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军的炮兵们在艰难的还击,不过效果却非常的微弱,他们的还击似乎只是在证明着他们军人的荣誉。阿姆斯特朗野战炮在射程和精准度方面,是远超毕云涛手里这一批古董的。但是他们处于进攻位置,已经杀入了固安军的阵地内部,大家都在有效射程内,阿姆斯特朗炮的射程优势一下子就被抵消了。
而且英军炮兵原本的目标是固安军的防守阵地,临时转向难免有些慌乱,固安军的炮击又激起了漫天得泥土,让线膛炮最为倨傲的精度也大打折扣。固安军的炮位不仅是交错设置,更是修建的坚固异常。他们可不像在野外的英军只能硬抗,坚固的壁垒都是泥石混合砌成的,中间还加了几层棉被,即便又几颗炮弹精确的击中了炮位,也被壁垒给抵消掉了。
炮战一时并没有分出胜负,而且随着阵势的变化,双方想精确的找到对手也都变得困难,炮火开始有意识的转移向了步兵。在开阔的野地里练习集合的英军,再次吃了大亏,他们站得太密了,一颗打错了方位的铁球都能收割走十来条人命。爆破弹产生的冲击波,更是一片一片的将士兵放倒在地。而固安军的士兵大多趴在完善的战壕工事里,根本除了开枪基本就不露头,英军的炮弹除非刚好打在战壕里,不然连他们的毛都伤不到一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有新的攻势!”只能在后方举着望远镜的米切尔,焦急的思索着应对眼前战局的方法。
在他的望远镜里,战场非常的混乱,红色的英军和灰蓝色与绿色相间的固安军,好像两片搅和在一起的蚂蚁群一样。两军已经陷入了胶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红色的英军已经突入了灰蓝色的一方,但是红色的海洋中确有几条粗大的灰蓝色通路,好像一道道巨大的伤痕,隐隐割裂开了红色的海洋。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时而会升腾起白色的烟雾,那是枪口的白烟。英军头顶上的白烟,非常有节奏,像海中的浪潮一样一层层的升起。职业军人通过这烟雾,便可以看出英军的训练有素,看出他们临阵时的整齐划一。固安军方面的白烟就非常的混乱,完全没有节奏,好像一锅滚开的水一样,一直有一片烟雾笼罩着他们。这里看不出什么训练的熟练,但是却可以看出固安军恐怖的射速,他们在连续不断的射击,这有这样烟雾才会久久不散。
除了飘起的白烟,军阵中还会有一朵朵小云彩飘起,那是炮口的硝烟。米切尔的眼中,英军方面的云朵小一些,但是升起的频率也更高。这再次体现了英军炮兵的高素质,他们经过了长期的操炮训练,操作火炮极为精熟,后膛炮的射速也要远高于前膛火炮。但是固安军方面的云朵更多,而且云朵的体积也更大,虽然频率低了一些,但是连绵不绝。一则是毕云涛手里的火炮口径更大,这硝烟自然也就更大,二来英军之后不足五十门火炮,还不到毕云涛的三分之一。毕云涛的大部分火炮,都是稍微懂一些的步兵临时充任的,操炮的能力自然和英军比不了,但是数量拟补了质量。
“命令部队马上撤退,这样的强攻不是办法!我们需要组织新的攻势!”米切尔虽然只被飞来的泥土波及,但是伤兵们的哀嚎,让他感同身受,所以他果断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将军,我们处于优势,他们的防线已经被突破了,我们现在撤退实在是太可惜了!”不是每个人都看到了危机,比如罗伯特上校。
“罗伯特,我们并有突破他们的防线,那是东方人的陷阱。我们的前锋部队,已经陷入了他们的交叉火力,继续坚持只会有更多无谓的伤亡。命令部队,马上退回来!”米切尔也在叹服,中国人总是能想出一些奇怪的主意。
米切尔撤退的命令非常的及时,但是英军撤退的道路却并不通畅。八卦阵虽然没有电视剧里说的那么神,但是也真不是摆摆造型的东西。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八卦阵中的军队,除了固定的阵眼之外,全部一直是按照这种阴阳循环的方式运动,像一个繁复无比的动态迷宫一样。陆逊被诸葛亮一堆石头困住差点饿死,肯定是夸张的,但是短时间内走出去,也的确是不容易的。
八卦阵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也就是军阵面对冲击的时候让出的八条通路,面对循环移动的阵法,只有找到这八条通路才可能走的出去。可惜米切尔并不懂这些,所以他设计的撤退路线都是一条直线退回后方,而且就算懂,他也绝对找不到八门所在。
