这时,龙琉姝也带着两三人赶来了,先是冷冷地看,接着揭露说:“阿彰,别站得太近。他不过是想趁你看他挑兵器的时候给你一刀!”
飞鸟又喜大疼,百衷莫一,他瞪着龙琉姝,这才知道什么叫反目成仇。龙琉姝觉得自己说中了,扭过头说:“你就靠这些小聪明,玩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些,也不觉得丢人?斗死好了,死得远远的!”
朱彰大度而又为人着想地说:“我不会要他的命的。只是想问你,到底他是狄飞鸟,还是逃走的那个是?这个时候,为我你也要说实话。”
“我?”龙琉姝不敢相信地回头看他,眼睛闪出迷茫,突然,她的眼泪开始滚动,难以抑制地嚎问,“你竟然怀疑我骗你,骗你们?”
“不是,他和画像里的不一样!”朱彰柔声说。
“告诉他,我是地!”飞鸟这才明白龙琉姝竟然不是和那个泰禾禾好上的,想到面前这人无论哪一方面都剩过自己,心里越发地黯然,越发地妒忌,但终究还控制着它们,不让它们压垮自己的理性,大笑道,“想不到你心中终究——!”
“你!?我?!不光是因为你,也是为了我们放地。”龙琉姝不敢相信地说。
接着,她如僵木般站立,接着又是战栗,随后冷冷地,不知给朱彰赌气说话还是给飞鸟忏悔,情真地说:“是的,逃走的那个才是真正的狄飞鸟。这时我才知道,若让我忘记他,不能让我再看到他。而你,终不会真心对我,真心爱惜我的子民!”
说完,一串香泪早已洒落。
飞鸟心中狂喜,口中狂咽痛快,心中怨恨地嘶叫:“出卖我后才发觉别人是利用你了吧。去后悔吧,我就是娶条母猪也要忘掉你!”
“我就知道!”朱彰说。随后,他正要不再理飞鸟而往坡后追,发觉一浑身带血的人挟两马立于坡顶,一手持剑,一手提着一个带着红缨的人头,挑衅而笑。
(全本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