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台的护墙上被联军的重炮炸出了一个大洞,就像堤坝的决口,联军士兵源源不断的从这个大洞里冲进了炮台。清军的各级军官急忙抽调了护墙上的兵丁,在缺口处和联军展开了肉搏。
“儿郎们,杀啊!”虽然联军攻入了炮台,但是乐善并没有特别沮丧,他也没想过能够彻底的把联军挡在外面。
乐善承认弓箭和火绳枪干不过联军的线膛枪和快炮,但是兵对兵将对将的肉搏,乐善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不说悍勇的满蒙精锐,就是乡勇团练也都是彪悍勇武之人,而且都练过些武艺,白刃肉搏绝对是清军的强项。
不过局势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乐善的预料,无论是团练乡勇还是满蒙劲旅,在白刃肉搏中全都落了下风。除了个别的武艺高强之人,普通兵勇面对洋人几无一合之敌,全部都被人家一招就给干翻了。
“兵刃,兵刃!”乐善急吼吼的向部下喊道,他发现了症结所在,就是双方士兵使用的武器。
联军冲进来之前,双方一直在隔河对射,联军用的是步枪,清军用的是火绳枪和弓箭。现在联军冲了进来,联军用的依旧是步枪,但是上了刺刀的步枪就是个小一号的长矛。而清军却没有时间换武器,他们依旧拿的还是火绳枪和弓箭,只有少数的军官才有腰刀。火绳枪还能当棍子用,弓箭却是连棍子都不如,几乎是赤手空拳的就冲了上去。而且清军的武艺可和江湖上的武艺不同,他们练的是战阵之法,说白了就是刀枪之类的阵战,没了刀枪盾牌他们也不会玩了。
而且人数上清军也不占优势,联军差不多冲进来了七百多人,而主炮台的守军一共才一千多人。护墙上还要压制联军的后续部队,真正能够参加白刃战的只有四五百人,还都是就近跑过来的,指挥系统完全乱了。
牺牲了百十来号壮士,后队的清军终于换上了近战的兵器,但是联军也利用这点空当搞了一次齐射。藤牌和绵甲面对线膛枪的近距离射击,就像纸糊的一样,清军刚刚整理出个样子的阵势又被打的打乱。不等清军再次整队,联军已经呐喊着发起了又一波的冲锋。
有了盾牌和刀枪的清军终于找回了点感觉,但是依旧处于下风。果兴阿就总结过打架气势很重要,联军士兵用刺刀突击的时候除了杀敌没有什么心理压力,清军却不一样。即便是一对一,清军士兵也是心里压力巨大,因为有些步枪里是有子弹的。经常会出现两边刚摆好架势,清兵一招白鹤晾翅还没使完,就被对方轰的一枪给干死了。所以面对敌人的时候,清兵总是提心吊胆,即使对手就是拿着一杆空枪,清兵也生怕对方突然给自己来一枪。但是人都分心了,还怎么专心厮杀,一心防备着子弹,却被刺刀给捅死了。
联军的刺刀术还没有后世那么完备,如果清军能拿起长矛,大伙儿对着捅,联军肯定捅不过清军。但是炮台里面太狭窄了,两米多长的大家伙根本施展不开,而联军的步枪刺刀才一米七,在这种不是特别狭窄的空间里刚刚好。
“你们也上!”乐善必须扭转这种颓势,他已经顾不了许多了,直接命令自己的戈什哈参战,寄希望于这些武艺高强的人来扭转战局。
“军门,您怎么办?”戈什哈到不是怕死,可他们的任务是保护乐善的安全,他们都下场了,乐善身边可就没有护卫了。
“快去!”乐善拔出了自己的腰刀。
“军门,保重!”十几名戈什哈深深的看了乐善一眼,把辫子叼在嘴里,抽出腰刀就冲了下去。
这些戈什哈放在江湖上也是好手,一出手就放到了二十几名联军士兵,清军士气大振,乐善也是频频点头,但是好景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分钟。联军的军官们也是冲锋在前的,他们发现了武艺高强的戈什哈,然后瞬间秒杀了他们。
金庸武侠世界里最强悍的武功应该是六脉神剑,戈什哈们虽然武艺高强,但也就是个五虎断门刀的水平,面对六脉神剑肯定是个死。联军的军官们不会六脉神剑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儿,但是他们有一个类似的辅助道具,果兴阿就特别喜欢这东西,那就是*。
六脉神剑大概相当于无限弹药的手枪,*没这么厉害,但是可以连续来六下。戈什哈们身手矫健,也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是躲得开第一枪,却怎么也躲不过第二枪,和慕容复干不过段誉是一个道理。
“老天啊!”乐善看着每日与自己形影相随的戈什哈一个个战死,只能含着眼泪仰天长叹,看来炮台连今天都撑不过去了。
“皇上,奴才尽忠了!”乐善望着北京的方向拜了三拜,然后整理好了自己的衣冠,昂首阔步走向了混战中的人群。