如果米切尔有上帝视角,或者能有一架飞机,飞到军阵上方看一看。他就会发现,固安军的军阵除了固定的阵眼之外,所有的军队都在像一个旋窝一样不停的旋转,而且里三层外三层的分得像千层糕一样。八门开放只有很短的时间,其他的时间便是英军在通路里,不停的被固安军裹挟着旋转。就算一时找到了通路,三转两转就又被带走了,就算懂阵法的人,也要细细的估算上好一阵才能找到出路,何况是完全一窍不通的英国人。
英军撤退撤了好一会,也依旧是原地不动,甚至有几个营跑得比原来还远了,一个人都没能撤回来。而且还把原本迂回穿插隐匿起来的一部分伏兵给勾引了出来,彻底陷入了固安军的围困。八卦阵最牛逼的地方也体现了出来,就是可以用少数人把多数人给围起来,而且被围的人绝对发现不了这种情况。被困的英军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米切尔明明在望远镜里看着威尔逊那个营身边有好几条路可以走,威尔逊却觉得自己四面八方全是敌人,彻底被人给围死了。
“九宫八卦阵?”在联军队伍里一直低头搓脸的郭华雅,实在掩饰不了自己的惊讶,惊呼出了眼前军阵的名字。
郭华雅一直享受着联军中高级战俘的待遇,而且威尔逊、文森特几人特别喜欢他,他也就一直随着英军主力活动。不过威尔逊这次是领兵参战,自然不能带着他,所以他留在了后方。起初看到英军攻入固安军防线的时候,郭华雅还是很悲伤的,他毕竟也是个爱国的人,面对大清军队的有一次失败,他也非常的难过。看到武成永固大将军炮之类的古董出击,他更是哀叹不已。也算精研火器的他,单凭炮声都能听出武成永固大将军炮来,自然也就知道大清这些百多年的老爷炮,与英军的新锐火炮有多大的差距。他仿佛看到了眼前清军的崩溃,听到了又一次英勇但无力的抵抗过后,被洋人追逐杀戮的袍泽的惨呼。
不过剧情却没有按照他合理的推测发展,用着百多年前的老爷炮的清军大占优势,一向战无不胜的英军反而落了下风。被他认为无用的老爷炮大发神威,打得新锐火炮几乎还手之力,惊天动地的炮声宣誓着这些老爷炮无愧于他们的封号。当军阵发动起来之后,郭华雅更是彻底震撼了,八卦阵之类的东西早就被大清军队淘汰了,只有一些非常老派的老帅还偶尔玩笑似的研究一下,想不到却有这么大的威力。
“郭,你刚刚说什么,你知道威尔逊他们遇到了什么情况吗?”同样开始搓脸的文森特,听到了郭华雅的惊呼,一下子找到了救星。急忙找了翻译,向郭华雅询问了起来。
“这是九宫八卦阵,是我们中国的一种阵法,威尔逊他们已经陷入了阵法之中,他们看到的情况和我们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依靠他们自己根本不可能走出来。”郭华雅诚实的告诉了文森特。
“那些家伙一直在不停的移动,然后……这有什么意义?威尔逊他们是怎么被困住的?”文森特完全不能理解郭华雅所说的东西。
“你就当作是一种魔法一样的东西吧!我也说不清楚。总之除非对面的人主动放威尔逊他们出来,不然他们会一直被困在里面,直到被生生耗死!”郭华雅的诚实也是有原因的,一个名字根本无关紧要,英国人连理解八卦都做不到,更别说破阵了。
“你懂这种神奇的东西吗?”文森特小心的问道,他相信郭华雅的话。
“略懂一点,我们大清的很多军队都放弃研习这种阵法,我也只是从书上看到过一些!”郭华雅依旧诚实。
“请你帮帮忙吧!看在我们友谊的份上,起码救威尔逊出来!”文森特姿态做的非常低,他和威尔逊一直优待郭华雅,长期的接触之后,他们之间的确有些类似友谊的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用你们的话讲,想破解这个阵法把里面的人救出来,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数学问题。我需要大量的时间计算,然后再派出军队接应,才有可能成功,可是当我算完的时候,恐怕威尔逊他们早已被消灭了。”郭华雅真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说出了真实的结果。
所谓布阵容易破阵难,阵法并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东西,反而是一直以动态存在的,它的弱点便在移动中被掩盖了起来。破阵便是在军阵移动的时候,抓住弱点暴露出来的某一个瞬间,一下子击破阵法的弱点。而计算动态中的某一个点,需要大量的时间分析计算,绝不是诸葛亮那样谈笑间就可以想出来的。
“该死的!”文森特万分焦急,被困的英军死伤越来越惨重了,而且还击的炮火也越来越微弱。
“谢谢你,我想我找到办法了。我们无法破解他们的阵法,但是我们可以让他们主动把被困的人放出来!”米切尔也听到了文森特和郭华雅的对话,他注意到了一个文森特和郭华雅都没注意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