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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三章 七爷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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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很拜服肃顺,其实一直对恭亲王奕欣和他的军机班底评价不高,曾评价说“恭邸极聪明,而晃荡不能立足。文柏川正派而规模狭隘,亦不知求人自辅。宝佩衡则不满人口。”。翻译成果兴阿的日常用语,便是奕欣是个没主意的软蛋,文祥鼠目寸光,宝鋆则干脆就是个喷子。

这次的天津教案,更是让曾国藩对奕欣一系人马失望透顶。虽然自己就是个出来顶缸的,但是朝廷做的也太过好了,一点也没在乎过他的感受。朝廷想保全和局,维护洋人,曾国藩都替他们做到了,又何必删改曾国藩的奏折,把屎盆子都扣在曾国藩一个人的脑袋上。如今洋人的事是了了,但是一代名臣曾国藩也算是彻底废了,除了他的湘军会依旧崇拜他,怕是所有人不再鸟他了。

自己的得失,曾国藩已经可以不顾及了,他已经是快入土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可是他担心国家啊!奕欣的地位亦辅亦摄,说他是大清的周公都不为过,但他却没有一点周公的气魄胆略,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所作所为就像一个宦海沉浮的老官僚一样,处处偷奸取巧抖小聪明,又油滑的像泥鳅一样,半点担当也不见。京城里骂他怂包的人,怕是比天上的云彩都多了,照这么下去他早晚还得回家思过去。若是别的国家,摊上这么一个首辅也不叫事,换一个首辅和军机班底就是了。但是大清不行啊!恭亲王奕欣若是倒了,中央根本没有能交通内外,撑起大清朝廷的栋梁。若是以女主垂帘,或是幼帝亲政来代替恭亲王,国家会走向哪里,可就不好说了。

最令曾国藩疑惑的是,案件处理过半之际,普法战争爆发的消息已在官场传开,甚至连远在西北的左宗棠也听闻“法兰西与布洛斯构兵,法国主路易非斯为布所掳”。曾国藩在致恭亲王的信中,数次提及此事,“法人与布国构衅,此间传言已久。若果法、布开兵,或者远交近攻,不欲与中国为难。又闻法主老而厌事,其意主和不主战,似亦事之所有”,建议其能借此良机,调整对策,扭转不利局面。然而恭亲王却未置可否,毫无回应。此举令曾国藩颇为疑惑,甚或加重了对这位王爷的失望之情。然而,从未供职枢桓、预闻军机的曾国藩,估计怎么也想不到,津门地震之同时,朝堂之内也开启了一场激烈的权力博弈。较之曾氏的焦头烂额,恭亲王则称得上惊心动魄了。

天津教案爆发的消息于传入宫中是在一个傍晚,如此严重且棘手之事发生,专负涉外事务的总理衙门自当及时作出回应。然而偏偏出了意外,恭亲王便身患顽疾,在府中养病,并不在衙门理事。而另一大佬文祥又因母丧,回家丁忧去了。于是偌大的一个衙门,只能由宝鋆与董恂主持工作。二人皆为恭亲王嫡系,故先须至王府汇报商议,后再向津门下发指示。不过此密议过程势必影响决策效率,一来一往,待廷寄拟出,已是次日。且其内容讲得极为笼统:“务当体察情形,迅速持平办理,以顺舆情,而维大局。”捧此旨令,天津官吏一时不知如何措手。两日后,驻京各国公使“致恭亲王及各大臣函”已递送入内。其措辞十分强硬,认为此教案背后定有排外力量煽动,如天津提督陈国瑞“指挥会党在后操纵”。

中枢应对乏力,洋人咄咄紧逼,这令两宫坐如针毡。以至于朝堂议政之时,慈禧心火直冒,“感时气牙疼”。恰在此际,一股暗流开始浮出水面。醇郡王奕譞突然上折,表面献策,实则问责。如此弦外之音,无疑预示着由津门泛出的波澜,将会在京师掀起难测的浪潮。高深莫测的七爷奕譞,这次突然亮剑,绝非等闲之举,可惜已经习惯轻视七爷的一众朝臣、恭亲王和两宫都没能重视起来。

辛酉年间神龙摆尾了一把,年仅二十二岁的奕譞,便以郡王加亲王衔,授为都统、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俨然成为了军方的一座重镇。不过,这位军界新宠之后的表现实在让人大跌眼镜。两宫起初认定醇郡王有统领兵将之才,于是“屡诏令其督京师旗绿各营兵操”,以期练就一支精锐之师。然而无论八旗,还是绿营,早已游惰多年,疲敝不堪,这颓势岂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能够扭转的?即便是新组建了神机营,效果也不是很好,与大家伙儿期望中比肩固安军的水平,差的远远的了。一次奕譞主持操演,一骑兵居然“坠骑折服”。醇郡王很是纳闷,问道:“你骑术怎么差的这么离谱?”此人答案也是一绝:“我是打磨厂卖豆腐的,今天被人雇来充数,能骑的了马就出鬼了?”回答得虽十分雷人,倒也实在。紧接着又一兵弁露了马脚,奔跑过程中,其军服不慎解开,“雕佩玉玩数十事坠地”。原来此人认为当兵不足以供养家用,于是兼职做起了古董生意。军务如此废弛,作为皇子,奕譞本该大加整饬,孰料事后他竟几度上折请求辞去相关职务。只是太后执意不允,加上一直也没有外敌进犯京师,这七爷也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勉强应付着而已。可是较之四哥咸丰、六哥恭亲王,醇郡王于在世的六子之中,只能算作庸常之辈。