一枚炮弹再次在护墙上炸开了一个缺口,一百余名英军海军陆战队在上尉普林的率领下杀入了炮台。击杀了仅有的几名阻挡的清军之后,普林看清了周围的环境,然后喜出望外。这个缺口开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他的部队刚好出现在了清军阻击防线的背后,虽然护墙上不断有清军冲下来阻挡他们,但是大部陷入肉搏混战的清军还没有发现他们。普林急忙指挥着部下从背后掩杀向了清军,同时他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目标,一个服饰特异,脑袋上还戴着奇怪帽子的家伙。
乐善正在阵后喘息,他刚刚亲自出手斩杀了两名联军,但是自己也被*打伤了左臂。这些联军的刺刀还真不是乱捅的,他们也是受过严格的训练,一进一退都颇有章法,想斩杀他们并不容易。看着自己伤亡惨重的部下,乐善满怀愧疚,这些年轻人都非常的勇敢,他们身形健硕并不输于洋人,但是他们太缺乏训练了。大清没有人去严格的操练他们,他们所谓的武艺仅仅是学了个架势而已,只能算是体操。如果他们也能有很好的训练,他们即便死也可以带走自己的敌人,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白白的牺牲。
联军的军官们具有非常高的素质,不仅能让搏杀的士兵得到喘息的机会,还利用交替的冲锋,时不时的组织一次齐射。联军这种刺刀加齐射的打法,好像一柄重锤,一次次敲打这清军脆弱的防线。又一批勇猛的清军倒在了弹雨中,清军的阵势出现了散乱,团练开始退去,甚至带动了满蒙劲旅的阵形。
“儿郎们,尽忠报国就在今日,给我杀啊!”乐善踩在几名士兵的尸体上,站了出来,高举着战刀吼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乐善,阳光下他就好像一个天神一样,所有人都信念都在他的身上。
“砰、砰、砰……”几声枪响过后,那个蒙古汉子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英国海军陆战队上尉普林,用*从背后射杀了大清直隶提督乐善。
“军门!”满蒙的兵丁们哭嚎了起来,与乐善没有那么深厚情谊的团练乡勇却眼神涣散了。唯一支撑他们的支柱坍塌了,他们懂得并不多,留下来只是感佩乐善的忠义,他们也要做一个忠义的人。现在乐善死了,主将死了这仗还怎么打,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联军再次发起了冲锋,心思大乱的乡勇们开溃散,他们扔下了武器,向后方逃去。满蒙旗兵还在坚持,但是这些抵抗也完全失去了指挥,一盘散沙仅凭着个人的勇武在拼命。面对联军有组织的冲锋,清军很快伤亡过半。
“娘的,和洋鬼子拼了!给军门报仇啊!”残余的清军聚在了一起,一个满脸血污的把总吼了起来。
剩下的四百多清兵高声怒吼,疯了一样冲向了普林的海军陆战队。炮台肯定是守不住了,再阻挡联军大部也没有了意义,清军现在只想报仇,所以死咬着普林的海军陆战队不放。最后他们甚至冲出了炮台,扑向了联军的外围阵地。
但是炮台外的拒马、鹿角以及护城河,成了他们的障碍,他们的停顿给了联军机会。这些完全暴露在联军火力下的清军勇士,遭到了数千名联军的攒射。迎着枪林弹雨,他们依旧在冲锋,一个个倒下但前仆后继。尸体填平了护城河,最后的勇士倒在了自己布设的鹿角上,他的刀依旧指着联军的方向。
挨了三刀的英军棋手查普林在战友的搀扶下,把一面英军六十七团的战旗插到了炮台上,大沽北岸石缝炮台陷落。联军们齐声欢呼着,他们战胜了,但是就在他们的欢呼声中,一颗实心炮弹呼啸着落在了人群中。一名法军当场被打死,重伤的也有三四人,所有军官都举起了望远镜寻找着炮弹的来源。
距离炮台三里多的一处堡垒的废墟里,三个清兵正在忙碌着。已经重伤的满洲旗人动不了了,他躺在地上用身体撑着已经破损的炮架。汉人乡勇也被炸断了双腿,他匍匐在地上拿着火把和引信,他们已经没有拉火管这种高级货了,只能用火把点燃引信。唯一能活动的只剩一个蒙古人,他的眼睛被炸瞎了,不过他还能按着汉人和满人的指点移动。他把背贴在地上,钻到大炮下面去,爬到炮口装好炮弹,然后再爬回来。接过汉人递过来的引信和火炮,由满洲人帮他瞄准,然后再点火开炮。每次开炮,满洲人都会喷一口血出来,失血过多的汉人也是脸色苍白,蒙古人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到什么,三个在炮火中侥幸生还的人,孤独的坚持着。
因为乐善这个最高指挥官的阵亡,其他各炮台的乡勇认为抵抗已经徒劳无功,两千余人纷纷放下武器向联军投降。联军全面占领北岸全部炮台之后,三个孤独的人还在坚持着。一面法军军旗插在这处废墟上的时候,大沽北岸炮台彻底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