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人潮汹涌。
学生们嬉笑打闹, 路过的汽车发出滴滴喇叭声，还有沿街小贩的烟火气息，这一些混杂在一起, 就是满目的熙熙攘攘。
在这喧闹中, 谢小舟的眼中只有那个身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他想要追上去看看, 这少年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可是不管怎么加快脚步, 他与前方的人影总是相差一段距离，无法追上。
谢小舟仰着下颌，在人群中寻找着，冲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喊道：“秦——”
声音刚刚发出，就被淹没在了嘈杂的声响中。如同是一颗石子落入大海，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那个少年并没有听见, 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谢小舟咬了咬下唇。
理智在告诉他，他已经脱离了《惊悚综艺》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 应该忽略掉这些细枝末节，不要再去探寻了。
谢小舟一直是理智的, 但此时却无视了这“理智”，按照自己的本心去行动。
他费尽地拨开了挡在前方的人群, 拼命地拉进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近了。
快要靠近了……
就在快要追到的时候, 路口的红绿灯闪烁了一下，变成了禁止通行的红色。
哗啦——
一辆辆汽车从面前疾驰而过。
就差这么一点。
少年穿过了马路，而谢小舟只能被迫在车流前停下了脚步。
一阵凛冽的风吹在了他的脸颊上。
隔着车流的间隙，谢小舟看见少年消失在了人群中，再也找不见踪影。
滴——
悬挂在半空中的信号灯变绿了。
谢小舟知道, 就算过去了，也已经找不到那个少年了。可在人流的推动下，他还是被动地走到了马路对面。
过马路的人群很快地散去, 只余下谢小舟一个人还站在原地，出现在眼前的是陌生的街口。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各自都有归路，只有他迷失在了这条街口，不知道该走向哪个方向。
原本通过试镜的喜悦在此时悄然散去，谢小舟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他一直以为，在《惊悚综艺》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其实他根本没有动一丝真心。
现在看来，或许不是这样的。
在那种情景下，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是什么时候动心的？
不知道。
或许是从医生告诉他，所有的boss都是同一个人的意识碎片的时候吧。
boss们的样貌、性格或许有所不同，但都拥有偏执而热烈的情感。样子可能会改变，心却不会。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又何必一个个地攻略boss呢？
要知道，到了后期，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用另外的方式完成拍摄，而不是选择用感情攻略。
只是……好像知道的太晚了。
已经没有办法回去了。
谢小舟有些恍惚，下意识地迈着脚步走向了前方。走着走着，他听见了一阵孩童的嬉笑声。
像是被这呼唤的笑声吸引了一般，谢小舟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还未走到跟前，就又听见了一声礼花绽放的声响。
砰——
出现在眼前不是礼花，而是漫天的气球。五颜六色的气球被放了开来，缓缓升向了天空，犹如彩虹一般。
谢小舟的目光跟随着这些气球，一直待到消失在蔚蓝的天空后，才收回了目光。
他看见前方一群孩子围绕着小丑。
小丑有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脸上笑容灿烂，正在变魔术。
一会儿从口袋中抽出一支玫瑰花，一会儿又不知从哪里抓住了一只白鸽……
看到这一幕，谢小舟想到了欺诈师。
反正面试完了也没别的事情，他就停留在了这里，看着小丑魔术师的表演。
魔术表演十分精彩，小丑轻而易举地就收获了小朋友的喜欢与欢呼声。等到表演结束后，他还弯着腰给小朋友分发礼物。
这应该是某个教育机构举办的活动，目标明确，现场只有小朋友才能收到礼物。
可不知为何，谢小舟的手里也被塞了一份礼物，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小丑和孩子们都已经散去了。
热闹在一瞬间就散去，只余下了空荡荡的街角。
谢小舟捏着包装精致的礼物，轻轻摇晃了一下，里面装着的东西碰撞到了盒子，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他没有打开，顺手把礼物塞到了盒子里，坐上了回家的车。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回去的路格外拥堵。
谢小舟靠在了车窗边上，看着外面的霓虹灯一盏一盏地亮起。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一群参加完漫展的学生从街边走过。
他们cos成各种动漫人物，就像是从二次元走出来的一样。在各种动漫角色之中，还有一个人身穿着漆黑的长袍，脸上带着一张诡异的鸟嘴面具。
如果他单独一个人出现在街边，自然会引人注意。可当他混在一群动漫人物中，却显得不那么显眼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谢小舟顿时精神了起来，连忙冲开车的司机师傅说：“师傅，停一下！”
司机为难：“这里是路口，根本停不了，要不我去前面停吧……”
这么一耽搁，等司机找到地方停车的时候，早就不见了那群人的身影了。
谢小舟追出去了一段距离，最后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眼前的霓虹灯光闪烁。
一辆又一辆的车驶过。
谢小舟突然觉得有点累，靠着街边的墙壁，慢慢地蹲了下来。
***
不知名处。
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盯着少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是在伤心难过吗？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不是都已经完成他的心愿了吗？