才疏学浅不可怕,可怕的是才疏学浅却又志向远大。做人贵在自知,既然才能稀松,奕譞自当低调,事实他却反其道而行之。醇郡王颜值颇高,且心中抱负不小,而且他军务不灵,却对中枢大权特别的来劲。再说奕譞到底有没有才,还真是件不好说的事,人家虽然干啥啥不行,但是政治投机却从来没有失败过。故眼瞅着六哥掌管朝政,奕譞不禁眼睛看得发红,心中想得发痒,久怀跃跃欲试之念。且在很多具体大政方针上,他又时常认为其兄所为过于软弱,缺失不小,于是渐生不满甚至诋毁之意。

不过奕譞之前一直没有动作,同治四年两宫联合肃顺,曾经罢黜了恭亲王一回。当时两宫只是想在肃顺和恭亲王之间找一个平衡,打压一下奕欣的不臣之心,就是个过场的事情,不过奕譞当时的表现却非常抢眼。奕譞从东陵监工现场匆匆赶回,联合皇室宗亲替六哥求情,终保奕訢军机处首席大臣宝座,其表现似颇能反映手足情深。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奕譞终究不是六哥的铁杆支持者,而且他们的大敌肃顺也已经死了,他就更不需要顾忌了。奕譞上书力保他六哥,也不仅仅是兄友弟恭,而是他的又一次政治投机。慈禧打压恭亲王,无非为了收权,避免奕欣觊觎皇位,奕譞正是看清了这点才力保他六哥,肃顺还在呢!要是没了六哥,肃顺第一个就饶不了奕譞。这次奕譞背后捅刀,则是企图分权,故大姨子与妹夫都是欲从奕訢手中剥离权力归于己有,而不是要彻底搞垮恭亲王,治国理政他俩都不行。对权力的极度渴望,可令父子相残,兄弟反目,历代宫廷,莫不如此。醇郡王不过老调重弹而已。

不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懂装懂。涉外问题,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政府最为棘手之事,何况大清正处于国内外的的剧烈震荡中。故身为总理衙门大臣的奕欣,每遇一事,皆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奕欣对中外实力对比、局势走向有着较为清醒之认识,故其主张相对理性,凡事以和为贵,徐图自强。然而瞅着六哥炙热权位而眼红的奕譞,偏偏又不谙世局,其见识虽然固陋,但是胆子却异于常辈。

在天津教案发生的一年多之前,正值清廷与英法诸国修约之际,早对兄长施政风格腹诽甚久的奕譞再也按捺不住,递上一份《敬陈管见折》及《驱逐洋人之法六条》,公然与恭亲王政见立异。开篇奕譞便将矛头指向他六哥的心腹崇厚,认为其所谓修约意见,“或谓圣德何所不容,或称天主教无异释道,是直非苟安目前,且将袒护洋人,为一己固宠保荣之计,此臣所没齿鄙之,胶固不化者也”。杀鸡自然是给猴看,点名批完崇厚,奕譞便转话锋于总理衙门数年方针上面。在他看来,洋务运动之所以兴起,“首误于苟且依违,继误于剿抚无定,尤误于内外臣工,情不联属,秉政者既无定见,疆吏将帅亦无所适从”。基于此判断,奕譞指出“庚申(咸丰十年)必应和约,现在必应羁縻,将来必应决裂”,故洋务仅是一时权宜,必须勤练兵勇,“一旦翻然决裂,将以天下之兵之民,敌彼蕞尔数国,如越之灭吴,唐之服突厥”。

具体如何筹划驱洋计划,奕譞拿出了自己的六条方案:“一、请垂询督抚,以收集思之效也”;“二、请密饬王大臣各抒所见,以济时艰也”;“三、请收民心,以固根本也”;“四、请摈斥异物,以示天下也”;“五、请召见宿将,以备不虞也”;“六、请饬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王大臣,详查夷人入城数目,以免患伏肘腋也”。若说一、二、五、六条只是陈词再提,那三四两条则实属不懂世局的荒谬之言。说穿了,奕譞的主张即驱逐洋人,抵制洋货,可知这种天真到只堪发噱的念头,排拒西方现代文明的举动,在皇族及士林中,影响力依旧甚广。而七爷奕譞的所谓政见,也就是一个愤青的水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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