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棠人生原则里, 翻篇事就永远都翻篇了,不管是事和人都一样。
之前她没想法和江宿怀念过往云烟,在公开场合下, 尽可能都不与他同框出现, 而现在的社会每个人都很忙, 当你意想避开一个人时,就算住在隔壁,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几次。
后来, 当纪棠手机上接到消息:江宿的母亲已经病重到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时。又想起, 或许她和江宿之间的牵绊还没彻底结束,怨有仇, 都该是时候了断清楚。
去机场的路上, 她先让苏渔将收购聂骞公司的合同翻出来,再确定没问题后,先签字,等天后,让苏渔代表公司正式约谈聂骞将对赌协议的合作彻底定下。
苏渔小心翼翼地收起合同,见纪棠自带了两个保镖,于是便没安排助理跟来, 而是问:“那大小姐, 如果宋总要是来公司找你话?”
能让纪棠不辞辛苦的坐飞机赶到另一个陌生城市去见医院里病人,苏渔隐约觉得江宿可能还真跟纪棠过往情分不同寻常。
纪棠选择性忽略苏渔欲言又止的表情,双唇轻启:“你帮我找个借口, 就说我跟公司艺人出差,最多天到一周我就会回来。”
出差大概是最完美的借口了,苏渔点了点头,顺势说:“正好汀怡被邀请出国参加走秀, 到时我让她发张现场图过来。”
纪棠话不多,将视线落到了窗一闪而过高楼大厦上,像是雾里看花,那些恍然想起时,发现早已经流淌过去的时光,慢慢地涌回心头。
对于江姨的印象,纪棠还留在好年前,她很早就开始守活寡,抚养着江宿这个独生子,文化水平虽然不高,气质却是很好,经常带一套便宜珍珠饰品,将头发盘得整洁别致。
纪棠去过次江宿在北城租住的房子,每次江姨都会笑颜款款招待她,可能是长年给那些富裕家庭做保姆,习惯了某种相处模式,给她的第一印象舒服,没有刻意的攀谈搭讪。
后来纪棠记得一次她跟小哥纪觉闻吵架,闹脾气下雨天跑出来,穿着单薄小裙子,头发湿漉漉,脸蛋儿被寒风吹得惨白惨白。
是江姨遇见她,还把她领回了出租屋里,水壶里烧着热水,用毛巾一点点帮她的细胳膊细腿擦干净,温柔细语的叮嘱着:“女孩子手脚是经不起冻的。”
再后来,江姨的身体被检查出癌症,慢慢变得差,依旧喜欢戴着江宿爸爸结婚时送给她的那套珠宝饰品,脸色和唇色却白的厉害,而家里重任和医药费也全部落到了江宿的肩上。
纪棠意外为什么江姨没留在北城调养身,却来不及细想,这次过去可能就是见最后一面了。
当她赶到机场时,还分钟就错过登机时间,为临时购票,头等舱是没位置了。
纪棠身边还紧随其后着两名高大的黑衣保镖,在经济舱找到了江宿,她与他座位是隔壁。
江宿穿黑短袖长裤,身体坐在贴近窗口的地方,点偏削瘦,露出的结实苍白小臂上淡青色血管很清晰,戴着帽子低头坐姿,略显得是颓废。
纪棠站了两秒钟,安静地坐下。
她的视线角度看不清江宿的表情,也知道此刻他心情肯定不好受。
否则在一个小时前,也不会发短信来求她出面。
江姨时日不多了,想见见人,提起她次。
在飞机起飞之前,纪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她和纪商鹤的短信内容,最后停留在半个小时前,她给纪商鹤发了条新短信,约好一周后在纪家书房谈谈。
纪商鹤没回复,却已接收了。
纪棠关掉手机,转头间,见江宿不知何时已经用那双深井般沉暗眼睛看她。
周围的旅客都在低声窃语说话,气氛不算安静。
纪棠迟疑了两秒,看得出来江宿的精神状态不必寻常,这张俊美的脸庞消瘦了不少,眼窝也微陷,下颚处青胡茬,像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红唇动了动,原本想问他要不要喝点水,话到口中又咽了回去。
还是心肠狠点吧,只要没渴死都不关她事。
江宿倒是先问她,嗓音暗哑得仿佛是从喉咙嗓子磨出来的:“话跟我说?”