深渊之主莫名地有些委屈——该难过的应该是他自己吧。
其实深渊之主不想答应少年的请求，只想将少年困在身边，永远不能离开。
可看少年那时的模样，如果不答应的话，说不定会失望难过的。
深渊之主不想让少年难过，所以才选择了放他离开。
可为什么现在少年还是难过了？
深渊之主有些苦恼。
人类……好复杂，可能他永远不会明白人类的情绪了吧。
不过就算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少年露出伤心的神情。
他能做什么吗？
过去安慰少年？可是，少年应该不想见到他吧。
黑雾纠结了起来，过了片刻深渊之终于想出了一个好的方法。
他挥了挥手，让雾气凝结成了一个人类的模样，他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没问题了以后，方才控制着分-身，朝着坐在街角的少年走了过去。
***
谢小舟原本只想坐在街边休息一下，可越坐他就越不想起来，干脆就直接无神地望着车流经过。
在哗哗的车轮滚动声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你还好吗？”
谢小舟没有动作。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需要帮助吗？”
谢小舟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对他说的，扭过头一看，一个陌生的身影站在了他的旁边。
不认识的人。
谢小舟礼节性地笑了笑：“不用，谢谢。”然后就继续发呆。
那个人却很喜欢多管闲事，不肯走开，还在那里问：“你看起来有点不舒服，我可以帮你吗？”
谢小舟再次看了过去。
这个男人长得很普通，一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可却有着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与其他的五官完全不搭。
有……一点熟悉。
谢小舟不想与一个陌生人吐露心扉，扯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我真的没事。”
一般来说，普通人被这么屡次拒绝了以后，都应该会选择离开。
可这个人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谢小舟：“……”
他站了起来，远离了这个人。
走出去一段路后，谢小舟回过头一看，那个人还站在原地，看起来还有点委屈。
他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甩了出去，继续向前走。
经过这一个插曲以后，谢小舟心中的烦闷少了一些，他伸手拦车，想要搭车回去。
可是现在正是晚高峰，车子来来去去，没有一辆愿意为他停下来。
就在又一辆出租车从面前驶过的时候，一辆私家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要我送你回去吗？”依旧是那个奇怪的人。
谢小舟想了想，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一个奇怪的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他连那些boss都经历过……
谢小舟坐到了副驾驶上，拉下了安全带，等待着车子启动。可等了半天，车还停留在原地，没有任何要往前开的意思。
谢小舟看了过去：“？”
那个奇怪的人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动手开车。
谢小舟忍不住问：“你会开车吗？”
那个人：“……”他的眉心皱了起来，肯定地说，“我会的！”
一个小玩具而已。
一个人类做的机械小玩具而已。
怎么可能难到深渊之主？
深渊之主信心十足，拉了一下座位旁边的手刹，再一脚油门踩下去。
滋——
轮胎疯狂转动，可车子纹丝不动。
谢小舟：“…………”
要不，他还是走路回去吧。
深渊之主察觉到了谢小舟的退意，连忙说：“好了！”
同时，深渊之主从阴暗的角落里抓出来了几只小鬼，吩咐它们推着车走。
车子终于动了起来。
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谢小舟既没有听到车子启动的轰鸣声，也没有听到轮子轮动的声音。再一看，坐在旁边的人好像连方向盘都没怎么转。
但是，车子确确实实地在向前开，开得还挺快挺稳的。
谢小舟：“……”
他决定无视这些奇怪的东西，只要能到家就好了。
车底。
几只被撞死的小鬼含泪推车。
***
经过一番曲折，谢小舟终于到家了。
他下了车，对那个奇怪的司机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准备走了。
可没想到，那个人也下了车，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谢小舟的脚步一顿：“你……有事吗？”
深渊之主操控着自己的分-身，问：“你现在不难过了吧？”
谢小舟：“？”
该不会有人在经历了奇怪的事情以后，还会难过得起来吧？
“我不难过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说完这句话以后，谢小舟就看见那个奇怪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说：“哦，没有了。”
谢小舟试探着向前走出了两步，再用余光一瞥。这下，那个奇怪的人没有跟上来了。
谢小舟赶紧加快脚步，甩开身后的人。
就在这时，那个人在身后遥遥开口：“你以后都不要难过了。”
谢小舟的脚步一顿。
那个人继续说：“你难过的话，我……不是，有人也会难过的。”
谢小舟停了下来，转过头看了过去，地下车库里已经不见了那个人的身影。
一缕烟雾飘散。
好像那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谢小舟一怔，好像明白了什么。
***
咔嚓。
门锁扭动，谢小舟推开了门，走回到了家中。
灯光一盏一盏地亮起。
因为只有一个人住，每逢万家灯火的时候，就不免显得有些寂静。
谢小舟经历了一番奔波，感觉身心疲惫，也懒得去收拾，直接坐到了沙发上。
一坐下来，就感觉到什么东西硌到了大腿。
伸手掏出来一看，方方正正的，正是小丑分发的礼物盒。
谢小舟转动着礼物盒，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动手拆了开来。
