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高山的身体的确没有什么大碍, 就是尾椎被摔青了,好在没伤到骨头。
但为电梯故障的事情,还是把许芯月给吓了大跳, 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眼泪汪汪的。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段高山把电梯里面的险境跟她讲了, 许芯月听说当时有叶白思在,就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当时有叶叶在。”
“不过他为了救我受伤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段琛应该去看他了吧?”许芯月说着,又不放心道:“我去看看吧,估计叶叶不待见他。”
许芯月过来的时候, 叶白思正靠在床头读邮件, 见她推开门探头探脑,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便叹了口气:“伯母。”
“哎。”许芯月走进来,左右看了看, 道:“段琛呢?怎么没在你这儿?”
“他在天台。”
这是跟过去的计策告诉叶白思的。
许芯月皱眉:“这么冷的天,他去天台做什么?那上头风可大了的。”
叶白思弄不清楚段琛究竟有在发什么神经, 他道:“可能是要想不开吧。”
许芯月:“……”
叶白思垂眸继续看邮件, 许芯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脸色慢慢煞白, 扭脸快步走了出去。
她乘坐电梯的时候, 还在想叶白思不可能那么冷淡, 点都不担心段琛的人身安全, 到了上头之后看到计策,才顿时了然。
叶白思已经发来了消息,计策看到她并没有太惊讶:“太太。”
他站在背风处, 前方的天台上,段琛站的笔直,黑色大衣被风吹得衣角翻飞不止,许芯月对他点了点头,道:“是不是叶叶让你来看着他的?”
“是。”
许芯月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她走风里,单薄的身体顿时差点儿站立不稳。
风实在太大,她一路来到段琛身边,扯了他把:“你这个大傻子,站这儿干什么,快跟我下去,待会儿又冻病了。”
段琛动不动,他站的很稳,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寒冷,事实上身体却已经有些僵硬。
许芯月把围巾给他挂脖上,又拽了他把,段琛终于有了反应:“不要碰我。”
“嗨你这臭小,你就算不怕你妈在这儿因为你被冻死,好好想想你老婆吧,他让计策专门来看他,生怕你想不开跳了楼,人还伤着呢,你就这样让他担心啊?”
段琛压根儿没留意计策居然跟过来了,他僵硬地扭头,却只见到隐入门后的衣角。
“他,才不会担心我。”
他只是怕出了人命,无端受牵连。
但不管怎么样,叶白思的确是不希望他出事的,段琛木然地被母亲拖入了电梯,计策则无声地转下消防楼梯,在下层等待。
段高山的身体检查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医生表示让他可以直接出院了。段高山也不愿再医院多呆,便扯着段琛起走出了病房。
许芯月道:“我去跟叶叶打个招呼吧。”
段琛道:“他不需要。”
段高山看了他眼,慢慢叹了口气,道:“听段琛的,我们先回家吧。”
如果说当时在商场被拒绝是痛彻心扉,失魂落魄,还可以动用大脑去想曾经的回忆。如今则更像是整个人所有的情绪都被抽走,欲哭无泪,徒留呆滞怔然。
路无话。
回到了家,段嵘眼留意到他,招手道:“段琛啊,你过来。”
段琛抬眼,慢慢朝他走过去,段嵘又道:“坐。”
个指令一个动作,段琛听话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段嵘捧着茶,给他倒了杯,道:“怎么样,遇到难题了,跟爷爷说说?”
段琛说不出口,他看着茶水上的袅袅烟雾,动不动。
大脑好像完全不会转了,或者,不知道该从哪里转了。
他整个人,就像一台报废的机器,所有数据完全被打乱,看不到‘1’看不到‘0’,找不到开头,找不到结尾,排列重组都做不到。
简而言之,他完全,彻底的,崩溃了。
从一开始,关于叶白思的部分,他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这导致后面所有的运算过程,每一个数字都是错误的,它们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逼迫正确的答案再次出现在错误的地方,周而复始。
太可笑了。
“段琛?”
段琛茫然地抬眼。
“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是金跃的……”段琛低下头,无措道:“我,审题失误,盲目自大,洋洋洒洒写下了连串,自以为是的,错误答案。我,就像个笑话,只有……愚笨的……”
他艰难地诉说:“……蠢货。才会,这样。”
这场感情,他错的彻彻底底。
比变坏还要可怕,八年的认知完全被推翻。
段琛从来没有犯过错,从来没有,他的生就是这样的,不管做出任何决定,都一是最优解,无论主观角度还是客观角度,没有人比他更优秀了。
但对待叶白思的事情,他就像个小学生拿了博士后的题,所有人都在笑他傻,他却认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直到那个唯一的考官亲自给他打了个大大的叉。
“都是人,怎么可能不犯错呢?”段嵘安抚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可那是叶白思啊。”
这个世上,有那么多错可以犯,可偏偏在叶白思的事情上犯了错。
“没有了,没有机会了。”段琛摇着头,道:“辈,就只有个叶白思,没有了……就再没有了……”
“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段嵘抿着茶,如果说段琛身上此刻是悲惨世界,那他这会儿就是世外桃源,俩人对比相当鲜明:“开始,你只是拿错了卷子,并不代表你能力不足,如今真正的考卷已经到手,就这样放弃,不觉可惜么?”
