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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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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欲来, 黑云压城, 此多事之秋,身处其间,难全其就。即便神通广大如千羽门, 也在这风雨飘摇中显得渺小。而千羽门的门主领袖,此刻正处在昏迷之中。自从沈绥接管千羽门, 这许多年来,门内甚少遇到这样群龙无首的状况。

沈绥的身子本谈不上很好。虽然她武艺高强, 内功深厚, 却并不代表她非常康健。那场大火,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永久性的伤害,也带来了一些问题。早年间, 她时常受到寒邪入侵, 高烧不断,后来因为跟随司马承祯习练道家内功, 才有所好转。但是她在那场大火中被烟尘伤了肺, 后来下了猛药清肺,却导致肝肺虚火极旺,大悲大怒之时,会有呕血之状。得知李瑾月恋上莲婢时如是,与李瑾月对战津桥时如是, 每一度呕血,都会伤及一分心脉。颦娘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调理她的身子,根治她的呕血症, 却始终收效不大。

此外,自沈绥十四岁葵水初至之后,她就出现了阴阳失衡之状。葵水时多时少,间隔时长时短,极不稳定,及至十六岁之后,愈发少了,近几年甚至半年才会有一次葵水。颦娘为此伤透了脑筋,她细心为沈绥记下她每次葵水来的时日,每每期至,就要询问沈绥葵水是否来了,若未来,就要号脉下药。但实际上让颦娘十分困惑的是,沈绥的阴阳失调,却并未带来任何负面的影响。阴阳失衡之人,定然气虚体弱,面色不好,可沈绥的神色始终光彩照人,特别与张若菡相恋之后,那简直是神光华彩、宛若真仙,绝无半分不妥。

沈绥与张若菡大婚之后,颦娘就很在意她的房事问题。她患有的这些疾症,很有可能在行房之中爆发,情癫之时呕血,亦或阴阳紊乱以致血阻血崩,都是有可能的。但沈绥实在皮薄,也经不住她问这些问题。颦娘自己,又不大好意思去和张若菡提这些事,于是便耽误了下来。

如今,沈绥却中毒昏迷,张若菡日日守在床榻之畔,衣不解带地照料着。颦娘心头酸苦,赤糸这孩子,真的命苦,当年年仅十一岁,就受了要命的重伤。耗费了四五年的时日才算痊愈。如今,身子好不容易好转了,却又时常以身犯险,旧伤未愈新伤又至,身上大大小小不知被开了多少个口子。娶了爱人,还不知要珍惜自己的身子,平白让爱人为她忧心。等她醒来,定要狠狠训斥一番,让她改了这些坏毛病才好!

她一面拿着熏得漆黑的蒲扇煽着药罐下的火,一面在内心狠狠责怪沈绥不知自爱。另一旁,无涯已经来取药了。

沈绥这些年没有贴身侍从,忽陀与她男女有别,不可能贴身侍奉她,虽然在外形影不离,但在家中,忽陀只能在外院听差。日常大小的琐碎事,都是沈绥自己照顾自己。本想给她找一个贴身的侍婢,她却不愿,好似让另外一个女人进自己最私密的房门,是一件让她无法忍受的事。平日里,也只能是颦娘兼顾着她的起居,颦娘不在时,让琴奴身边的蓝鸲兼顾着,如此许多年下来,也成了习惯了。

好在现如今,沈绥这个脾气古怪的“单身汉”有了妻子,也总算有人专心照顾她了。无涯如今不仅仅是张若菡的贴身侍婢,也是沈绥的侍婢,她早已认可沈绥这位姑爷,也是心甘情愿侍奉于她。无涯时常会庆幸,这世上竟还有这样一个人物,可以与三娘相伴后半生,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即便她们都是女子,这样深厚的感情,却是男女之间也不易得的,这让她觉得万分的美好。

所以当无涯帮着张若菡将今日的汤药给沈绥喂下去后,不由祈祷着上天诸佛,让姑爷早日苏醒,身康体健,再无病痛折磨。

夜幕再一次降临,屋内又只剩下张若菡与沈绥二人。寂静在弥漫,只闻二人呼吸交替之轻微声响,这是沈绥昏迷后的第三个夜晚。她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甚至没有赵使君子所说的混沌状态下的胡言乱语,一直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张若菡的心却一天比一天忧虑。雪白衣裙下本就消瘦的身躯,日渐清减,每每坐在床榻畔,凝目望着沈绥安睡的面庞,她都会在想:你在做什么梦呢,乐不思蜀,竟不愿醒来看看我。你娶了我,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那日,我们约好的,你查完了案子,就归家,我们一起用晚食。那天我下厨做了冷淘,配了酱酢的鸡羹,等啊等,等回来的却是你在忽陀怀中昏迷的模样。

你怎么不知要保护好自己?这般令我忧惧,真是好狠的心。你可知,你差一点就没命了。你若真的没了,是不是想要我也下去陪你?你知道我会的,你要是甩手走了,我定会追你到天涯海角。

“唉……”屋内响起一声深深地叹息,每日这般怨怪她,她也不会醒来。张若菡一面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一面安抚自己:你再这样怨她,她那般胆小怕你,定不敢醒来了。

