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兴阿入住京城之后,下榻与安定门内极乐寺。这个地方距离安定门很近,出城不远便是大军屯驻的地坛,也是奕欣等人特意观照的,以免果兴阿不安。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宫城有些远,好在果兴阿这次来也没啥正事,去紫禁城的时候不多,这点也就无所谓了。
今日入城,果兴阿晚上却不能好好休息,因为他得去赴个宴。慈禧和慈安要找果兴阿聊聊,好些事今晚要先试探一下,免得真正开谈的时候,大家全无准备。按照双方事先的约定,果兴阿带了足足一个营的人出发,不过大部都得留在地安门,他自己只能带二十名侍卫入宫。带的人少了,怕果兴阿不安心,但若是带的人多了,两宫就不安心了。这个数量刚刚好,果兴阿也害不了两宫和同治,两宫也威胁不到果兴阿。
晚宴的点定在了建福宫花园的延春阁,这地方环境好一些,而且属于后宫,显得比较亲切。同时这地方属于紫禁城的大后方,距离果兴阿大部队所在的地安门比较近,也算是再让果兴阿心安一些。小圈子宴会,参加的人并不多,除了两宫太后、果兴阿、同治小皇帝之外,便只有五爷亦誴、六爷奕欣和七爷奕譞,可以说是一顿家宴。从同治那里算的话,就是一个舅舅、两个妈、三个叔叔的事。
果兴阿被引入延春阁的时候,两宫太后及同治小皇帝早就在等着了,慈禧和慈安全都降阶相迎,到是同治小皇帝一直坐着没动。果兴阿与这些人都是十年前的旧识,大家十年未见,相见之后自然少不了一番感慨,慈禧又要哭一鼻子,自然谁也太注意到皇帝陛下。大家都落了座之后,同治皇帝的脸可就沉下来了,果兴阿进门之后只是拉着大家寒暄,没给任何一个人见过礼,而且也没有来拜见他这位皇帝陛下。
“五弟,出镇北疆多年,为国家开疆拓土,实在是辛苦了!”慈禧和慈安率先拿起了酒杯,算是给宴会开个场。
“二位太后与诸位王爷,操劳国事不易,小弟偷闲于外,不敢说辛苦啊!”果兴阿也端起酒杯说了句客气话。
可果兴阿这句话说完,同治就更不乐意了。同治虽然还未亲政,但是果兴阿提都没提他,太不给面子了。同治皇帝一辈子没受过的委屈,今天全都受了,果兴阿没有叩拜他,致辞也不提他,这事同治这辈子就没遇到过。别人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了,同治却摸都没摸一下酒杯。可是虽然他已经表现的很不开心了,却依旧没有人主要到他,大家都在围着果兴阿。也就是诸般菜品不住的端上来,一直有人在眼前走来走去,不然同治都有心掀桌子了。
“云闲,近来关外国事如何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慈禧一个眼神,奕欣便开始了进攻。
“不知道啊!没什么事吧!”果兴阿给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答案。
“五弟,咱们这是家宴,大家闲聊而已,你切莫多心呀!”慈禧暗叫不好,以为奕欣的话说的唐突了,急忙安抚果兴阿。
“哦!六爷是知心的人,哪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前一阵子去了趟阿拉斯加和外贝加尔,还去了一趟南洋,这大半年一直在外面转悠,国事我是真不知道!”果兴阿点了根烟,混不在意的说道。
“云闲你不问国事?”亦誴也给打了个配合。
“我管那些做什么,那些文人天天掐架,我都快烦死了。所以现在凡事自有内阁办理,国会拍板,我就当个甩手掌柜的!”果兴阿觉得这些事朝廷早该知道,还在纳闷他们为什么来问自己。
“你这个君主当的好,什么事都不管呀!”一直没人理的同治小皇帝突然插了一句。
“呵呵,差不多吧!我就会玩枪,别的事我也不怎么懂,还是让那些懂的人去做吧!其实也不只是我,西方国家的国王都不怎么管事,都是交给内阁来办的。”虽然同治的话里带刺,但是果兴阿还真就没准备放弃他。果兴阿所学的历史里,对同治提及的特别少,也就是个龙套角色。不过据说他还不错,所以果兴阿还想挽救他一下,准备把他往君主立宪的路上带一带。
“哦!”同治的这声“哦”拉的很长,他已经气急了。果兴阿也太不拿他当回事了,居然敢在他面前承认自己是君主,果兴阿要是算君主,那他同治又算干什么的。至于果兴阿后面的那些话,同治根本就没听进去。
“皇帝,不准这样失礼,舅舅也不叫一声,太过分了!”慈禧又呵斥起了同治,她就是个严母,见不得儿子半点不对。其实同治也是冤,皇上叫谁都是直呼其名的,叫舅舅也就是客气客气,谁够格让皇上讲礼貌呀!