纪棠这时候无论如也笑不出,即便是习惯招牌式假笑,捋了捋脸颊发丝,表面上平静如水道:“我在想,是提早跟你谈一下好,还是以后再说。”
她问的平静,也足够委婉。
现在江宿的精神状态谁知道是不是处于崩溃边缘,出于人道主义,她什么话都不说最好。不过江姨的身体情况摆在这里,如果真这天就不太行了,恐怕也没这个时间和闲工夫谈一下了。
纪棠犹豫了会,心里还是决定先别急着跟他划清界限,显得太无情。
江宿轻而易举就看出了纪棠内心,他直白的揭露出来,兀自嘴角带着自嘲:“你怕我借母亲病重快死了,来道德绑架你是吗?”
不等纪棠漂亮的眉头皱起,又先一步往下说:“我是准备你只要心软肯陪我回老家一趟,接下来全网铺天盖地都会是你和我石锤绯闻,那些媒会争先恐后的报道我们回老家探亲见父母。”
江宿说每个字都让纪棠表情变得凉,最后一点情绪都褪去的干净。
明明热闹的经济舱,在两人之间却出奇静,仿佛是被屏蔽在了世界之,直到江宿开始低低发笑,不知觉中眼睛充血般的红:“我说的话,你怎么都爱信?”
当年也是如此,医院里每个字都被纪棠记恨到现在。
即便她表面无所谓,一副不跟你牵扯关系态度,其实是故意的,知道你想挽回那点微末的感情,她偏偏就要越发不在乎。
时候能磨得江宿夜不能寐,心都在滴血……
纪棠那细密眼睫压下情绪,双唇轻启告诉他:“我来这趟,是因为江姨,不是为了你。”
这也是一开始她想清清楚楚告诉江宿的,彻底断了他半点儿的念想和奢求。
江宿心想着这也够了,胸口内却还是被牵扯出致命的疼痛,只能扯了扯苍白的嘴角来掩盖,直勾勾盯着纪棠冷漠漂亮脸蛋,许久后,令人猝不及防地问了句:“你是不是爱上那个联姻男人了?”
他连宋屿墨个字都不愿意说出口,用联姻来代替。
这时空姐优雅地走过来,给纪棠递了一杯柠檬水。
纪棠表情自然地接下,纤细白皙手握着,眼睫毛不曾眨一下看前方,近乎让江宿都以为她不想提这个的时候,缓缓回答。
“是,我对宋屿墨动了感情。”
细听之下,纪棠声音没一点慌张,出奇意外平静。
像是慎重思考了不知多久,想通了答案。
……
时间,纪棠都坐在座椅上喝水。
而江宿自从得到答案后,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两人相安无事了长一段时间,让斜后座两名保镖想看点八卦,眼睛睁都酸了也没看到。
五六个小时的飞程,当天深夜下飞机。
江宿的母亲安排在市中心最好的医院里,开车来接是他安排护工之一,年轻小伙子,姓张,看到纪棠也没敢多问,目光只是好奇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两名高大保镖。
为长得太漂亮,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
抵达医院后,江姨还在进行手术,听护士意思是可能要半夜结束,只有江宿安静沉默坐在手术室等,不吃东西,连水都不喝。
保镖已经在医院附近开了房,可以暂时作为休息的地方,如果么要紧事,一个电话也能在十分钟内赶过来。
纪棠见江宿没来之前,手术室空荡荡的,连个亲朋好友也没有。
她知道现在也只能等,于是便让保镖去买点吃,十分钟后,走过去,这也是在飞机上结束对话后,两人重新说话:“你身边一个助理也没带,我留个保镖给你使唤,吃放这里了……”。
她话顿两秒,又低声说:“我想江姨这么久没见你,肯定不喜欢看到你这样。”
纪棠实在不会安慰人,只能挑道理话说。
江宿被她一提醒,意识到自己颓废,将黑色帽子取下,又抓了把头发,嗓音从头到尾都是沙哑:“你回酒店休息吧,等我妈手术出来会通知你,见完最后一面,明早你可以赶上午飞机回北城。”
纪棠没说话,在原地站了一会离开手术室走廊。
她不太喜欢这种充满了消毒水味道地方,走到大厅区域停顿了下来,随便找个椅子坐下。
现在是深夜了,纪棠看墙壁上钟表,突然想起来她下飞机路上匆忙赶来,忘记将手机开机,等她下意识去找手机,将其打开后。
宋屿墨未接来电,显示在了第一条。
纪棠想也没想,指尖点着屏幕上方,回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