她将手放在沈绥的手背上,缓缓拍打着,轻声哼起歌谣。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不可以些。”【注】

这歌谣曲调本凄楚可怖,却被张若菡演绎得柔和缱绻,她柔声呼唤着远行人归家,远方多危难,归家才得安。

就这样反复地唱着,张若菡竟有些困倦了,这些日子她真的有些累了,歌声渐止,螓首低垂,纤长浓密的双睫盖下,遮掩那双美得惊心的秋水剪瞳。她就坐在榻畔,缓缓睡着了。

恍惚间,她忽的感到覆盖在沈绥身上的手被人反握住了。她迷蒙地睁开眼,就见榻上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且坐起了身子。她一时未出声,也未动作,只是看着坐起身来的沈绥。她的样态不是很对,长发垂散,披在肩上,一双星眸半睁着,神态木然,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不放。

张若菡凑近了点,拨开她的发,仔细去看她的双眼。见她半开半阖的眸子里,竟然晕着一圈诡异的金红之芒,围绕瞳孔一圈,反射着奇异的光。张若菡不知道这是光线的问题,还真就是她瞳孔中的异变。她心下吃惊,刚准备出声呼唤沈绥,忽的,那双眸子一眨,立时彻底睁了开来,那围绕着瞳孔的金红之芒愈发明亮,沈绥的一双黑眸登时散发出惊心动魄的妖冶美感。她就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张若菡,从一时迷茫,到逐渐认出张若菡是谁,然后从那双眸子里溢散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情愫,瞬间将张若菡包裹。

张若菡的呼吸立时凝滞了。

“赤糸……”

张若菡艰难地开口呼唤她,下一瞬她就被整个打横抱了起来,腾空越过床沿,径直上榻,沈绥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张若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地惊呼,唇上就温柔的压上来一根手指。

“嘘……”沈绥示意她噤声,然后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的眉眼面颊,在她耳畔呢喃,“莲婢……我们要个孩儿吧。”

她的声音无比魅惑,勾动着张若菡埋藏在身体最深处的欲念,垂下的发丝扫在张若菡的面颊上,痒痒的,搔动心弦。可张若菡依旧没有忽略沈绥话中的认真。她,是真的要和自己生个孩儿。可……这怎么可能?

“赤糸?你……你哪里不舒服,要与我说,是不是在发烧,脑子烧糊涂了?”张若菡伸手附上她的额头,却感觉掌下凉凉的,反倒是她自己的体温比较高。

是了,这便是赵使君子所说的:混沌下的胡言乱语了罢。张若菡作如是想。

赵使君子说,若出现此情况,不必惊怪,只需安抚下去即可。张若菡却从未见过如此“搔首弄姿”的沈绥,竟让她心跳如鹿撞,口干舌燥,呼吸急促。

她不知该如何安抚,内心深处,似乎也不大想去安抚。

“我不是在胡言乱语,只要你想要孩儿,我们就能有。”沈绥道。

张若菡失笑,别人中了红尾蜥之毒,激发出的是权欲和财欲,她家赤糸倒是别致,胡言乱语里尽是张若菡,张口莲婢闭口莲婢,发梦疯癫了,居然说出要和自己生娃儿的话来,倒也让张若菡实打实地体会到了赤糸有多在乎她。当下如食蜜糖,心口仿佛有一团甜腻的糖丝纠缠成团,缱绻缠绵。可想起沈绥的话,却又觉得傻得可爱,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她突然起了逗弄这个傻乎乎的沈绥的心思,伸出手指来点着她的鼻尖,问道:

“那好,你告诉我,咱们该怎么生?还有,是你生,还是我生?嗯?”

沈绥没有再回答,而是用行动作了回答。她低头,吻住了张若菡,这吻比平日里来得更加激烈,她竟啃噬着张若菡的唇舌,那齿尖的刮蹭,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张若菡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双手却勾着她的后颈,不愿放开。她的手在张若菡腰间乱摸,终于寻到了腰带的带扣,解了开来。而她的吻,已经随即蔓延到了张若菡的耳畔后颈处,在她的细腻白皙的脖颈之上,轻咬吸吮出点点红梅。

腰带已解,张若菡身上雪白交领袍的领口早已散开,雪肤香肩,春光半露。沈绥如获至宝般一寸寸亲吻而去,张若菡低喘吟哦,一声一声,溢出满室春/色。

可眼瞧着箭在弦上,沈绥的动作却渐渐迟缓下来,不再如最开始那般激烈。直至毫无动静,她竟伏在张若菡颈窝中,睡着了。

张若菡情/欲被她勾起,正是动情之时,这罪魁祸首却竟然睡起大觉来。实在是让她措手不及又哭笑不得。她抱着沈绥,手指作梳,理着她微乱的发丝,轻轻喘着气。等到情/欲散去,她重新让沈绥躺好,为她盖好被子,然后缩在她身畔,拢着她半边身子,闭上了双目。

“坏蛋,你醒了,可要补偿我……”她呢喃着,竟是很快入了梦。

梦里,春/色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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