“太后责备太过了,皇上还小嘛!”果兴阿到不在意,同治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那样的,有点小脾气也可以理解。
“不操心也好,乐得清闲!”慈安发现果兴阿要跑偏,赶紧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慈安这句话让果兴阿颇为感概,他们都是权利巅峰的人,哪里会有什么清闲呢!若真是有了清闲,怕是自己就能把自己给闲死了,但却又时刻在渴望着清闲,可是争来争去又争的是什么呢!果兴阿不由得吟诵起了黄霑写给《笑傲江湖》的一首诗,最近有些时候他的确常有这样的想法,熬心费力的到底为了什么呀!如今自己也算功成名就,民族也不再有什么危亡了,大概是时候退隐了。他很想自己这辈子的子孙能成为王室,但是中国并不具备西方那样的传统,他可不想子孙被人斩尽杀绝,还是做一个无拘无束的老百姓比较好。
“云闲悟到了!”别人不懂,五爷亦誴却是特别的懂,他可是自幼便有这种想法,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云闲若有此心,不妨多来京里住,旧日的相识亲友也多,我们多聚聚嘛!”奕欣大喜过望,果兴阿果然有了厌恶政治之心,这可是天大的喜讯。
奕欣的话一出口,除了同治小皇帝,所有人都两眼放光的看着果兴阿,他的这个回答太重要了。反正你果兴阿是什么都不想管了,把北满州交给谁管不是管,可以交给皮润民他们,也可以交给朝廷啊!慈安紧张的揉着手里的手帕,慈禧则要平静的多,不过两眼却烁烁放光。亦誴带着微笑看着果兴阿,当然也没忘了给自己添酒,奕譞则是气喘如牛,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了。
“也好啊!不过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再等一阵吧!等事情了了,我也想来北京住一阵!”果兴阿没怎么思考,迷迷糊糊的答了一句。
说话大喘气的果兴阿,可是坑死了人,他刚说到“也好”的时候,慈禧的心都到嗓子眼了,没想到后面还有个“不过”。而且这没做完的事是什么,可就大有学问了。若是改朝换代,果兴阿的这句话也说的通,他要是灭了大清,他也能到北京来住。不过怎么看,果兴阿都没有那个意思,他若是想改朝换代,早就挥军入关了,这些年北满州可没少打仗。
“云闲刚刚那首诗做的不错,最近在读什么书呀!”政治交锋讲究个点到即止,果兴阿已经阶段性吐口了,大家也不能穷追猛打,万一起了反效果就麻烦了。所以奕欣赶紧转移话题,聊起了诗书。
“我!读书!六爷您可别闹了,我看见书本就头疼,吃书还差不多,您还指望我读书!焚书坑儒要不要了解一下!”果兴阿也不是很在意,他的是个图实惠的人,虚的说再多也无所谓。
“哈哈哈……云闲本色依旧啊!你不会真的烧过书吧!”亦誴也搀和了进来,宴会的气氛当时就热闹了起来。
大家吃喝已毕,又闲聊了一阵废话,果兴阿便准备起身告辞。如今已经入夜,月至当空,他也该回去了。但是果兴阿还没说出了告辞的话,同治小皇帝却抢先发言了,而且弄出了一个非常搞怪的局面。
“舅舅,朕即将亲政,为表孝心奉养两位母后,朕决定大修三山五园。只是朝廷库帑不足,朕已令在京大小官员捐献。五叔、六叔、七叔都捐了,六叔更是捐了两万两。舅舅您是娘家人,是不是也多少捐献一些,好让朕能表一表孝心!”同治虽然名义上还没有正式亲政,但实际上已经在处理政务了。
慈禧再恋栈权位,也没想过当武则天,对于自己儿子,她还是舍得放权的。不过同治的表现很一般,精明的时候少,犯错的时候多,所以两宫还得再扶持他一段。同治大修三山五园的事,朝野上下一片反对之声,不过这也是儿子的一片孝心,所以两宫并没有过多的干涉,只让同治自己看着办,也是想让同治练习练习和朝臣博弈,以免他将来吃亏。
但是果兴阿就傻了,他本以为朝廷是想试探北满州的外交态度,没想到大家关心都是他的个人问题。本就已经一头雾水了,这又蹦出了一个要饭钱的,这算怎么回事啊!撂下筷子就得结账,果兴阿一脸懵逼的看着奕欣等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