段琛傻傻地望着他。
“我以前只是喜欢小叶这孩子,现在,对他倒是有了几分欣赏,倒是你,这次让我很失望。”段嵘道:“做错了事就像乌龟样蜷缩了起来,不敢接受,不敢面对,意志力这方面,他可是甩了你大截啊。”
“叶白思,不是普通的考试。”
“我说这些倒不是非要劝你去追他,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想清楚,如果你真的接受了和叶白思分手的事实,过两天,就让你妈给你再介绍几个相亲对象。”
“什么……”段琛脸怀疑:“你让我相亲?”
“你不看看自己多大了。”段嵘道:“这么大的人了。相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总不能打辈光棍吧?没有叶白思,总会有别人代替你伴侣的位置。”
“不可能。”段琛眼神终于有了焦距,他无法忍受地道:“只能是叶白思。”
不管是什么样的叶白思,金跃的老板也好,窝在他怀里撒娇的雀儿也好,反正一是叶白思。
“可是叶白思不要你了啊。”段嵘叹了口气,道:“你多找找,肯定有人比叶白思更好的。”
“不跟你说了。”
段琛起身,段嵘又道:“哎,你给自己想好后路啊。”
段琛已经上了楼梯,喝道:“我不需要后路。”
居然要他去找别人。
段琛个字都不想再听,他大步迈上了楼,狠狠甩上了房间的门。
段高山扶了扶眼镜,眼睁睁看着他气势汹汹,道:“看来是恢复了,爸,你跟他说什么了,生那么大气?”
“我说给他塞几个花姑娘。”段琛说:“这小孩不行,眼光高,认死理,骄傲自大,那么多缺点还就觉别人都配不上他……段高山你怎么生的儿子。”
段高山随口道:“可能是不小心隔代遗传了吧。”
正如那位医生的经验,片出来,叶白思的脚的确没有伤到骨头,但还是扭到筋了,要修养一两个月。
叶白思不放心弟弟个人在家,脚伤也没什么好住院的,便让计策搞了个轮椅,把自己先送回家。
“今天又麻烦你了。”路上,他跟计策致谢,“我时也想不到其他朋友了,谢谢啊。”
“你把我当助理用就行,反正拿工资办事儿。”计策偏头笑了下,驱车驶入珍苑小区。
叶白玉素来是见不叶白思受伤的,见他的脚就啪嗒啪嗒掉眼泪。叶白思隐瞒了电梯故障的事情,只告诉他是自己不小心崴的。
他脚受了伤,公司那边就只能全部交给计策,叶白思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打从心里觉有点对不起计策。
转念又想,年终奖给他发个大的。
要比段琛给的还要大好多好多!
段家,段琛了房间就把自己丢在了床上,有段嵘的开导,他的注意力终于逐渐从认知出错转移到了未来伴侣身上。
除了叶白思,他真的想不到自己还能跟谁在一起一辈了。
可是他对叶白思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坏事,对方怎么可能还接受他呢?
段琛心里堵得不行,用力把脸埋在了被子里。
下午五点,许芯月上楼来拍门,“段琛啊,吃饭了,快出来。”
“不吃。”
段高山的声音忽然传来:“今天怎么吃这么早?”
“叶叶不是为了救你伤到脚了么?我估计他不好自己下厨,就想着给他做点吃的送过去,咱们提前吃,送到的时候不是刚好饭点儿么?”
段高山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许芯月又道:“段琛,你真不吃啊?那我……”
房门陡然给拉开,许芯月眨了眨眼,就见他越过自己,径直走下了楼梯。
饭桌上放着两个饭盒,明显是考虑到了叶白玉的缘故,段琛边吃饭,边控制不住地盯着那个饭盒去看。
段嵘道:“段琛,待会儿要是不忙,就由你来跑这趟吧。”
段琛立刻把视线收回来,低声道:“谁说我不忙?”
“没事儿没事儿。”许芯月道:“我跟老李说好了,待会儿让他去。”
老李是段家的司机,老宅里包吃包住,都住在旁边的房子里。
段琛看了许芯月眼,后者和善地笑了下,他又立刻垂下了睫毛。
用力扒了两口饭。
门外传来动静,老李进来了:“太太,我吃好了,饭盒呢?”
段琛的眼珠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身旁阵动静,段琛的眼珠又转到了那两个饭盒上,许芯月手个,抬步朝老李走过去,道:“麻烦你了,路上小心点。”
段琛慢慢放下了筷子,心跳加速,声不吭地看着被接走的饭盒。
老李笑着道:“放心吧太太,保证小叶先生能吃到热乎的。”
许芯月乐呵呵地转了回来,瞥见段琛异常沉默的脸,朝侧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抬步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闷头干饭的段琛又听到一阵动静。
廖管家重新走来,道:“太太,老李好像吃坏肚了,突然腹痛不止,这家里没其他能跑的了,您看……”
许芯月眼珠一转,道:“段琛。”
段琛看向她。
“你李叔年纪也不小了,体谅下,你去跑这趟吧。”
段琛沉默了几秒,抽过纸巾擦了擦嘴,换好鞋后接起管家手里的饭盒,相当孝顺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