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兴阿所部征剿马匪以来,大小激战不下百场,无一伤亡的战绩素来被众将引以为傲。不过今天他们傲人的记录被终结了,面对丰宁绿营的突然发难,果兴阿所部明显缺乏对于肘腋之变的预见。
面对漫天飞来的羽箭,身上仅仅穿着布衣的士兵们立时就被放到了一大片。而且果兴阿几乎是当着全军的面落马,军心震荡可谓是无比剧烈,士兵们心目中的神果兴阿死了。各部的连排长竭力维持着队伍的秩序,可是遭受突袭果兴阿又生死不明,别说士兵们就连他们也是心乱如麻,士兵们甚至忘记了还击,都扭着脖子看着果兴阿的中军方向。
“给老子宰了他们!”在地上骨碌了一圈的果兴阿,带着一身的尘土跳了起来,拔出佩刀恶狠狠的指向了丰宁绿营和团练。
“杀!”士兵们见到果兴阿安然无恙,所有人都又找回了主心骨,瞬间找回了感觉,开始装填子弹,向逼近的绿营士兵还击。
果兴阿虽然逃得了性命,但是额头上也被熟铜锏带了一下,现在正火辣辣的疼。果兴阿后怕不已,真的只差一点点,只要角度再差一点,他肯定已经被打碎了脑袋。恐怖的极致就是愤怒,现在的果兴阿已经暴怒,他要毁灭一切带给他恐惧的东西。
慕顺一直跟在果兴阿身后,从青年有异动开始,他就想到果兴阿身边来保护果兴阿,但是他终究慢了一步。电光火石之间,慕顺也只能从背后拉到果兴阿的披风。正是慕顺从后面狠狠的拉了一下果兴阿的披风,才让果兴阿躺在了马背上,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不过果兴阿的大洋马比青年的蒙古马高了一截,虽然他表演了完美的横担铁板桥,可是铜锏还是带着恶风贴着他的面门扫了过去,铜锏上的突起也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三道伤口。果兴阿是被慕顺拉倒的,再起身的时候稳不住身形,这才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施耐德在射速略低于弓箭,不过杀伤力却是弓箭完全不能比拟的。即使没穿盔甲,百米外抛射的箭矢还是很难造成致命的伤害,不少中了箭的士兵还能挣扎着起身射击。而中了枪的绿营和团练士兵,可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百米的距离子弹足以行程贯穿伤,绿营的盔甲在子弹面前并不比纸糊的强多少。
局势一时朝着一个谁都无法遇见的方向发展了下去,丰宁驻军抢到了先手,他们利用突袭打乱了果兴阿所部的阵势,而且把距离从百米以上缩短到了不足五十米。但果兴阿所部在果兴阿起身发号施令之后,快速稳住了阵脚,施耐德步枪也不再需要密集的阵形来维持火力密度,迅猛的火力一下子压制住了丰宁驻军的攻势。
“天下一等一的强军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境地竟然还能从容迎战,不容易啊!”汪以诚看着果兴阿所部快速恢复了过来,一时赞叹了起来。
“果兴阿没死!”一旁的丰宁都司找到了敌军快速恢复的症结所在。
“什么?”汪以诚也看到了暴跳如雷的果兴阿,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义子的一条性命,居然换回了果兴阿所部的短暂慌乱。
“这厮也以勇武闻名当世,果然不是易与之辈。”丰宁都司到没有多少失望,他开始也没期望可以一击解决果兴阿。就像德州的托明阿一样,他也觉得果兴阿应该是吕布一类的人,武艺应该是极为高强的,绝不是一个勇士波浪一击能够解决的。
“可怜我的孩儿啊!”汪以诚仰天长叹。
“之信兄,不要伤悲了!待击败了果兴阿,定将这厮斩杀,告慰令郎的在天之灵!”丰宁都司有些腹诽汪以诚的假仁假义,无论是否能够刺杀果兴阿,那个什么义子就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
“就看这些马匪如何利用这良机了!”汪以诚的眼泪连睫毛都没有打湿。
在他们的计划里,刺杀只是发动的信号,是否能够击杀果兴阿的确并不重要。他们也没想过依靠丰宁的五百绿营和一千团练,凭借一时占得的上风击败天下闻名的果兴阿,他们只要打乱牵制住果兴阿的主力就可以,他的图里真正的匕首是果兴阿麾下新近收编的马匪。
在决定对果兴阿动手之前,他们已经探查清楚果兴阿所部的构成,当知道果兴阿居然收编了比本部还多的马匪之后,参与谋划的几人几乎是弹冠相庆。果兴阿实在是过于托大了,这样不计后果的收编降兵,一旦遇到畸变,怕是立即就要祸起肘腋。这些人可不是果兴阿拉壮丁抓来的老百姓,他们都是纵横口外经年的悍匪,就算一时被果兴阿压服了,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受人管束。就像被人套住的烈马一样,只要给他们一点点机会,他们都会拼尽全力去挣扎反抗。
