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见黄天霸和黄皎皎的五姐都追了过来,在狠狠地瞪他,就让他们先去。等他们无可奈何地回去后,他摸了点钱,拉了黄皎皎,在小摊子边给她买了两根麻糖。
黄皎皎拿着麻糖,咬了一口,突然憋不住劲,咧着嘴巴,舌头上翻着一小段麻糖哭。听飞鸟劝她,她不顾一切地倾诉:“你看你家穷的?!你阿妈一个月才给我三个金币!”
飞鸟揽住她安慰,但见她不经劝,越劝越哭,顷刻就想起一天到晚刺绣的乔镯,下乡见到穷人,又想起自己一个月五个银币的妹妹,她要买什么都要攒好长时间的钱的。但他并没有发火,反和声细气地哄:“你看看这里还有你喜欢吃的不,我都买给你。”
“谁要你家的吃的。”黄皎皎反起了劲,一把丢了麻糖,踩在地下,驱到一边去。
一个小乞丐偎依在角落,早就眼巴巴地在看,见她丢了东西,跟只黄麻雀一样弯腰跳去,一把捏了扁裂沾土的麻糖。飞鸟一眼看到,忍不住狠狠揽过黄皎皎,拔住她的头让她看,嘴里还说:“你看看!作践东西!”
“就作践东西!谁让你不给我买?”黄皎皎滚着眼泪喊。
买麻糖的老汉看看飞鸟,又看看眼泪泛滥的黄皎皎,好心地说:“小姐!这红头绳是首饰,这王后娘娘的凤披也是首饰,要是要,哪是个准呢?”
飞鸟感激老汉的仗义执言下,又买了两根麻糖,交到黄皎皎手里,说:“你吃不吃?!”
“吃了你就给我买!”黄皎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阿娘给了你钱的!花的也不是你家的钱!”犟上头了的。
飞鸟摸了摸怀里的银票,有一种羞辱感。他看四周的人围聚,黄家的仆从们过来赶人,劝他,只好又说:“我说不给你买了吗?”
“那你就要给我买!”黄皎皎说。
“要是咱们家买不起呢?”飞鸟黯然。他拿出身上所有的钱,都放到黄皎皎手里,说:“我想回家去,你跟你姐姐们一块去买吧。”
黄皎皎现在听他说什么就犟什么,反握着手掌不要,大嚎:“我就要你给我买!”
飞鸟静静地看她,既发愁又发呆,听到旁边的下人劝他说:“小姑爷,你就带小姐去吧。”便点点头,摸了黄皎皎的手,拉着她走。
※ ※ ※
交相一比,飞鸟确实逃不脱一个输。这倒不是他带的钱没有对方多,而是黄皎皎的二姐已经是过来人,会撩拨自己妹妹的心思,自己只挑少许合适的。而相比之下,黄皎皎漫无目的,见什么要什么,飞鸟也就随手付账,远没有别人花得畅意,更没有别人花得久。最终,黄皎皎捧了一把每样都有重复的东西,却也没挣得个出气。
众人在酒楼吃了晚饭,酒足饭饱,翟延却微笑着给飞鸟说:“一见贤弟,就知道不是吝啬之人,却想不到至今都面不改色。我像你般年纪时,却远不能比。”
飞鸟拼命记了一肚子别人对首饰的评价,正吞咽着,打算将来活用到生意上,听到翟延的话很好奇,反问:“面不改色又怎么样?!”
“不花钱怎么赚钱?!”翟延呵呵一笑,转而问及飞鸟的阿爸。说了许多要去拜访的话后,他有给飞鸟和黄天霸两个讲到用钱财生钱财,和官府上打交道,钻空子的真理。
黄天霸佩服地听,在一旁请教。飞鸟本带着几丝敬意,听了几下就咂舌。他看看对方被酒上了颜色依然显得和蔼可亲的面孔,却怎么都想象不到他为人处事上的心黑手辣。他传授的经验中,讲到地方官员不买他的帐,而他如何黑地里告人家状,累人家满门抄斩的事;也讲了他用两块青花石头讹人家十多亩的土地,让那家人有苦倒不出。
“延哥!我父亲说你有官相,怎么不出来做官?!”黄天霸问。
“局势不好!做官容易被人倾轧。咱家有头有面,朝廷里还有人,做什么官?!”翟延颇有几分傲气地说。
飞鸟和他说不到一块,却忍不住想听他的历历事迹,总结得出的经验道理。稍后,又听他讲朝廷形势,尚难以想象官场会这般败朽。这不是他擅长和了解得,他只好闭口。
从酒楼闲聊到一路畅谈,他都一声不响地走在旁边,一改往日爱插言的习惯,沉默思索。等又回到了黄家,他见黄皎皎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好,便不顾挽留迟缓,只提上一包衣服,就要带黄皎皎回家,说什么也不要黄家再跟去丫环,用马车送其它东西。他算是明白了,黄皎皎会像今天这样,其实怪不得她自己。
黄皎皎的母亲正要黄天霸送了一程,见飞鸟要驮了黄皎皎去,连家里送出的东西也不拿,只当是今天的比拼伤了他的自尊,便拉了黄天霸,细细地问过后劝阻。