“叮当”一声，一枚硬币掉落在了地上。
谢小舟弯腰捡了起来，手指夹着硬币，翻转了一下。
这不是市面上流通的货币，而是另外一种材质铸成的，正面刻着数字“1”，背面的线条简单，形成了一个男人微笑着的侧脸。
谎言币。
谢小舟默念着这三个字，屈指一弹，将硬币抛向了半空中。
硬币高高弹起又落下。
谢小舟将硬币按在了手背上，掀起了眼皮：“你来猜猜，是正面还是反面？”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在话音落下后，又恢复了安静。
没有人回答谢小舟的问题。
谢小舟松开了手，任由硬币掉落在了地上：“这样好玩吗？深渊之主？”
硬币滴溜溜地滚动了一圈，钻入了茶几下面。
房间里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谢小舟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该生气好，还是应该……欣喜。
“别玩捉迷藏了。”谢小舟咬了咬牙，“给我出来。”
听到这话，从房间的四面八方升起了丝丝缕缕的黑雾，雾气飘荡在半空中，最终形成了一个人形。
鸦青色的长发缓缓落下，出现了一张俊美白皙的脸庞，那双眼睛漆黑漂亮，直直地注视着谢小舟。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有些不自然地问。
谢小舟半靠在了沙发上，神情轻松：“因为破绽太多了。”
深渊之主：“比如？”
谢小舟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比如你在车库里，最后画蛇添足说的那一句话。”
深渊之主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低下了头，小声解释道：“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所以我才这样……”
谢小舟失笑：“谁说我不想见到你的？”
深渊之主手足无措，就连周身的黑雾也一起颤抖了起来：“你说，你不想留下来，只想回去原来的世界……”他期待地问，“现在，你还想走吗？”
谢小舟打断了他的话，直白地说：“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他顿了顿，“或许说，我已经回来了，这就是我的世界。”
一切的猜测都有迹可循。
刚开始他的想法是，被选中进入《惊悚综艺》后，就会来到另外一个鬼怪横行的世界。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先一步被选中成为《惊悚综艺》嘉宾的陈黎又是怎么出现在他的身边的呢？
除非，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只是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他从未遇到过灵异事件而已。
现在，他只是不受《惊悚综艺》的控制而已。
伴随着谢小舟所说的话，这个世界开始呈现出了“真实”的模样。
窗外，一轮弯月缓慢地升起。
月亮的颜色血红，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谢小舟感觉到了一股阴冷，角落里传来窸窣的响动，墙壁缝隙中，睁开了一只血红的眼睛……
深渊之主尽力辩驳：“只要你愿意，可以不见到这些的。”
他知道，谢小舟想要回到“正常”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原本就不是正常的。
深渊之主只能够在谢小舟的周围，在他的眼前营造出一个“正常”的世界。
也正因为如此，谢小舟才会看到神似秦渊的学生、小丑以及鸟嘴医生……这些都是他心中想要见到的，被深渊之主投放到了现实中而已。
谢小舟直直地看着深渊之主，问：“那就生活在谎言中吗？”
深渊之主：“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的。”
谢小舟冷静地说：“可是我不想。”
深渊之主感觉到了迷惑，他越来越不懂少年的想法了。
这明明都是少年想要的东西，为什么现在又说不要了呢？
深渊之主只好问：“那你想要怎么样？”
谢小舟：“我想要一个真实的世界。”他仰望着深渊之主，“还有……你。”
这个世界，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好。
他也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只是多一些奇形怪状的鬼怪而已。更何况，还有深渊之主在。
深渊之主有些意外，指着自己的鼻尖，问：“我吗？”他有些不确定，俯身靠近了过去，“你不讨厌见到我吗？”
谢小舟反问：“我为什么会讨厌你？”
在失去以后，才更能知道自己的心意与想法。
他并不讨厌深渊之主，或许……可以说是喜欢。
深渊之主喜悦了起来：“真的吗？你真的不讨厌我？那你还是我的爱人吗？”
深渊之主生来就是神明，他从未品尝过情感，也不太明白“爱人”是什么意思。
唯一确定的是，他想要这个少年，用余生漫长的岁月，来注视着、陪伴着少年。
听到这个问题，谢小舟无奈一笑：“当然是。”
在被肯定之后，深渊之主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心口涌动着。
是甜的。
是欢欣雀跃的。
也是从未没有体验过的。
难道这就是他说的……爱吗？
一个陌生的词汇，一个新奇的尝试。
深渊之主伸出手去，拥住了谢小舟，感受着体温与律动。
或许刚刚苏醒的深渊之主还需要学习很多东西，但谢小舟早就教会了他，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
他有漫长的时间去尝试练习——和谢小舟一起。
也只有谢小舟能让他感知到这一切。
黑雾升腾了起来，将两人围绕在了中心。
神明与他的爱人，直至的世界的尽头，都不会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很多评论，实在是抱歉了，可能是因为我笔力不行，没写过这个题材不知道最后怎么收尾，才会给大家不好的体验。对不起……其实我想表达的是深渊之主不懂情感，但是后面会对舟舟真香的……但是没有写好，真的是我的问题不是舟舟的问题，要骂就骂我吧……
感谢在2021-04-04 21:23:58~2021-04-05 19:5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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