所以汪以诚和丰宁诸将的打算就是打乱果兴阿本部,给马匪们制造一个脱缰的机会,然后由着马匪和果兴阿自相残杀。至于果兴阿和马匪们谁胜谁负,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就是果兴阿手里的汪大杆子的藏品。果兴阿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汪大杆子姓汪,汪以诚也姓汪,而且假如果兴阿用心再打听一下,他就会知道丰宁都司也姓汪。果兴阿挖的不是汪大杆子的地窖,那是整个汪家的地窖,所以只要是汪家的族人,都要和果兴阿拼到底,要夺回他们家族十余年的积蓄。
博日图一直在后面跟着,他正为了将来的团长大业,拼命的拉拢几个新人连长。一时说说骑射功夫,一时又给几人介绍新式战法,讲解指挥管理的部队的要点,已经可以和几个前马匪头目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前面怎么乱了!”丁棍第一个发现了中军出现混乱。
“不是出事了吧!”许定一被果兴阿折腾的太惨了,他的玻璃心现在承受不起任何的波动。
博日图也搞不清楚前面出了什么事,果兴阿治军极为严格,滂沱暴雨中士兵都不能乱了步伐,从来没出过这种军伍哗然的事情。还没等他开口安抚几人,前军已经响起了一阵阵的枪声,“果兴阿被杀了!马匪造反了!”的呼喊声也是远远的传了过来。
博日图看着身边的几个刚刚的好哥们儿,偷偷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枪柄上。果兴阿死了他很伤心,因为他的富贵之路又起了波折,但同时他也很害怕,这些马匪匪性不改做起乱来,果兴阿都完了,他们肯定也要对自己动手。
“营长,我们绝没有反叛之心!”赵禾丰等几人也发现了博日图的戒备。他们压根就不信果兴阿死了,他们眼泪果兴阿就是阎王爷,阎王爷还能死?所以他们几个立即下马,并将身边的兵刃都远远的丢开了,跪在地上玩命的表白了起来。
“我们都是一口吐沫一颗钉的人,说了追随果兴阿大人,就不会反悔。营长要是有所疑虑,现在大可掏出枪来,把我们都毙了就是!”丁棍和许定一、李桥并没有下马,和赵禾丰几人比起来,他们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还是有自己的格局气度的。
“诸位,我等相处虽短,但我博日图以为我等已是肝胆相照的兄弟,诸位这是做什么?是不肯自信,还是信不过我!”博日图眼神一扫就看出了几人的真伪,当即使了一招反客为主,辛苦建立的友谊可不能毁了。就算果兴阿真死了,笼络住这几个好手,将来也是大有可为。
“见营长摸枪·,误会了,误会了!”赵禾丰等人有些尴尬。
“战将临阵,当然要持枪备战!你们干嘛呢!快把刀捡起来!”博日图很好的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营长不要介怀,我们小人了,小人了!”赵禾丰几人赶紧把武器又捡了回来,再次翻身上马。
“营长,战旗!”博日图的一名亲兵叫了博日图一声,指向了中军方向。
果兴阿的中军已经树起了咸丰御赐的战旗,明黄色的战旗指向了丰宁绿营的方向,几个旗语传令兵正站在马背上挥舞着信号大旗。
“中军遇袭大人安好,屠灭丰宁军!”亲兵看着旗语,翻译出了信号的意思。
“王本明、赵禾丰由丁棍统领从右翼包抄敌军,许定一、萧旺由李桥统领从左翼包抄敌军,弓矢开路,冲击敌阵!”博日图快速的拿出了方案。
“得令!”几人对于分配没什么意见,丁棍是老资格,李桥指挥骑兵也是好手,受二人指挥大家都是心服口服。
汪以诚站在城头期盼了许久,终于等来了马匪,不过曾经的马匪们阵容极为严整,而且装备上已经赶超了官军。马匪们都是弓马娴熟的人,比果兴阿那些只能算会骑马的旗人可强多了,只要稍加*立马就成了一直纪律严明的骑兵。
而且马匪们并没有按照汪以诚的想象行事,他们没有攻击已经有些松动的果兴阿本部,而是把漫天箭雨射向了丰宁军。三矢过后,这些彪悍的马匪换上了马槊,咆哮着发起冲锋。在施耐德的火力下苦苦支撑的丰宁军,被弓箭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对具备兵力优势的骑兵冲锋,更是快速陷入了混乱,再被骑兵一冲,只能哀号着向土城内溃退。
“妈的,攻城,给老子宰了他们!”博日图安排了降兵们进攻,自己却跑来慰问负伤的果兴阿,不过果兴阿一点也没欣慰,咆哮着要杀光所有丰宁驻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