“我家有这些东西的!”飞鸟自己也几乎带有点儿自卑,言不由衷地说。
“没有!他家没有的!”黄皎皎想起他家里那些粗鄙的东西,立刻出言否认。
“有的!快走!”飞鸟说,他跨过来牵她,却被一把挣脱。
飞鸟伤神,终于不顾阿妈安排,当着送别人的面,说让她再住两天,然后丢下她独自回家。
夜里没有什么风,皎洁的月亮高挂空中,显得无比孤寂皎洁。他把黄母叫唤他的喊声抛在脑后,飞纵一路,追风逐月一样回家。
回到家,家中才刚吃完饭。狄南堂也回来了,还带了十多个兵士。他书房的灯在亮着,透出执笔的投影,飞鸟已经多日没见父亲了,又怕花流霜问起黄皎皎,便凑身过去。
突然,收拾了包袱的几个兵士却来给狄南堂辞行,碰到飞鸟。“你们要去哪里?”飞鸟摸摸他身上的包袱,发现里面装的全是干粮。
“去陈州。大人给健大将军写了封信,叫我连夜送走!”张毛说,他壮实了许多,躬身给飞鸟鞠躬时有些忙乱,一手扶刀,一手扶身上的背袋。
“什么东西?!”飞鸟问。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张毛赔笑说。
飞鸟知道大将军在陈州大捷消息越发地沸扬,他和许多少年一样,带有许多崇拜,听说是一封信的关系,也摸到了几分联系。“恩!好!”他说。
他进了屋子,快走几步,到阿爸身边。随后是张毛。张毛颇为威武地说:“老爷!我们这就走了!”
“恩!”狄南堂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一路小心,遇到强人不要拼杀,告诉他们说是朝廷的军函。这样他们就会放行!”
“知道了!老爷!”张毛拜了一拜,转身出去。
飞鸟立刻就问:“阿爸,他们去干什么?”
狄南堂也没有说小孩子不要知道的话,而是回到桌旁写一封奏折,很随便地给飞鸟说:“健大将军在西北打了胜仗,朝廷对怎么处置那些游牧人颇有争议。我想能提一点建议,就去了一封书信。”
飞鸟缠着他问了一阵子话,见他忙着写东西,不怎么搭理自己,正要出去,却听到院子里有喧哗声,也有人在叫他母亲,好像是来客人了。
“去看看!”狄南堂嘱咐说。
飞鸟站在门边,一眼看到黄皎皎和她的母亲,忧郁了一下,就见花流霜迎了他们望客堂里去。狄南堂赶了他几下。飞鸟没有办法,只好出去。
屋子里点着灯火,黄皎皎的母亲和花流霜隔了个几桌坐着。飞鸟进来时,黄皎皎肃立在一旁摆弄衣服,而花流霜正陪着她们坐,微笑听她们说今天发生的事。
“小鸟!皎皎不懂事,你要管教就尽管管教。”黄母一见飞鸟就放话,说,“是我宠坏了她。可你为了那一点钱就生气也不对。”
“是呀!”花流霜附和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看得太轻是挥霍,看得太重是轻贱自个,非要以平常心看待不可。士不患无衣就是这个道理!”她知道自己儿子自小爱钱,但这番话却不全是责怪,也是让黄母听的。
黄母却没在“挥霍”上留意,连连同意,要黄皎皎到飞鸟身边,然后就絮叨起大小事情,大多是讲黄皎皎在娘家对飞鸟的惦记,真假难辨地把自己女儿生活上的细节搬压到上面。飞鸟无可奈何地听着,头大难堪。
飞鸟坦诚地问:“要是我家买不起她要的东西怎么办?”
“怎么会,女儿家也就在乎那一点首饰,在姐妹间挣点脸面而已!”黄母笑吟吟地说。
“我说的是要买我们家买不起的呢?”飞鸟说。
花流霜怕黄母尴尬,就接过话说:“你是个男人,那就去挣呗。”
飞鸟强调说:“是买不起的。”
花流霜见他咬在这,怒责他:“谁让你买不起的?人家能买起的,你为何就买不起?”
黄母见他认真,连忙说:“那就不买,买买得起的。是不是?皎皎!”
“恩!”黄皎皎连连点头。
“是不是买得起的就要买?饭不吃也要买?”飞鸟口气一回,拧上了劲。黄母发汗,连忙否认。
“你这小子,今天怪了!”花流霜无奈,只好动怒,“没完没了,你想要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飞鸟也烦透了,扶住额头,无可奈何。
花流霜赶他带黄皎皎走,自己则挽留黄母住下,两人论些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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